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的哭包进化论》夜寐中

1、蝉鸣断时

　　刘自闲站在景家别墅的铁门外时，指节把帆布包带捏得发白。夏末的阳光裹着热气贴在背上，校服后颈处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汗渍。

　　半小时前的巷口，父亲递来的三百块钱边角卷着毛边。“你王阿姨怀相不稳，”父亲的声音隔着层烟味，像蒙着层纱，“家里得留着应急。”刘自闲没抬头，余光瞥见父亲手腕上新买的表链，在阳光下晃了下——比他三个月的生活费还贵。

　　门铃响到第三声，门开了。

　　景奕然站在门内，校服扣子扣到最顶颗，领口勒出细瘦的脖颈线条。看见刘自闲的瞬间，他整个人僵了半秒，手里那本数学练习册封皮被指尖掐出个浅印。

　　“刘、刘班长？”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困惑，“我妈说……会来位高考648分的学长。”他往屋里侧了侧身，“阿姨在外地开会，张姨刚去菜市场了，说中午回来做饭。”

　　刘自闲走进去时，闻到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窗台上薄荷草的气息。客厅很空，三脚架支着的相机正对着窗外，镜头盖没盖，大概是保姆出门前忘了收。他把包放在沙发沿，拉链开了道缝，露出里面的数学错题本，纸页边缘卷得厉害。

　　“你妈妈联系的我，”他没提那个“学长”，语气轻得像在说天气，“说想补补数学。”

　　景奕然点点头，转身往书桌走，脚步很轻，像怕踩碎地上的光斑。他的书桌靠窗，摊着张数学卷子，红叉在白纸上格外扎眼。刘自闲走过去时，看见桌角堆着几本摄影杂志，其中一本翻开着，夹着的书签是张洗出来的照片——拍的是学校后门的流浪猫，角度很巧，猫的眼睛在阴影里亮得像星子。

　　“这里，”刘自闲的指尖点在函数图像上，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腹有层薄茧，“定义域漏了个区间。”

　　景奕然“嗯”了一声，拿起笔，笔尖悬在纸上半天没落下。他的手在抖，刘自闲看出来了——不是不会，是紧张。就像上次期中考试，景奕然被老师叫到黑板做题，粉笔在黑板上划出的线都是抖的。

　　空气静得能听见窗外树叶的沙沙声。刘自闲看着景奕然的侧脸，他皮肤很白，耳后有颗小痣，在阳光下看得很清楚。班里总有人说景奕然“闷”，说他整天抱着相机不说话，刘自闲以前也这么觉得，直到此刻看见他握笔的手，突然觉得那不是闷，是怕。

　　怕什么呢？刘自闲没问。他自己也有怕的——怕父亲那句“自己想办法”，怕钱包里的钱撑不到月底，怕此刻脸上的笑绷不住。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下，刘自闲没接。屏幕亮着的那两秒，他看见班级群里有人发了段视频：码头那边，集装箱被撬开，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抬着担架跑，镜头晃得厉害，只听见有人喊“发烧……烧得厉害”。

　　景奕然的手机也亮了，他飞快地按灭，像被烫到似的。然后他抬起头，第一次直视刘自闲，声音很轻，像怕被风吹走：“刚才新闻说……码头那边出事了。”

　　刘自闲捏着笔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笑，和平时在班里安抚同学时一样：“估计是中暑吧，天太热了。”

　　景奕然没再问，低下头继续做题。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什么悄悄话。

　　窗外的阳光慢慢斜了，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距离很近，却没碰到一起。谁也没注意到，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早间新闻，主持人的语速突然变快：

　　“……海关总署通报，某入境集装箱内发现多名发热人员，相关接触者已隔离……”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练习册页角翻了翻，露出某页空白处景奕然写的小字：“今天的云像棉花糖”。而刘自闲放在桌下的手，正攥着那张皱巴巴的三百块，指节泛白。

　　远处的街道上，隐约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很轻，像根线，慢慢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