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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一次月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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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罗拉学院的银杏叶刚染上浅黄,第一次月考的红色横幅就挂满了教学楼。
公告栏前挤满了查考场的学生,清绥被人群推得踉跄了一下,指尖刚触到名单边缘,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带着戏谑的嗤笑。
“哟,这不是……嗯?你叫什么来着?”
清绥回头,撞进一双带着挑衅的琥珀色眼睛里。
仲野斜倚在公告栏旁的梧桐树上,那头惹眼的红发修剪得利落张扬,发尾带着点故意挑染的亮橘色,在阳光下像团跳跃的火焰。
他没穿校服外套,黑色连帽卫衣的帽子斜扣在头上,露出线条锋利的下颌,左耳戴着枚银色十字架耳钉,说话时耳钉随着动作晃了晃,透着股桀骜不驯的劲儿。
他身边围着几个跟班,正跟着哄笑,显然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清绥吐出句:“无聊。”把目光重新投回公告栏上。
“哦,清绥啊。”仲野像是刚想起这名字,走几步凑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用手指点着名单上的名字。
“巧了,咱俩一个考场。”语气里的火药味几乎要溢出来,“302,倒数第二排。清绥同学,希望你别考得太差,被我超过可就不好看了。”
周围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隐隐约约能听到调笑声。
清绥抬眸看他,从仲野的角度能看到她瓷白细腻的瓜子脸,细碎的黑发垂在额前,嘴唇是自然的淡粉色,眉眼柔和,眼尾微微下垂,眼角还攀上几缕浅粉,像是刚睡醒的小动物。
仲野控制不住偏了偏脑袋,磨了磨后槽牙暗想,“长得确实可以。”
清绥看着他,眼神却异常平静:“哦。”
“哦”
一个轻飘飘的“哦”字,像针戳破了仲野酝酿已久的气势。仲野破防了,看着清绥转身离开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喂!你什么态度?”
清绥没回头,浅灰色的裙摆随着走路轻轻摆动,留下一道安静的弧线。
仲野盯着那道弧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原本利落的红发被揉得支棱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装什么清高,等考试看我怎么……”
话没说完,上课铃响了,他只能悻悻地领着跟班往教室走,心里把清绥的名字问候了几十遍,每一遍都带着点说不清的火气。
———
考试当天的清晨带着凉意,清绥左手夹着文具袋,右手拿着保温杯走进302教室时,仲野已经坐在了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他今天难得穿了校服,却把领口扯得松垮,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身贴纸,红发梳得整整齐齐,只是额前几缕故意垂下来,遮住半只眼睛,透着股刻意的散漫。
清绥目不斜视地走到他前桌坐下,拉开座椅。
她将文具袋里的东西一一摆好:黑色水笔、2B铅笔、橡皮,涂卡笔,尺规套装,还有一块垫板。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纤长的手指上,连骨节都透着淡淡的粉白。
“喂,”仲野用脚尖踢了踢她的椅子腿,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刻意的沙哑,“昨天的话听到了?等会儿考数学的时候,可别对着最后几道大题哭鼻子。”
清绥没理他,翻开语文课本做最后的复习。书页翻动的声音很轻,却像在仲野耳边扇了个耳光。
他撇撇嘴,想说些更刻薄的话,监考老师已经拿着试卷走进来了。
语文考试对清绥来说不算难事。她握着笔的手很稳,笔尖在答题卡上流畅地移动,连卷面都整洁得像打印出来的。
仲野在她身后,盯着阅读理解的题目皱了半小时眉,最后只能在作文格子里胡乱写了几句口水话,剩下的时间全用来盯着清绥的背影发呆。
她的坐姿很端正,后背挺得笔直,浅灰色的校服领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碎发随着低头的动作偶尔滑落。
仲野看得心烦,又开始揉自己的头发,原本整齐的红发被揉成乱糟糟的一团,几缕亮橘色的发尾垂在眼前,像只炸毛的猫。
上午第二场是数学。
铃声刚响,仲野就听见前桌传来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
他低头看自己的试卷,选择题前几道还能蒙一蒙,到了填空题就彻底卡壳,最后几道大题更是像看天书。
他偷瞄了一眼清绥的侧脸,她正微微蹙着眉演算,睫毛低垂,神情专注得让人不忍打扰——当然,这种念头只持续了一秒,下一秒他就被自己气得牙痒:凭什么她什么都会?
离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时,清绥放下了笔。她检查了一遍答题卡,将文具一一收进袋子,起身交卷。
经过仲野身边时,带起一阵很轻的风,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飘来的、淡淡的檀香味。
“喂!”仲野忍不住低喊一声。
清绥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他本想说“你肯定考砸了”,话到嘴边却变成:“走这么快干什么,赶着去投胎?”
清绥的眼神冷了几分,没说话,转身走出了教室。
仲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里的笔“啪”地掉在地上,笔芯在试卷上洇开一团墨渍。
他盯着那团墨渍,牙齿咬得咯吱响,耳钉在阳光下闪着烦躁的光——他就是见不得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自己所有的较劲都成了独角戏。
午后的阳光变得慵懒,理综考试的铃声响起时,仲野还在座位上打盹。他把校服外套铺在脸上挡光,露出的红发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监考老师敲了敲他的桌子,他才猛地掀开外套,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几缕头发粘在汗湿的额角,倒显出几分少年气的狼狈。
清绥已经开始答物理题了。她的眉头微蹙,握着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显然遇到了难题。
仲野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忽然冒出个恶作剧的念头。
他悄悄从笔袋里摸出一块橡皮,瞄准她的椅子腿,正准备弹过去,却看见清绥的笔尖顿了一下,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她的呼吸有点乱了,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手悄悄按在小腹上。
仲野的动作停住了,莫名觉得她此刻的样子有点不对劲——不像平时那种清冷的疏离,而是带着点难以言说的脆弱,肩膀微微发颤。
理综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清绥几乎是踉跄着站起来的。她收拾东西的动作很慢,手指有些发抖。
仲野收拾好自己几乎空白的试卷,故意磨蹭到最后,看着清绥走出教室,立刻跟了上去。
他本来想在楼梯口拦住她,说几句嘲讽的话,最好能看到她气鼓鼓的样子。
可刚走到走廊拐角,就看见清绥蹲在不远处蹲着,背对着他,脑袋低低垂在双臂间。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身上,浅灰色的校服裙摆下,有一小片刺目的红色正慢慢晕开。
仲野的脚步猛地顿住,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他活了十六年,打架逃课样样在行,却从没遇到过这种场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喂。”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清绥回头,脸白得像纸,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那副强撑着却藏不住窘迫的样子,让仲野心里莫名一紧。
周围有同学说笑打闹着走过,清绥下意识往墙角缩了缩。
就在这时,仲野忽然脱下了身上的校服外套。黑色的外套带着他身上的温度,还有淡淡的柑橘味,被他不由分说地围在了她腰间。
他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衣角,指尖带着点汗湿的温热。
为了把外套系紧,他微微弯腰,红发垂下来,扫过清绥的耳尖。
清绥能闻到他发间的洗发水的清香,还能看见他脖颈处因为紧张而微微跳动的青筋。
“你……”清绥刚想开口,就被他打断。
仲野猛地直起身,后退半步,双手插进裤袋里,故意把脸转向窗外,只留个侧脸给她。
他的耳根红得快要滴血,声音却硬邦邦的:“看你可怜呗,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他顿了顿,像是怕她误会,又梗着脖子补充,“别想多了,我这是绅士风度,跟你没关系。”
清绥看着他故作镇定的侧脸,看着他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的红发,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谢谢你仲野。”她的声音很轻。
仲野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他猛地转回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像是没想到她会叫自己的名字。
阳光落在清绥的脸上,她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睛弯成了月牙,露出一种干净又柔软的神色。
“谁、谁要你谢了。”仲野的脸更红了,他胡乱摆了摆手,转身就往楼梯口走,脚步快得像在逃跑,“走了走了,英语考试要迟到了。”
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看着他那头张扬的红发像小狗耳朵一样在走廊尽头晃了晃,清绥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她抬手摸了摸腰间的外套,布料很柔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爽气息。
她忽然觉得,这个总是跟她作对,脑子不大好的红毛人其实还不坏。
回到考场,清绥拧开保温杯,意外发现里面盛满了红糖水,她挑挑眉,转过身去:“你干的?”
“嗯,帮人帮到底,我这是为自己积攒功德,你千万别自作多情。”仲野摸了摸左耳的耳钉,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清绥强忍笑意,点了点头。
英语考试时,仲野破天荒地没有睡觉。
他坐在清绥身后,看着她认真答题的背影,手指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脑海里反复出现的,不是试卷上的英文单词,而是她刚才的笑容,还有她道谢时,眼里像碎星星一样的光。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红发又变成了乱糟糟的一团,亮橘色的发尾垂在眼前,挡住了视线。
可这一次,心里的火气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有只小鹿在乱撞,痒痒的,暖暖的。
“我是不是得病了?”,他单手捂住心脏,不由得想。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清绥转身,“这件外套我先带回去,洗干净还你。”
“知道了。”仲野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耳尖还红着,“下次……下次记得带那个……呃……”他卡了壳,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含糊地摆摆手,“总之小心点。”说完,他不等清绥回应,就冲出了教室。
走廊里,仲野靠在墙上,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翘。跟班们凑过来,好奇地问:“野哥,你跟清绥说什么呢?脸这么红?”
仲野猛地瞪了他们一眼,梗着脖子道:“关你们屁事。走,去打球!”
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他张扬的红色发梢上,也落在他悄悄扬起的嘴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