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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新人长辈首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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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冰林蹙蹙眉头:“你怎么……”
“九郎,快到前院敬酒去。”
还不等艾冰林问出来,红色长袍就迅速跑开。
“呵!”艾冰林请哼一声,‘听着确实像是头脑不怎么灵光的人。’
周遭完全安静下来,艾冰林悄悄掀起盖头一角,四下观望,房中空无一人,只剩她在床前坐着。
她知道常家已提前与包家做过交代:婢女小厮,常府都会安排妥当,包家姑娘就不必带婢女过来了。只是,这常家似乎也并未为其安排人手。
她放心地扯下盖头,打量起屋内的摆饰。装饰不少,看上去金银玉翠琳琅满目,实则尽是些不值钱的。
艾冰林心里不免同情起常家九郎来。
他爹是个八面玲珑的,心思缜密,但他却是个耳目不明的,被人拿这些东西糊弄,非但撑不了场面,还会叫人嘲笑。不过,看样子,人人都信了常木毫是个好糊弄的,也便无人会有心思在这上边笑他。
正想着,她脑袋一阵眩晕。
艾冰林昨夜一夜未睡,今日又真假掺半地哭了一通,此时眼皮沉得厉害。眼下无人,她正可小憩一会儿,也好晚上恢复些精神应付常木毫。
她晃晃悠悠走到床前,一弯腰便枕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夜幕降临,宴散客归。
红帐下,木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
红长袍、玄布靴轻而缓地走到床前,驻足良久。
常木毫从未见过如此绝色的女子,红唇粉面,娥眉婉转。好似随风而来的一片花瓣,静静落在他的眼眸中,花已静,而水面正悄悄荡漾开……
艾冰林许久都未睡过一个好觉。从那日田婆婆跑来告诉她,艾家被查抄,家人都被流放边陲开始,她总会梦见爹爹手脚带着镣铐,佝偻着腰朝她走来。
可今日,她竟睡地安稳。
阳光透过窗上镂空花纹洒进卧房,照在艾冰林的脸上。
她伸手挡了挡眼睛,又伸了伸胳膊,手背却突然打到什么,又软又硬。睁开眼睛,却见身边多了一人,她立时惊坐起身,清醒过来。
‘这是……常家九郎,常木毫?’
她定睛端详着床上躺着的男子,玉质金相,活脱像是从画上走下的人儿。
‘啧啧……可惜了。’
艾冰林心中惋惜:‘如此精致的皮囊却配了一个简陋的脑袋,还有那么一个唯利是图、无恶不作的爹,难保那日就会受了家族连累,糊里糊涂地潦草了结此生。唉——’
“咣当”。
艾冰林正想着,常木毫连滚带爬摔下床去,让她吓了一跳。
“昨夜醉酒,不知在下可有何处得罪了娘子?失礼了?”
常木毫躬身拱着手,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
艾冰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看看自己完好的衣衫,再指指常木毫完整的红袍:“夫君不必紧张,你我昨夜合衣而眠……不过,若说失礼,夫君确实未从周公之礼。”
“嗯?”常木毫一脸惶恐地看着艾冰林,眸子里尽是清澈,脸颊却被艾冰林盯得泛了红。
艾冰林见状,咯咯笑了起来。
‘这么看他更是神仪明秀,若是就这么随他爹去了,实在可惜。等我把常适韵送入大牢,就想办法带你回乡下去,就算做不了什么,也可放在屋里当个摆饰,叫人见了也可赏心悦目……’
“九公子、九夫人,该去给主君主母请安了,前堂已派人来催了。”
艾冰林立刻跳下床去,着急忙慌卸下发饰、脱去外袍。一转头,又见常木毫呆呆地立在原处,垂着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哎呀,快点脱了这个,大婚已过,就不能再穿这个了。”
“嗯。”
常木毫低低应了一声,抬手握住游走在自己身上的手。
“我自己来。”
常木毫掌心温热,让艾冰林一下慌了神。她立刻收回手去,转头坐回妆镜前,擦去脸上蹭乱了的脂粉。
婢女端了清水进来,与艾冰林施礼:“奴婢雨粮,奉主母命,特来侍奉九夫人。”
艾冰林朝她颔首示意。
见艾冰林发钗夹着头发怎么都取不下来,雨粮忙上前道:“九夫人,还是奴婢来吧。”
梳洗完,雨粮重新为艾冰林上了妆,今日妆化得用心,全然将艾冰林的五官之美展示出来。
艾冰林更衣后,走出屏风,就见常木毫已然换了一身衣袍,静坐在椅子上等她。
他不紧不慢地端着茶杯放在鼻下轻嗅,才浅浅地抿了一口,骨节分明的指尖捻着茶盖,随意就坐,却仪质瑰伟,叫人看一眼,便收不回视线。
他微微侧了侧目,朝艾冰林看来,朗目疏眉,玉容俊爽。
常木毫的视线在艾冰林的脸上逗留许久,才在嘴角勾起浅浅笑意:“可好了?”
“好了。”艾冰林应着。
常木毫这才起身,打前走去。
艾冰林跟其身后,时不时抬头瞄他一眼,只觉常木毫怎么看也不像是蠢笨的。
“你不必担心,迟了就迟了,大不了挨顿数落,若是他们说话实在难听,你就忍忍,等过了这几日,以后我们就躲在木林苑里不出来,不见他们就是……”
艾冰林知道,常木毫这话,是与她提前交个底。
“这行吗?”
“没什么不行,木林苑在常府就是个人人避之不及之处,一般不会有人不请自来。”
“一般?那还是有特殊的时候啦?”
“嗯。”常木毫点了点头,“确实是有。”
“那什么情况下会有人不请自来?你可遇见过?”
“等有麻烦的时候。”常木毫突然驻足,“前日母亲就不请自来,告诉我父亲为我说了一门亲事。”
艾冰林哭笑不得:“所以,我就是那个麻烦喽?”
常木毫点了点头,又微微笑了笑:“不过,你是个美丽的麻烦。”
说完,他又自顾自往前走去。
艾冰林看着那个潇洒的背影,心底忽而拿不准了:‘他究竟是大智若愚,还是真的是个傻子?’
顺着长廊走了许久,便见前堂门前围了许多人。
艾冰林稍稍放慢脚步,端了端仪态。
包南际嘱咐她要学着包霁暮的样子来,可这儿并未有人见过包霁暮,她又何须非得学别人?
她虽自幼长在乡下,但爹爹在她三岁时,便请了女学究为她授课,女学究不仅教她知识,还指导她的仪容仪态,虽说女学究从不强迫她一定规规矩矩,但也让她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地学会了许多。
入了前堂,艾冰林随着常木毫向常家长辈们一一问好,又听着女长辈们嘱咐许多。
艾冰林心思并不在那嘱咐上边,长辈的话,她一只耳朵听进去,又从另一只耳朵放跑,让它们逍遥自在去了。
她悄悄抬眸,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常适韵,一副慈眉善目的亲善模样。
“好了。”常适韵出声制止众人,对艾冰林道,“你既过了常家门,便要学会守常家的规矩,早起请安这是常家的规矩。”
他语调虽严,但配上他的神情,并不让人反感,却能让人自生愧疚。
“是,”艾冰林颔首,“儿媳知错,不瞒常尚书,儿媳昨夜累着了,一时睡得沉,才误了时辰。”
闻此,堂内众人一阵哄笑,唯有常家主母窦氏面色严峻:“快听听你说得什么浑话!”
“哎呦,大嫂嫂何须为新妇的一句话动怒?这九郎平日里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原来是外柔内刚,人不可貌相、不可貌相……”
说这话的是常家二房的婶娘。
常适韵身为常家一家之主,膝下却有常木毫这么一个不出息的儿子,时常被其他几房拿出来说笑,窦氏因此吃了不少憋屈。
若说窦氏所出的几个孩子,各个都已入了官场,成婚的,也尽与京中的勋贵人家结了亲,自是不怕被人拿出来说,说了,窦氏的脸上只会有光。
但其他几房,偏偏要拿九郎出来说嘴,一提起九郎,窦氏便叫停也不是,成了护犊子,参与也不是,成了她这个主母嫌弃庶子,行事偏颇。横竖,在常木毫身上,窦氏吃尽了委屈。
三房的婶娘拉着常木毫的手,关切似的问他:“好侄儿,昨夜你可累着了?”
常木毫憨憨地笑笑,一把揽过艾冰林的肩膀,看着她道:“爹爹为我选的娘子自是京中最好的,我岂能不疼惜着?”
“行了。”常适韵又开口,神情严肃了几分,“你们身为婶娘,怎能如此戏弄侄儿与新妇?是想让外人说我常家刻薄不成?”
二房、三房撇撇嘴,终是安静下来。
常适韵又看看艾冰林那一脸的无辜,道:“我并非怪你,只是想让你注意些。还有,我眼下尚为户部侍郎,你怎能开口称我尚书?真不知包南际平日要口无遮拦到何种地步。以后家中不许称呼官职!”
“是。”艾冰林连忙施礼,“儿媳谨记。”
常木毫道:“爹,是不是过了今日,以后就不必过来请安了?”
艾冰林疑惑地瞧了瞧常木毫:‘方才因何引起的哄笑,他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