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贺兰山下一马平川花落花又开
风儿吹过吹黄了树叶吹老了好少年
这条路它望不到边我走不到头
听那大雁唱呀唱着就唱到了西关外
路上的人啊 停车问一声你从哪里来
送走了这个送走了那个说死也不分开
你看那流水不回头夕阳下了山
不知他们都活在哪里可再也不回来
-------苏阳与乐队‘贺兰山下’
============
作为一个武将而言，铁骑都指挥使高怀德的脸无疑太惹眼了。
简单的说，就是他长得太漂亮了。
对此却也没太多人大惊小怪，人们都认为那是因为他的家世。他是故天平军节度使，齐王高行周的独子。近代雁北高氏都是武将，但追溯上去就是世代簪缨，据说更早还有北齐王室的血统。后晋出帝时还是少年的高怀德就在与契丹人的对抗中因战功领了刺史，之后历三朝都随他父亲在最骄悍难制的魏博地区节制。后周太祖郭威黄袍加身登基后慕容彦超伪造书信称他父亲要反，太祖郭威到表现的对他父亲很放心，只给他父亲传去了那封伪造的书信。而他父亲死后他立刻就被召唤进宫环卫，领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东西班都指挥使之职。
他在汴梁时很安静，几乎没听说过与什么人有来往。闲暇时不是成宿的在郊外射猎就是在府邸中做些小曲，出入都是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淡泊的就像他的人，于是人们只当他又是一个世家公子。
高怀德太索然无味了，他也许不是一个难打交道的人，但他确实是个不容易接近的人。倒是东西班行首赵匡胤出入宫禁时不时的与他说上两句，他也就平平淡淡的应几声。都说赵匡胤是个广交朋友的爽快人，跟谁都能搭上三两句，日子一长竟真跟高怀德混成应声之交——这就让人佩服他了，出了官署高怀德向来没跟人多说超过三句话。
那日出宫时高怀德偶尔遇见几个先前换班退下来的禁军兵士聚在一起议论什么，其中就有赵匡胤。那几个人没发觉他走过来，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他听到些幺五二六的名词，想来说的是□□投琼。军中聚赌是要杀头的重罪，但这里不是军营他们也没平地开庄，高怀德就径自往前走没理会。
高怀德走过去时那伙人才看见，都吓得一个个嘘了声，这个高指挥跟谁都不牵扯，他的脾气谁都摸不着，谁能保证他第二日不举报了这事？倒是赵匡胤反应快，三两步赶上高怀德就拉住了他：“高指挥，今日出来的早啊。”
高怀德笑着并不回头仍朝前走：“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听他这么说赵匡胤却仍不依不饶的拉着他：“刚跟兄弟们议论听说东市新开了个玩耍的去处，高指挥若是无事也跟兄弟们一道去看看如何？输赢都算在我头上，就当小弟请你一顿酒多谢平时照顾了。”
没料到他居然这么大咧咧的说了出来，高怀德站住了回头只是笑：“赵班首，你们不要命了我还要呢。”
“都是当军吃粮的，命早就卖出去了，还有什么要不要的，”赵匡胤笑着拢住他的肩就把他往过扯：“走走走，要死也是一窝死。”
换了便装跟他们去了，那里果然是个私设在民户里的小赌坊。高怀德是世家出身军府中长大，从小耳渲目染都是军律战法家教极严，自然从没见过这般呼幺喝六的场面。赵匡胤少走关西，对这些民间过场熟悉极了，很快就跟那些人拍肩搭背的混到了一起。立刻也有人上来招呼高怀德，高怀德推说不会，自然没人信，不会的到这里来做什么？硬把他拉到一桌摇摊的桌前，那伙人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的盯着骰钵吆喝，到高怀德时他却摇得极斟酌。这真是毫无办法的事了，从小被教导三思而后行，这都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混到这伙赌棍里完全就是个异类。
这时赵匡胤凑到高怀德旁边，望桌上一看就笑了：“没有你这样开的。”
高怀德也没恼，仍笑着把那个骰钵推给赵匡胤：“我不会这个，你来吧。”
赵匡胤拿了骰钵当空摇了几下扣在桌上就揭，起初开出几个臭的也不计较，结了注立刻再摇。到后面越开越邪门都是有赢无输的大快，最后竟开出六个一色幺来，众人眼睛看直后一哄而上都吵着他手上有猫腻，赵匡胤推开他们哈哈大笑：“赢得了输不起算什么好汉，今天是大爷我鸿运当头，不然都掷的一色骰子怎么没见你们腻一个出来给大爷瞧瞧！”
这话要搁在其他地方非得打起来，可现下是在皇城根，输赢事小闹的动静大了惊动官府就得要命。众人只得暗自磨牙认赌服输，赵匡胤拢了桌上钱串就对高怀德笑道：“走，说好的我请你喝酒！”
高怀德本就不想在这里多呆，听见他这么说就答应了与他一同出去，路上饶有兴致的问他：“你是怎么摇出来的？”
“这东西没什么技巧，主要看谁沉得住气，手快敢揭，还有就是指头上的运气和——”赵匡胤诡秘一笑，在他面前伸出手摊开，掌心赫然是三个骰子：“——功夫。”
高怀德先一愣，随即笑着抓过那三个骰子细瞧，掂掂分量显然都是灌了水银的。把骰子又放回他手上高怀德突然醒悟般笑道：“我就说你为什么要接近我，原来你就是这么赌的。”
赵匡胤笑了笑没说话，高怀德摇头道：“那这次你可真是摇错了，你知道我是谁——怀德者藏用，我对你没用处。”
赵匡胤看了看他只是微笑：“你觉得我真就是那种没心没肺眼睛只往骰钵里钻的赌棍？”
高怀德扑哧一声也笑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之后不久赵匡胤就去澶州投奔镇宁军节度使柴荣，广顺三年枢密使王峻被贬，柴荣终于得以周帝嗣子的晋王身份回驻汴梁任开封府尹，赵匡胤也以柴荣的亲信身份出任了滑州兴顺军副指挥使。
高怀德仍然一直在宫中禁军做事，东西班都指挥改升铁骑都指挥使，仍然是个不大不小不尴不尬的职位。
显德元年周皇郭威薨，柴荣嗣位，史称世宗。时北汉刘崇发兵南下，新皇当庭决断御驾亲征，历相四朝向来温温吞吞和和气气谁都不得罪的冯道竟然带头在殿上跟新皇顶杠坚决反对。年轻的新皇脸色很不好看，最后仍然坚持尽提兵马亲出河东，碍于冯道的资格只是很客气的打发他送太祖灵柩去陵园安葬。
冯道出宫时看见他，很唐突的就招呼他。冯道向来不与军中人往来，这次好像知道了他有去无返，拉住高怀德话格外的多：“藏用啊，你跟你父亲真像，老夫也曾跟你父亲共事过，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冯道这时已经是垂垂老矣，他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高怀德：“你是同光四年生的吧？”
高怀德有些意外，他根本没料到冯道居然知道自己的生年，就顺口答应道：“是。”
“真是，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冯道叹了口气又叨叨的重复了一遍，复握住他双手道：“你听过我的话，我最后也只有这一句了:怀德藏用，也没什么不好。”
高怀德有些发愣，他有些参不透冯道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冯道什么时候还跟他说过话？他甚至有些恼怒：他难道默默无闻的还不够么？他父亲死后他就听天由命的奉诏从北方战场退到了这方寸之地一呆就是两年整，还要他再怎么默默无闻？
没有等他的回答，冯道长叹一声道：“总想着旧事，我真是老了啊。”
冯道果然没再回来，在那个混乱年岁历仕五朝皆入宰相在后人眼中算是一个毫无廉耻气节的奇观。与他同时的人们却都喜欢这个老人，人们记得的是他曾入召进汴说动契丹保全中原百姓，在常山助逐敌酋复原故城，并出家产赎放被劫士女还家这些琐碎小事。
显德元年周帝北征，乙酉，帝发大梁。帝欲兼行速进，北汉主不知帝至，过潞州不攻，引兵而南欲取大梁。是夕军于高平之南。癸巳，前锋与北汉兵遇，击之，北汉兵却。帝虑其遁去，趣诸军亟进。
北汉主以中军陈于巴公原，张元徽军其东，杨兖军其西，众颇严整。时河阳节度使刘词将后军未至，众心危惧，而帝志气益锐，命白重赞与侍卫马步都虞候李重进将左军居西，樊爱能、何徽将右军居东，向训、史彦超将精骑居中央，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将禁兵卫帝。
合战未几，樊爱能、何徽引骑兵先遁，右军溃。步兵千余人解甲呼万岁，降于北汉。帝见军势危，自引亲兵犯矢石督战。
整个战场一片混乱，有人叫喊投降的还有喊杀的，近到前线交锋的人身上却没什么区别。作为前锋虞侯高怀德自然听见了东军的降声，但在跟北汉军队刀兵相接的第一线根本不容他多做思考，面对挥着刀枪不断扑上来的人马只有不断杀掉要杀自己的人才能不让自己被杀掉。一个北汉骑将刚向他这边扑过来时就被一把刀横砍下马，刀风借着冲劲带起的血一直溅到他脸上，一个人冲过来就问：“你没事吗？”
那人竟然是赵匡胤，高怀德一怔便答：“无妨。”
赵匡胤点点头：“那就好，我们不能死在这里。”
高怀德先没作声，突然想起什么样又转脸向赵匡胤。
他笑了，和平常淡然的浅笑不一样，就像满山的桃花突然绽放，就像他们不在人喊马嘶生死相搏的战场上，身上也不是血迹斑斑的甲胄。
他笑着对赵匡胤说：“你再说一遍，我喜欢听那句话。”
赵匡胤看着他也笑了，竟真的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我们不能死在这里，”他说，“——护卫我，我要去找张将军。”
这个要求几乎毫无道理，高怀德却答得没什么犹豫：“好。”
太祖皇帝时为宿卫将，谓张永德曰：“贼气骄，力战可破也！公麾下多能左射者，请引兵乘高西出为左翼，我引兵为右翼以击之。国家安危，在此一举！”永德从之，各将二千人进战。太祖皇帝身先士卒，驰犯其锋，士卒死战，无不一当百，北汉兵披靡。
还，拜太祖皇帝殿前都虞候，领严州刺史。次年又命大简诸军，精锐者升之上军，羸者斥去之。又以骁勇之士多为诸籓镇所蓄，诏募天下壮士，咸遣诣阙，命太祖皇帝选其尤者为殿前诸班，其骑步诸军，各命将帅选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