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光同程》莫晚晴

51、清晨的风

　　六点四十的闹钟在床头柜上震动时，江晨正把脸埋在枕头里，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按。
　　指尖刚碰到手机，屏幕就亮了，置顶的对话框里躺着陆修半小时前发的消息：“醒了记得喝桌上的温水，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他猛地睁开眼，抓过手机一看时间，瞬间清醒——昨晚跟陆修聊到太晚，差点睡过头。
　　江晨趿着拖鞋冲进卫生间，牙刷刚塞进嘴里，就瞥见镜子里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又慌忙扒拉了两下。
　　等他抓着书包、冲出门，下到楼下时正好撞见陆修。
　　“慢点，别摔着。”陆修伸手扶住他晃了晃的肩膀，把手里的面包和温牛奶递过去，“刚热的，先把面包吃了再喝。”
　　江晨点点头，把面包嚼碎咽下去，接过牛奶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早起的困意。
　　他抬头看陆修，对方穿着整齐的校服，领口的扣子系得一丝不苟，头发也梳得顺顺的，跟自己这副仓促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你怎么这么早？”江晨吸了吸鼻子，把牛奶瓶攥在手里。
　　“习惯了早起背单词，”陆修帮他把歪掉的书包肩带理好，“看你昨晚睡得晚，没敢太早叫你。”
　　两人并肩走出单元门，晨风带着凉意，吹得江晨缩了缩脖子。陆修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停下脚步，把自己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开，递到他面前：“穿上，早上风大。”
　　“不用，你穿吧，我不冷。”江晨摆手，却被陆修直接把外套披在了他肩上。
　　外套上还带着陆修身上的温度，混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裹得他浑身暖洋洋的。
　　“我比你耐寒，”陆修帮他把外套的领子立起来，挡住灌进来的风，“别硬撑，感冒了影响上课。”
　　江晨没再反驳，只是把下巴往领子里缩了缩，偷偷看了眼陆修。
　　晨光落在他脸上，连睫毛的影子都格外温柔。
　　两人沿着路边的梧桐树走，落叶被风吹得在脚边打转。
　　江晨踢着小石子，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对了，昨天物理老师发的卷子，最后一道题我没懂，你给我讲讲呗？”
　　陆修接过卷子，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很快移开视线。
　　他把卷子展开，借着晨光看了两眼，指着其中一步说：“这里要先算加速度，你是不是把公式记错了？”
　　“好像是，”江晨凑过去，肩膀不小心碰到陆修的胳膊，瞬间僵住，又假装自然地挪了挪，“我总把匀加速和匀减速的公式弄混。”
　　“记不住就写在课本扉页上，”陆修拿出笔，在卷子空白处写下公式，又标上易错点，“下次做题前先看一眼，多练两道就熟了。”
　　江晨接过卷子，看着上面工整的字迹，心里暖暖的。他把卷子叠好放进书包，又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昨天我妈买的橘子糖，你吃吗？”
　　陆修接过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他看了眼江晨，对方正低头踢着石子，耳朵尖有点红，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甜，比昨天晚上你给我的那颗糖还甜。”
　　江晨的耳朵更红了，慌忙抬头看向前方。
　　“对了，今天上午有体育课，老师说要测立定跳远，我上次才跳了一米八，好哥哥可以帮帮我吗？”
　　“多练练就好，”陆修放下粥碗，“课间操的时候我陪你去操场练两下，注意发力技巧，别光用腿劲儿，腰也要带动起来。”
　　“真的吗？”江晨眼睛亮了亮，“那太好了，我总找不到发力的感觉。”
　　“嗯，”陆修点头，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担心，肯定能及格。”
　　“得快点走了，不然要迟到了。”江晨看了眼手机，拉起陆修的手腕就往前跑。
　　陆修被他拉着，跟着他的脚步跑起来，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江晨身上有点浓的樱花信息素的味道。
　　他看着江晨的后脑勺，头发被风吹得微微翘起，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
　　江晨感觉到他的力道，脚步慢了些，却没松开手。两人手牵手跑过路口，阳光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路边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是在为他们伴奏。
　　等跑到学校门口时，预备铃正好响了。两人松开手，喘着气整理了一下校服。
　　江晨看着陆修，对方额角沁出了薄汗，头发有些凌乱，却依旧好看。
　　他伸手帮陆修拂去额前的碎发，声音轻轻的：“下次别跑这么快了，万一摔倒就不好了。”
　　陆修看着他，眼里满是笑意：“知道了，下次听你的。”
　　晨检的老师站在门口，笑着看了他们一眼。
　　两人并肩走进校园，走廊里已经有不少同学，看到他们过来，有人笑着打招呼，也有人暧昧地挤眉弄眼。
　　江晨有些不自在，却被陆修悄悄碰了碰手心，像是在安慰他。
　　走到教室门口，陆修拉着江晨的手坐下。
　　江晨握紧他的手。
　　他坐下后，摸了摸肩上陆修的外套，又拿出那张物理卷子，看着上面的公式，嘴角忍不住上扬。
　　上课铃响了，语文老师走进教室，开始讲新的课文。
　　江晨翻开课本，却忍不住偷偷看向斜前方的陆修。
　　对方坐姿端正，听得认真，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江晨拿出笔，在课本的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旁边写了个“陆修”，又画了个小小的云朵，写了个“江晨”，然后用线把它们连在了一起。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晨光温暖，教室里传来老师讲课的声音，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不会醒的梦。
　　江晨看着纸上的画，心里悄悄想：要是每天的早晨都能这样，就好了。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逐字解析着古诗里的意象，江晨盯着课本上的注解，思绪却总飘到斜前方——陆修的笔在笔记本上不停滑动，偶尔会抬手扶一下眼镜，阳光落在他握着笔的指节上，连细微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直到老师点他名字回答问题，江晨才猛地回神，慌忙站起来，脑子一片空白。
　　坐在一旁的陆修悄悄侧过身，用口型比了个答案，江晨立刻反应过来，顺着往下背完了句子，坐下时后背已经沁出薄汗。
　　下课铃刚响，陆修就转了过来，手里拿着半块橡皮：“上课又走神了？”
　　他的语气带着点无奈，眼神却软得像窗外的晨光，“老师讲的重点我记在笔记本上了，等会儿给你看。”
　　江晨接过橡皮，指尖碰到他的手，连忙缩回去，耳尖发烫：“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话刚说完，课间操的铃声就响了，他立刻抓起校服外套站起来，“快走，去操场练跳远！”
　　两人跟着人群往操场走，江晨步子迈得快，陆修只好加快脚步跟上，还不忘叮嘱：“别跑，小心摔着。”
　　到了跳远区，江晨先试着跳了一次，落地时重心不稳，差点往前栽，还好陆修及时扶住了他的胳膊。
　　“别急，”陆修松开手，弯腰帮他调整站姿，“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跳的时候先摆臂，把重心往前送。”
　　他边说边示范，手臂前后摆动时，白衬衫的袖口滑下来一点，露出手腕上细细的红绳——那是江晨上次旅游时买的，两人各戴了一条。
　　江晨盯着红绳看了两秒，深吸一口气，按照陆修说的动作跳出去。
　　这次落地稳了不少，陆修走过去量了量，笑着说：“进步了，快到一米九了，再练两次肯定能更好。”
　　江晨眼睛亮起来，又连着跳了几次，额角冒出薄汗。陆修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又拧开自己的水杯：“喝点水，别累着。”
　　江晨接过水杯，仰头喝了两口，温水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是他喜欢的味道——陆修总记得他不喜欢喝凉白开，每次都会提前泡好薄荷茶。
　　上课铃响时，两人并肩往教学楼走。
　　路过花坛时，江晨看到几朵没谢的桂花，伸手想摘，却被陆修拦住：“别摘，学校要罚钱的。”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几朵干桂花，“上次路过花坛捡的，晾干了，给你泡茶喝。”
　　江晨接过玻璃罐，罐子里的桂花还带着淡淡的香气，他握紧罐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回到教室，刚坐下，前桌就转过身，笑着挤眉弄眼：“刚才在操场看见你俩了，陆修对你也太细心了吧？”
　　江晨脸一红，慌忙把玻璃罐塞进抽屉，却没反驳。
　　陆修这时也回到座位，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递到他桌上：“语文重点都在里面，课间记得看。”
　　第二节是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满了公式，江晨听得有些吃力，忍不住皱起眉头。陆修注意到他的表情，悄悄把自己的草稿纸推过去，上面写着简单的解题思路，步骤清晰，一看就懂。
　　江晨抬头看他，陆修冲他眨了眨眼，又继续听老师讲课。
　　下课后，江晨把草稿纸推回去，上面多了一颗橘子糖，是他早上给陆修的那种。陆修拿起糖，剥开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他看着江晨泛红的耳尖，忍不住笑了。
　　快到午休时，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江晨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的雨景，忽然说：“中午想吃校门口的牛肉面，不知道还开不开。”
　　“应该开着，”陆修收拾着课本，“等会儿我去买，你在教室等我，别乱跑。”
　　“我跟你一起去，”江晨立刻坐起来，“我也想活动活动。”
　　陆修没拒绝，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一把伞——是把双人伞，上次下雨时买的，伞面印着淡淡的星空图案。
　　两人撑着伞走出教学楼，雨丝落在伞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江晨靠在陆修身边，听着雨声，看着伞下小小的天地，忽然觉得，就算下再大的雨，只要身边有陆修，就什么都不怕了。
　　走到牛肉面店，老板熟稔地打招呼：“还是两碗牛肉面，加蛋加青菜？”
　　“对，”陆修点头，又补充道，“他的面煮软一点，少放辣。”
　　江晨坐在桌边，看着陆修跟老板说话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等牛肉面端上来时，热气裹着香味扑面而来，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口面，温热的汤汁滑进胃里，驱散了雨天的凉意。
　　陆修看着他吃得满足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夹到他碗里：“多吃点青菜，别光吃面。”
　　江晨点点头，也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了一半给他：“你也吃，这个鸡蛋煮得刚好。”
　　两人边吃边聊，雨声和店里的烟火气混在一起，温馨又安稳。吃完面，雨已经小了很多，两人撑着伞往学校走，江晨的手不小心碰到陆修的手，他没躲开，反而轻轻握了上去。
　　陆修的手很暖，能把他的手裹得严严实实，两人并肩走在雨幕里，伞下的影子紧紧靠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
　　回到教室时，同学们大多在午休，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和偶尔的翻书声。
　　江晨趴在桌上，看着陆修整理笔记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有阳光，有雨，有牛肉面，还有身边的陆修，简单又安稳，像是把所有的美好都装进了这一个清晨与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