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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续命(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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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真不是仙长!”鬼机灵被安置招待宴最中间,面前已举满村民的酒碗,他们非要敬仙士一杯,不喝就是不给面子。
鬼机灵烦不胜烦推拒,烦不胜烦解释:“认错人了!那边那位才是。”
村民又不是傻:“他俩吃得跟两天没见过荤腥似的,而您一筷未动,辟谷之人,不食浊气,您才是仙长!”
“唉。”鬼机灵没招了,不管不顾往碗底桌上一趴。
“这?仙长她这是何意?为何一直不肯承认身份?”村民面面相觑。
“高人说话都喜欢云里雾里,”大聪明村民脑袋一拍:“她这在是暗示我们赏金不够,没法救?备钱备钱,仙长您快起来吧…”
鬼机灵死死扒住桌子不放,几个壮年男子愣是没掰动。
长桌被掰得前后滑行,但这丝毫不影响桌尾埋头干饭的简云和江岷山两人。
桌子菜汤震洒了,简云倒一碗进自己肚里,这样就不洒了。
桌子往前带走了,两人淡定同步抬碗,碗在,继续吃。
水煮蘑菇汤没有油星子,连吃两天,素得都想上街啃人了。
“嗝~”简云餍足地躺椅子上,缓了缓,歪头往鬼机灵手臂缝里瞅了她一眼,强压下嘴角道:“好了,酒也是浊物,影响修行,再劝酒,仙长她可就要生气了。”说得好像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似的,“不如我们直接入正事,说说要除的邪物吧?”
说起这个,那真是家家都有罐苦水,村民争先恐后,嘴巴在简云面前不停张合,绘声绘色比划,激动之余差点把简云椅子都给掀了。
讲完后众人期待地看着简云,简云抹了把汗,难怪鬼机灵面对热情群众这么崩溃了:“你们七嘴八舌,我一个也没听明白…”
众人一听,卯足了劲儿要再讲。
“好了,”一声低喝,所有人面色忌惮停了下来,说话者是与鬼机灵平位而坐的村长:“全由我一人来说,便不乱了。”
简云对村长颔首致谢,视线相交,其面目也清晰了起来,之前她并未仔细打量过这个村长,人群中匆忙一撇,只觉这村长真年轻,不是想象中的花白老者,而是个残留些风发意气的青年。
“从我们村子出去,穿过树林有座菩萨庙,那座菩萨像成鬼仙了,”村长手上没柄杖,只是双手搭膝往位一坐,就有不怒自威的气场:“悬赏上所说每日杀七人,活者皆失魂的邪物便是她。他们家中很多亲人被死活活吓死了,活下来的也都丢了魂。”
村民们一致点头,村长一句话总结了他们所有家中情况。
“我有两问想请教村长,”得村长点头后,简云问出了心中疑惑:“破庙中的空棺是您所设吗?除邪悬赏是您写的吗?”
村长一句点出怨气源头,并确定鬼仙等级,他有道行。
村长一声惭愧长叹,除此之外因其马形脸,皮相薄,像一张脸皮铺在骷髅上,这种样貌之人情绪往往是不显声色的,让人瞧不明白:“是我布的,可惜我修为浅薄,这么久了也只弄清那邪修鬼仙等级,藏身在菩萨像内。至于悬赏,是我写的,但纸是一位匿世高人所卖,模样记不清了。”
和江岷山说的情况如出一辙。
卖纸者都只与他们匆匆一面,仅过两日便全无印象,只记得那人蓑衣斜雨滂沱,裤管泥泞,手中古纸却在骤雨中不湿不脏,言此纸可助您快速找到修为高深的修士。
简云背脊再次一凉。
她此刻修为与凡人别无两样,何来修为高深一说?
莫非这人连她过往都知道?
简云下意识看了看四周,一时草木皆兵,感觉各处都有只眼睛在盯着她。
卖纸人可能是以前熟悉她的师兄弟,可能就是身边人,他到底是谁?
不等简云追问细节,屋外匆忙跑进一个村民,村民跌撞进屋后腿软坐地,双唇毫无血色,六神无主,显然受了不小惊吓,他并拢双膝,对着鬼机灵不断磕头:“她来了!她来我家了!仙长!救救我妻儿吧,她们还困在家里!求求你救救我妻儿吧!”
村民心急不知力道,额头在青砖上砸得血肉模糊。
“你别磕了!我现在去。”鬼机灵看得不忍,两步作一步走到简云旁。
即便鬼机灵已经可以熟练动用怨气,也只能带走两人,简云没有迟疑道:“情况紧急,不必管我,你带他俩过去,记住此行不必分出生死,只需护住他妻儿和你们自身的性命。”
见鬼机灵未动,在担忧她?
简云抿唇一笑,拍孩子右肩,加油道:“这两日你已将怨气融汇贯通,狂化江公子的手诀也学会了,利刃在手,祝你早胜而归。”
“嗯!”鬼机灵鸡血点满,揪住村民和江岷山的肩转身走了。
“消失了?”村民如见神迹,瞧来十分新鲜,互相低语。
“瞧,这才是有真本事的。”村民在简云身后低语,因其位置离村长远:“村长都多少年了还没解决这事,还喊着买什么空棺瞒天,白白折腾。”
简云眼睛不自然眨了眨,听人闲话,不太好吧?
简云把住椅子往后挪了挪,竖起耳朵,却听到八卦声后有阵若有若无的呲啦声。
若有若无,如同夜里爬到厨房啃刀具磨牙的老鼠…
呲啦…呲啦…尖锐又难听…
简云拉直上身,身体右/倾将头绕过身后八卦的村民,顺声音望向油灯光无法布及的幽暗角落。
那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蜷缩抖动着,似是一只抱着东西在啃的黑鼠。
哪有这么大的黑鼠?
简云右手拿起桌上一盏油灯,将灯光举近角落,灯芯摇晃,刀的反光晃过她眼睛,刺得简云紧闭双目,再次睁眼,她看到一个捏刀啃食的疯子,他像是把刀看成了什么美味的食物,吃得津津有味,满嘴豁口和肉沫子。
简云正要转头喊救人,却感觉浑身那种盯视感更强烈了,她循着感觉往疯子靠的石墙看去,石头堆砌的屋子不算紧密,有很多洞和缝隙。
各种大小的洞和缝中都有一只弓弯微眯,往内窥看的眼睛。
简云直接将油灯扔在了墙上。
热油溅过缝隙,外面窥看的眼球主人立刻惨叫了起来。
“屋外有人窥视!”油灯落地,哐当作响,简云闹出这么大动静,屋内那么爱八卦的村民竟然没反应?
简云转头看村民,只见屋内所有村民眼瞳都变成了白色。
在她说完有人窥视的话后,村民们头身不动,眼珠齐齐转向简云。
有小蜘蛛从他们白眼膜爬过,再从眼角爬出,密密麻麻地从脸皮掉落下来,这些蜘蛛小到根本看不清,数量却多到地面厚厚一层。
地面蜘蛛层快速蔓延过来,简云四肢突然无法动弹,只能转动眼珠,惊恐无能地眼睁那些细细小小的蜘蛛钻进耳朵,鼻孔,堵塞喉咙,呼吸凝滞…
五脏六腑中有万只虫子在爬动啃咬…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让简云面部发烫,视线模糊,阵阵眩晕。
片刻后眩晕感又得到了缓解,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这是意识陷入模糊,濒死的征兆…
也罢,何不变成厉鬼去复仇呢?
为何偏要日日忍受剥皮的火辣之痛和长皮的虫蚁之痒,去做一个躲在斗笠下见不得人的活怪物去复仇呢?
可简云感觉到有东西在吸收她的魂魄,要吸收掉她最后一丝成鬼复仇的火星,让它彻底熄灭,飞灰烟灭。
“你是谁?”简云活着时的怨气可并不会比她成鬼少多少,她本来无法动弹无法调动精血的力气在恢复,右手缓缓上移,将那股抽力揪住拉停并在往回拽。
抽力尽头只有一团烟雾,飘渺起落躲躲藏藏不肯露全貌,让她灰飞烟灭得不明不白?仇恨就那么算了?
简云回拽的手筋根根崩起,恨意滔天:“不管是谁,你该死。”
幻境外,烟雾同样位置有形的邹子怡正在疑惑不解,她竟然拽不动一个幻境中的人?
要知道幻境是由她编织,她想让里面的人修为全无就全无,动弹不了就动不了,她就是幻境里的创世神。
结果在她的幻境,这修士竟然还把她拽得招架不过?
“我去,”邹子怡看着魂烟尽头眼瞳全白,明明深陷幻境的简云,骂爹道:“这他爹的是怪物吧?”
结果刚骂一声,魂烟一飘过她视线功夫,那修士就醒了,瘫子坐在椅子上,瞳色灰棕清透无比,眼中闪亮着兴奋和惊喜。
看到你了。
邹子怡是吓人的专业鬼,当时那一刻,她真的很想跑。
“不行。”邹子怡用了调虎离山才把这修士旁边怨气厉害的两人支走,下次生了警惕心,护得更好,再想杀这修为高深的修士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些村民以为鬼新娘是修士,只有看着揭下悬赏的邹子怡清楚是谁。
若不先下手,死的就会是她!
邹子怡松了手中大把魂烟,早知道把这修士的单捏一根了,这下竟便宜了他们多活一会儿,邹子怡目光恨恨地扫过那些村民,刚好扫到桌上悬赏,好笑得冷哼出声:“谁说我最多每日杀七人?我不过是定个数量,好让他们日日惊怕下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罢了?既然你来了,今日在屋中者,全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