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天狼星的约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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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晚风卷着梧桐叶，“沙沙”地拍打窗玻璃，像谁在窗外轻轻叩门。林锦坐在书桌前翻着泛黄的星图册，指尖划过猎户座的星云图案时，总会不自觉地抬眼望向隔壁房间——那盏印着星星图案的台灯又亮到了深夜，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顺着门缝钻进来，像细小的针，一下下扎在她心上。
她攥紧手心的纸星星，棱角把掌心硌出浅浅的红痕。这是上周尚安羽退烧后塞给她的，蓝底白花的彩纸，折得比露营时那颗更用心，却依然带着点歪歪扭扭的可爱。林锦把星星贴在脸颊上，仿佛还能感受到尚安羽指尖的温度，可耳边的咳嗽声让那点暖意瞬间凉了下去。
“小锦，你看我折的星星！”尚安羽抱着玻璃罐推门进来时，林锦正对着星图册发呆。她连忙把纸星星藏进课本，抬头就看见尚安羽穿着厚厚的珊瑚绒睡衣，脸色还有些苍白，嘴唇却抿成努力微笑的弧度。林锦立刻起身扶她坐到绒布椅子上，掌心先一步贴上她的额头——温热的触感传来，没有了发烧时的滚烫，她悬了一天的心才稍稍放下。
玻璃罐里的星星已经堆到了瓶口，五颜六色的彩纸挤在一起，像她们露营时挤在帐篷里的两个小脑袋。尚安羽晃了晃罐子，星星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今天又折了五颗，你数数够不够一百颗？”林锦刚要伸手，就听见她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罐子边缘的花纹：“医生说我以后不能跑跳了，体育课要坐在旁边看，春游也不能爬山了。”
林锦的指尖顿在半空，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闷得发疼。她突然想起去年春天，尚安羽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在操场上追着白蝴蝶跑，扎着的高马尾在空中划出轻快的弧线；想起露营时爬山坡，尚安羽攥着她的手跑在前面，回头喊“快点呀管家婆”时，眼里的光比溪水还要亮。可那些鲜活的画面，现在都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
“没关系，”林锦强压着喉咙里的涩意，把罐子里的星星倒在书桌的白纸上，一颗一颗认真地数，“我们可以玩别的。我教你叠纸船，就是上次在手工课学的那种，能载着悄悄话漂很远的。等天暖和了，我们去小区的池塘放船好不好？”
尚安羽的眼睛亮了亮，像被风吹动的星火，可那点光亮很快又黯淡下去。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指甲，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医生说也不能靠近水边，妈妈说我身体像易碎的玻璃，碰不得凉的，也经不得累。”她忽然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小锦，我是不是成了你的累赘？”
林锦的心猛地一颤，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不许说这种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在天台数星星时的伴，是……是我最重要的人。”她把数好的星星重新放回罐子里，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我们可以玩拼图，拼最大的星空图；可以看天文纪录片，比爬山有意思多了。”
那天晚上，林锦第一次失眠了。她趴在窗台上，看着隔壁房间的台灯在午夜熄灭，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一块。尚安羽的咳嗽声隔着墙壁传来，一声比一声轻，却都精准地砸在她最软的心上。她想起露营时那条泛着粼粼波光的小溪，尚安羽兴奋地抬脚要踩水，被她死死拉住手腕，那时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的触感，此刻又清晰地回到掌心。原来那时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命运早就悄悄埋下了残忍的伏笔。
口袋里的纸星星被她攥得发烫，烫得眼眶都红了。林锦对着夜空找了很久，才在云层的缝隙里看到那颗明亮的天狼星，它孤单地悬在天幕上，像尚安羽此刻蜷缩在被窝里的身影。她对着星星轻轻许愿，声音被晚风吹得七零八落：“让她好起来吧，哪怕把我的力气分她一半也好。”
周末的天台变得安静了许多。秋风卷着落叶滚过地面，发出“簌簌”的声响，再也听不到两人追着风筝跑的笑声。尚安羽裹着厚厚的毛毯坐在折叠椅上，看着林锦费力地把蓝色蝴蝶风筝放飞到天上。风筝在风里摇摇晃晃，线轴握在林锦手里，她不敢放太长的线，怕风太大把风筝吹跑，更怕风筝飞得太高，尚安羽会想起自己再也不能奔跑的遗憾。
“你看它像不像被困住的星星？”尚安羽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她指着天上的风筝，指尖微微发颤，“我就像它一样，被线拴着，飞不高了。”林锦的心像被揉皱的信纸，展开后满是密密麻麻的褶皱。她走过去蹲在尚安羽面前，把线轴小心翼翼地塞进她手里：“你握着线，风筝就不会跑。你看，它飞得再高，线也在你手里，就像我陪着你，永远不会让你孤单。”
尚安羽的指尖触到冰凉的线轴，突然低头捂住了脸。林锦看到她的肩膀在轻轻颤抖，连忙把她揽进怀里，用毛毯裹住两人。“哭吧，哭出来就不难受了。”她拍着尚安羽的背，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以后我替你跑，替你跳，替你去看远方的风景，然后回来讲给你听，好不好？”
学校的运动会如期而至，操场上彩旗招展，欢呼声此起彼伏。尚安羽坐在最高一排的看台上，手里攥着林锦给她准备的暖手宝，看着同学们在跑道上冲刺。林锦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800米跑步比赛，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旁边，替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给她递温水，像个真正的管家婆。
“你看三班的那个女生，跑得好快啊。”尚安羽指着跑道，声音里藏着羡慕。林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听见后排传来窃窃私语：“看那个病秧子，又来晒太阳了。”她猛地回头，看到两个男生正对着尚安羽的方向指指点点，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你说谁病秧子？”林锦抓起书包就冲了过去，个子比男生矮了半个头，气势却像护崽的母狮，“她只是需要休养，比你们这些乱说话的人好多了！”男生被她吓了一跳，嘟囔着“本来就是”要走，林锦却死死抓住他们的衣角：“道歉！必须给她道歉！”
拉扯间，尚安羽跑了过来，拉住她的衣角小声说：“小锦，别吵架。”她的眼眶红红的，眼泪在睫毛上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林锦回头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里的火气突然变成了酸涩，她用力擦掉尚安羽眼角的泪，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谁欺负你都不行，就算是命运也不行。”
那天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叠在看台上，像分不开的藤蔓。尚安羽的头靠在林锦肩上，温热的眼泪浸湿了她的校服领口，声音闷闷的：“谢谢你，小锦。”林锦把下巴搁在她发顶，看着远处渐渐沉落的太阳，轻声说：“我们是家人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天狼星的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