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之城［末日］》黑绒球

2、异变

　　萧夜死死盯着走廊尽头那扭曲僵硬的人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艰难地吞咽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浸透了纯粹的恐惧：“听……听川……前面那东西……是人吗？”

　　沈听川依旧沉默。他猛地向后撤了半步，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堵不可逾越的壁垒，将萧夜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自己身后，彻底隔绝了那诡异女人的视线。

　　就在这时！

　　嗬——嗬呃——

　　一阵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如同野兽的低沉嘶吼，猛地从女人身后的病房方向炸开，那声音带着粘稠的恶意和无法满足的饥渴，瞬间撕裂了走廊短暂的死寂。

　　紧接着，那间病房黑洞洞的门口，人影幢幢。

　　几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涌了出来。

　　他们身上沾满大片大片尚未干涸的，暗红发黑的粘稠血液，浸透了破烂的病号服或便装。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佝偻，皮肤呈现出死尸般青灰色的老头，他浑浊的眼球完全覆盖着一层令人作呕的乳白色翳膜，瞳孔已经消失不见。

　　他身后的人状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是皮肤灰败，眼瞳惨白，关节僵硬扭曲，移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他们迈着极其不协调的，如同提线木偶般怪诞的步伐，从病房的阴影里挤出。

　　就在这群人出现的刹那，原本僵硬杵在走廊尽头的病号服女人，仿佛被无形的线猛地扯动，她低垂的头颅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猛地抬起，被乱发半遮的脸上，一双同样浑浊灰白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沈听川和萧夜的方向。

　　与此同时，那群刚涌出的，以老头为首的丧尸，也仿佛嗅到了活人的气息。

　　他们无视了近在咫尺的病号服女人，所有惨白的眼球瞬间齐刷刷地转向了沈听川和萧夜。

　　下一秒。

　　伴随着一声更加高亢的嘶吼，那群丧尸如同被激怒的鬣狗群，原本僵硬怪异的步伐瞬间切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超乎想象的狂奔。

　　他们的速度极快，四肢以违反常理的角度甩动，带着一股腐烂的腥风，疯狂地朝着沈听川和萧夜扑来。

　　那病号服女人也发出一声尖啸，拖着扭曲的双腿，以同样骇人的速度加入了冲锋。

　　沈听川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带着萧夜急速向后倒退。

　　但就在他后退的瞬间，身后传来了萧夜几乎破音的，带着哭腔的尖叫，那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绝望：“听川！后面……后面也来了！”

　　沈听川猛地回头！

　　只见他们来时的走廊方向，不知何时，也涌出了密密麻麻，同样皮肤青灰，眼瞳惨白的丧尸，他们喉咙里滚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嘶吼，汇成一片恐怖的声浪，正以同样疯狂的速度，朝着两人包抄而来。

　　前后夹击，两人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无路可逃。

　　萧夜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他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连串歇斯底里的尖叫，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这个平日里张扬肆意，从来不掉眼泪的少年，此刻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糊了满脸，狼狈不堪。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沈听川猛地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进了冰与铁，瞬间将他眼底最后一丝波澜也冻结成最坚硬的寒冰，只剩令人胆寒的狠厉。

　　他一边拉着萧夜急速后退，一边锐利的目光扫过混乱的走廊，最终锁定了侧前方那个相对坚固的护士站台。

　　两人跌跌撞撞退到护士站旁。沈听川看准一个怪物扑击落空的微小间隙，没有丝毫犹豫，双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将还在失控尖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萧夜，像塞一件行李般，粗暴却精准地塞进了护士站台下方狭窄的空间里。

　　“躲好！别出来！除非我死了！”沈听川的声音低沉如铁，重重砸进萧夜混乱的意识里。

　　蜷缩在冰冷角落的萧夜被这低吼震得一个激灵，求生本能暂时压过了崩溃。

　　他死死咬住下唇，拼命抑制住抽噎，胡乱地用力点头，眼泪鼻涕还在不受控制地流。

　　他双手死死攥紧沈听川塞给他的金属杆，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交代完毕，沈听川甚至没有再看萧夜一眼。他猛地直起身，朝着狂奔而来的丧尸群里跑去。

　　刚变异的丧尸还很脆弱，四肢和骨骼都还保持着人类的属性，只要精准打击，就能致命。

　　在末日里，最恐怖的不是丧尸，而是庞大的具有毁灭性的怪物，还有无处不在的灵异事件。

　　而丧尸就像是矿洞里的老鼠，只要有丧尸在的地方，基本就是安全的。

　　所以上一世，丧尸成了它们判断安全的唯一条件。

　　面对那如同死亡浪潮般涌来的丧尸群，沈听川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动作灵活的没入丧尸群里。

　　噗嗤！

　　刀锋精准地没入一个扑到近前，眼球灰白的中年男人眼眶，直贯入脑。

　　咔嚓！

　　一个扑来的女人脖颈被他顺势反手一刀，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砰！

　　他一脚狠狠踹在另一个狂奔而来的年轻丧尸膝盖侧面，伴随着清晰的骨裂声，那丧尸惨嚎着向前扑倒，随即被沈听川一脚踏碎了后颈。

　　扑上来的怪物一个接一个，沈听川的身影挡在护士站入口前不远处辗转腾挪，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

　　他每一次格挡，闪避，挥刀，踢击都简洁高效到了极致，带着一种在血与火中淬炼出的，令人心悸的杀戮本能。

　　每一次刀光闪过，必有一具扭曲的躯体带着喷溅的黑血颓然倒下，他脚下迅速堆积起残破的尸体，形成了一道短暂而血腥的屏障。

　　护士站台下方，萧夜蜷缩在黑暗中，死死捂住嘴，透过缝隙看着眼前这如同修罗场般的景象，看着那个挡在他身前，如同战神般浴血搏杀的身影，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然而，就在萧夜蜷缩在护士站台下的阴影里，目光紧锁着沈听川浴血搏杀的背影时，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沿着他的脊椎炸开。

　　他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一双脚，一双惨白，扭曲，皮肤布满青灰色尸斑的脚，正无声无息地停在了他藏身的台子边缘。

　　萧夜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僵硬的，如同生锈的机器般，一寸寸地抬起头，顺着那双可怖的脚向上看去……

　　当视线触及那张俯视下来的面孔时，萧夜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大脑一片空白。

　　只见最开始出现在走廊尽头，穿着染血病号服的扭曲女人，此刻，她那张惨白如纸的脸，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从护士站台上方探下来，与萧夜近在咫尺。

　　从这个仰视的死亡角度，萧夜终于看清了女人的眼睛，那本该是瞳孔的位置，只剩下两个漆黑的窟窿。

　　而在这窟窿深处，密密麻麻，如同蛆虫般的白色蠕虫正疯狂地扭动，钻爬。

　　它们互相纠缠，不断从空洞的眼窝边缘溢出，又钻回，发出极其细微却令人头皮炸裂的沙沙声。

　　“呃……嗬……”萧夜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抽气声，巨大的恐惧如同巨手攥住了他的心脏，瞬间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连尖叫都卡在了喉咙里。

　　下一秒，那女人枯瘦如柴，冰冷刺骨的手猛地探下，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了萧夜的脚踝。

　　“啊！”

　　脚踝传来的剧痛和冰冷触感终于让萧夜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他像被拖向地狱的猎物，被那女人以不可抗拒的力量，粗暴地从护士站台下方拖拽出来。

　　“放开我！怪物！滚开！”萧夜绝望地哭喊着，手中的金属杆被他疯狂地挥舞着，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女人的手臂，身体。

　　沉重的金属杆砸在女人僵硬的肢体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甚至能看到皮肉凹陷，骨裂的痕迹。

　　但那女人仿佛完全失去了痛觉，任由萧夜如何击打，那只抓住他脚踝的手如同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她只是拖着他，迈着那扭曲怪诞的步伐，坚定不移地朝着电梯口的方向走去。

　　“听川！救命！听川！”萧夜涕泪横流，用尽力气发出凄厉的呼救，那声音穿透了丧尸的嘶吼，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

　　此时，女人已经将萧夜拖拽到了电梯口。她无视萧夜的挣扎和哭喊，伸出另一只同样布满尸斑和蠕动虫洞的手，精准地按下了电梯的下行键。

　　然后，她就那样静静地，僵硬地站在电梯门前，空洞的眼窝凝视着紧闭的电梯门。

　　正在丧尸群中奋力厮杀的沈听川，猛地听到了萧夜那撕心裂肺的呼救，他心脏骤然一沉，霍然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当看清电梯口那恐怖的一幕时，他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是混杂着震惊，愤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焦灼。

　　“萧夜！”沈听川低吼一声，试图立刻摆脱纠缠的尸群冲过去救援，但四周的丧尸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更加疯狂地扑咬上来。

　　它们数量太多了，层层叠叠，悍不畏死。

　　沈听川手中的水果刀舞成一片银光，每一击都带起腥臭的黑血和碎肉，但扑上来的怪物仿佛无穷无尽。

　　他奋力向着电梯口的方向挪动，每一步都如同在粘稠的死亡沼泽中跋涉。

　　“该死！怎么会这么多？”沈听川心中警铃大作，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上一世的感染源绝对没有扩散到这个地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艰难地格挡，斩杀，一边拼命向萧夜靠近，目光死死锁住那个抓住萧夜的恐怖女人。

　　就在这时。

　　叮！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电梯提示音，在充满血腥与嘶吼的走廊里突兀地响起。

　　紧闭的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明亮的电梯灯光倾泻而出，与走廊里闪烁昏暗，血迹斑斑的环境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对比。

　　电梯轿厢内，赫然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的中年男人。

　　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沉稳与干练，与这人间地狱般的环境格格不入。

　　西装男人似乎正要走出电梯，但当他的目光落在电梯外，那个扭曲恐怖，眼窝蠕动着虫子的病号服女人，以及她脚下拖着的，正绝望挣扎哭喊的少年时，他那两道浓密的剑眉瞬间紧蹙，眼神中掠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

　　“怎么回事？”西装男人声音冷沉。

　　听见声音的萧夜猛地抬起头看向电梯内，当看清那张冷峻却熟悉的面孔时，灰暗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光芒：“陆行？是陆行！快，快救我，沈听川他还在那边跟那群丧尸打架。”他指着走廊深处沈听川浴血奋战的方向，声音嘶哑而急迫。

　　陆行闻言，那双鹰隼般的眼眸瞬间锁定了抓住萧夜的恐怖女人，眼底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他利落地一把扯开西装纽扣，昂贵的西装外套向两侧敞开，露出下面包裹着壮硕肌肉的衬衫。

　　他低喝一声，整个人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狠狠朝着那扭曲僵硬的女人撞去。

　　这一撞，足以让寻常壮汉筋断骨折。

　　然而……

　　预想中女人被撞飞的场景并未出现。

　　就在陆行壮硕的身躯即将撞上女人的刹那，那女人甚至连头都没抬，只是看似随意的，极其僵硬地一挥手臂。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颤的巨响响起。

　　陆行竟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上，他整个人以比冲来时更快的速度，如同断了线的破败玩偶般，狠狠倒飞出去。

　　后背结结实实地砸在坚硬的电梯内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电梯厢都为之剧烈一晃。

　　陆行连一声闷哼都未能发出，身体软软地顺着电梯壁滑落在地，头无力地歪向一边，已然彻底昏死过去。

　　鲜血缓缓从他脑后渗出，在光洁的电梯地面上蔓延开一小片刺目的猩红。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超出了萧夜的理解能力。

　　他眼底的希望，在目睹陆行被瞬间秒杀的画面后，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冻结，碎裂，然后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

　　最后一丝光亮从他眼中彻底熄灭。

　　他停止了所有徒劳的挣扎，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彻底瘫软下去，任由那只冰冷刺骨的手拖拽着自己。

　　他闭上了眼睛，放弃了。

　　那女人对昏死的陆行看都没看一眼，仿佛只是随手拍飞了一只碍事的苍蝇。

　　她拖着绝望的萧夜，迈着那扭曲怪诞的步伐，一步，一步，踏入了敞开的电梯轿厢。

　　电梯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走廊里血腥的嘶吼和沈听川焦急的怒吼。

　　轿厢内，惨白的顶灯照亮女人毫无生气的脸和萧夜失魂落魄的侧影。

　　女人伸出那只布满尸斑和虫洞的手，精准地按下了操作面板上一个按钮。

　　那个按钮幽幽地亮起，散发着冰冷的不祥红光。

　　按钮下方，清晰地印着三个冰冷的黑色小字：

　　负一楼。

　　而那里……是医院的停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