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捆窍》明镜苍澜

8、活葬（下）

　　6. 水底婚礼

　　程小满的指尖生出利爪，划开黑水泡子浑浊的水面。水下光线幽暗，但她的狐瞳能清晰看见那口红棺——棺盖已被顶开大半，一具穿着残破嫁衣的女尸半坐其中，长发如水草般漂浮。

　　那女尸缓缓抬头，露出一张被水泡胀的脸，嘴唇却涂着鲜艳的胭脂。她向程小满伸出手，腕上的红绳突然绷直，像有生命般缠上程小满的手腕。

　　"来......完成仪式......"女尸的嘴没动，声音却直接灌入程小满的脑海。

　　程小满（或者说此刻占据她身体大半的胡三娘）冷笑一声，狐尾在水中猛地一甩，搅起一团暗流。红绳被震断的瞬间，六具新娘骸骨突然从水底阴影处浮现，将她团团围住。

　　灰小七在岸上急得直跳脚："吱！棺材底下有东西！"

　　程小满低头，看见红棺下方压着一块青石碑，碑文被淤泥覆盖，只露出一个"契"字。

　　7. 百年骗局

　　狐爪拂去石碑上的淤泥，露出全部碑文：

　　"程门胡氏契约：以七女怨气镇黑水煞，程氏血脉世代供奉。"

　　落款是程铁山的名字和......一个狐爪印。

　　胡三娘在程小满灵台里剧烈震动：「这不是我的爪印！你曾祖父伪造了契约！」

　　水底突然剧烈震荡。那具女尸猛地从棺材里站起，嫁衣下摆散开，露出她被钉在棺底的脚——一根桃木钉贯穿她的脚背，钉子上刻满符文。

　　"看明白了吗？"女尸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你曾祖父骗了狐仙，骗了全村，就为用俺们的怨气养这口风水穴！"

　　程小满的狐耳抖动，捕捉到岸上传来异响。她猛地扭头，看见父亲不知何时站在岸边，手里举着把生锈的斧头——和照片里程铁山拿的一模一样。

　　8. 弑亲

　　"爸？"程小满刚浮出水面，就被父亲一斧劈在肩上。

　　鲜血染红水面。程小满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扭曲的脸："你......"

　　"闺女，别怪我。"父亲眼里流着泪，手上却不停，"咱程家的规矩......每代必须活葬一个女子镇煞......你奶奶选了你，我......我得亲手......"

　　程小满突然明白为什么奶奶临终前看她的眼神那么复杂。

　　狐血在伤口处沸腾，胡三娘暴怒的声音震得她耳膜生疼：「你爹被鬼母控制了！看他的影子！」

　　果然，父亲的影子头部位置多出一张女人的脸，正咧嘴笑着。

　　程小满的犬齿变长，一口咬在父亲手腕上。鲜血涌出的刹那，一道黑气从他七窍中窜出，化作李秀娥的模样扑来。

　　9. 断尾

　　"你曾祖父用俺们七个的命养风水，你奶奶又添上几十条人命加固封印。"李秀娥的鬼影在空中扭曲，"今天俺就要你们程家绝后！"

　　六具新娘骸骨破水而出，惨白的骨爪抓向程小满。胡三娘操控她的身体左突右闪，但附身时间太久，程小满的人性正在迅速消退。

　　「小满，」胡三娘突然说，「我数到三，你全力往岸上跑。」

　　"那你呢？"

　　狐仙轻笑：「记得我说过吗？出马弟子死了，仙家不过损失几十年道行。」

　　程小满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巨力将自己抛向岸边。半空中她回头，看见胡三娘完全显形——一只巨大的九尾火狐拦在鬼母面前，最粗壮的那条尾巴突然断裂，化作漫天火雨砸向水面。

　　"不要——！"

　　10. 残契

　　爆炸的气浪将程小满掀飞数米。等她爬回岸边时，黑水泡子已经变成沸腾的血池，六具骸骨沉入水底，只有那口红棺还浮在水面。

　　棺盖大开，里面空空如也。

　　灰小七拖着个东西爬过来："吱......找到这个......"

　　是半截烧焦的狐尾，尾尖还缠着一截红绳。程小满刚碰到，就听见胡三娘虚弱的声音：「看......石碑背面......」

　　石碑背面刻着真正的契约：

　　"胡三娘自愿分魂镇煞，换程铁山活葬终止。然程氏需世代供奉，违者全族横死。"

　　落款处，除了狐爪印，还有程铁山用血写的一行小字：

　　"吾愿世代女嗣皆出马，以偿此债。"

　　程小满跪在岸边，看着水中自己半狐化的倒影，终于明白——

　　从曾祖父那代起，程家女儿就注定要成为出马弟子。不是仙缘，而是......

　　赎罪。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