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卓梧

3、夏夜最后的烟火

　　等荆望抽完半包万宝路回到房间，屋里早已静默无声，仿佛不久前的暧昧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两张单人床中间隔着的小书桌上，亮着一盏台灯，暖黄的灯光给漆黑的房间带来一丝温存。
　　荆望驻足好一会儿，抬脚走向其中一张床。
　　床上人的右手枕在脑后，秀气的眉眼皱了起来，暖黄的灯光打在他清俊的侧脸，更增添了一丝柔和。
　　床上之人睡觉也好不老实，仿佛在睡梦中打了一套军体拳，被子也踢到一旁。
　　荆望默不作声地替他掖了掖被子，然后走向自己的床铺。
　　今夜有人沉沉地进入梦乡，但有人却彻夜难眠。
　　————————————
　　第二天，沈清舒起了个大早，洗漱完后神清气爽地开始收拾包袱。
　　可等他收拾得差不多了，却发觉好像少了点什么，抬头看了眼隔壁床铺。
　　拱起的被子仿佛宣告着一个事实，这床铺的主人还在美美与周公约会。
　　他蹑手蹑脚地走近。
　　刚一靠近，床上的人就受惊般猛地睁开眼。
　　荆望迷迷瞪瞪地看着眼前放大的人脸，脑子好一会儿才回神。
　　沈清舒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我是看你都这么晚了还没起床，就想着你是不是睡过头了，所以打算来提供叫醒服务。”
　　说完还极其不自然地拨弄了额边的碎发。
　　听到对方的解释，荆望没有说什么，只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没关系。
　　在等荆望起床洗漱和收拾装备的时间里，沈清舒的编辑小肖给他打了个电话称有一个新的单子急着要。
　　听完客户需求后沈清舒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交初稿？”
　　小肖巴巴地回：“哥，这稿子是用于气象台的海报宣传画，客户那边说越快越好。”
　　沈清舒没有说什么，脑子想的却是：气象台宣传海报，那不是和这次的出行不谋而合？真是来的好不如来的巧啊！
　　挂掉电话后，他给编辑回了个“好”。
　　然后着手收拾“吃饭的家伙”。
　　昨晚没预料到还有今天这一插曲，以为就是去观摩观摩荆望的工作，谁料人算不如天算，就是那么巧，来了一个与这次出行有关的单子。
　　就当他把平板装进双肩包时，荆望也收拾妥当了，他给沈清舒打了个手势。
　　一踏出民宿的大门，独属夏日海边城市的热浪就扑面而来。
　　沈清舒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些怀疑。
　　“望哥，这天看着也不太像要来台风的样子啊，咱不会跑空了吧？”
　　听到对方的疑问，荆望淡淡地开口：“海边城市的天气变化无常，这下晴空万里，下一秒也有可能电闪雷鸣，但是计算机预测出来的数据也可能存在误差，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完就走向民宿门口停着的一辆白色路虎。
　　荆望朝沈清舒招了招手示意他上车。
　　坐在车里的沈清舒思绪万千：这人有一台价值几万的索尼a7m4，还有一台几十万的路虎，穿的衣服却是淘宝九块九包邮的，还住在人均每晚60的民宿，吃的也简简单单，不是泡面加蛋就是泡面加根肠……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啊？好难琢磨。
　　还没等沈清舒琢磨透，荆望就像看透了他的疑惑。
　　他淡淡地开口：“这车是我一个朋友的，借我开两天，我的工作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但年收入几十万还是有的，我这个人也不太注重身外之物，一部分钱用来买工作设备，另一部分钱寄去……说到这荆望突然停顿了一下。
　　可惜此刻的沈清舒无暇顾及他的反常，他的左右脑在拼命互殴。
　　左脑：他为什么要向我解释，难道他怕我误会？
　　右脑：误会个屁，人家就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还没等他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挥出大脑，荆望就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失神。
　　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我们今天要去鼓浪屿，那边的海滩比较开阔，这几天人流量也没这么多，更容易捕捉到台风蝴蝶。”
　　知道对方在转移话题，沈清舒识趣地没有挑明，只是点了点头。
　　————————————————
　　他们从东渡码头坐船，全程三十分钟，然后在三丘田码头登岛。
　　受台风的影响，这两天的游客不是很多，船上只有零星几个游客。
　　有一对情侣，男生在给女朋友拍照，女生也配合地摆出一些美美的姿势，好不甜蜜。
　　沈清舒倚着栏杆，凭栏而望，眺望远处的蓝色灯塔，海风吹乱了他的发丝。
　　这一幕落在荆望眼中，有种特别的感觉。
　　他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拍下这一刻，咔嚓—照片定格。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色衬衫，牛仔裤包裹住那双笔直修长的腿，神情自若，眉眼如画。
　　好一会儿，沈清舒抬起头，刚好与荆望的视线相撞。
　　不知为何，沈清舒脑海里涌现一句歌词。
　　“当我抬起头，你正看向我”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左脸的酒窝微微凹陷，更显得这张脸的稚气。
　　当他们登岛后，两人都被岛上的复古建筑吸引了，充满故事和历史底蕴的建筑给这座岛屿带来别样的韵味。
　　时间还早，恰巧撞上管风琴博物馆的演奏表演，两人一致决定给耳朵来一场听觉盛宴。
　　更幸运的是，由于人少，他们俩现场预约也可以进去。
　　馆内有一架几米高的古典管风琴。
　　演奏者坐在一旁调试设备，两人就近坐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静待佳音。
　　演奏开始了，这场演奏的是西方戏剧的经典之作《歌剧魅影》。
　　管风琴发出的独特音调随着故事的发展跌宕起伏，时而婉转悠长，时而铿锵有力，让听者动容，让闻者落泪。
　　一曲终毕，两人顺带参观了一下管风琴博物馆，了解它的“前世今生”和“光辉岁月”
　　走出博物馆已是下午六时一刻，两人打算先到岛上的民宿登记入住，再解决口腹之欲。
　　这次挑的民宿瞧着正规了许多，有一个二十来岁模样的女孩坐在前台，视线直勾勾地盯着电脑屏幕，时不时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连两人进来也没察觉。
　　沈清舒轻轻地敲了敲前台，小女孩抬起头看了眼两人，手里的瓜子瞬间搁回盘子。
　　她猛地站了起来。
　　“两位是要开房吗？大床房还是套间？”
　　虽说对方言语没什么不妥，但“开房”这个词落在两人耳边却格外烫耳，再加上小女孩圆溜溜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两人，嘴角还带着一丝“我都懂的”的笑意。
　　到底是“心里有鬼”，沈清舒摸了摸发烫的耳朵，不自在地说“双人房谢谢”
　　等小女孩给他们办好入住手续，沈清舒攥起其中一张房卡就落荒而逃般上楼了。
　　自然错过了被落在后面的男人嘴角浮现出的，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男人，荆望敛了敛神色，看向一旁的小女孩。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附近有什么沙茶面比较地道，重点是没有海鲜的”
　　听到男人的疑问，小女孩想了想。
　　“出门左拐，直走300米，再左拐进一条巷子，一直走就能看见一家觅光沙茶面。”
　　“而且店主是一对老人，他们做的沙茶面非常正宗，物美价廉，但是我建议你们可以尝试一下海鲜沙茶面，来鹭岛不吃海鲜就白来了”
　　小女孩继续补充。
　　听完小女孩的话，荆望笑了笑。
　　“谢谢，不过还是算了，他海鲜过敏。”
　　要说荆望是怎么发现的，还得追溯到两天前。
　　沈清舒点了一蛊汤，谁料里面竟然有海蛎，当天晚上他就全身起红疹了。
　　他随身带有过敏药，涂上之后也没什么症状了，所以他也就没跟荆望提，但眼尖的荆望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他脖子泛起的，有些淡了的红印子。
　　小女孩看着面前的男人，高大俊朗，神情淡漠疏离，却在提到刚刚那个男人时，嘴角才泛起一丝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笑意。
　　她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可以试一下经典版沙茶面，里面没有海鲜，但味道同样不错。”
　　男人再次道谢，拎上行李和房卡就上了楼。
　　前台小姑娘看到这两人的互动，心里暗暗思忖：这两人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却谁都没有挑破这一层窗户纸，可能是缺乏一个合适的契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