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卓梧

23、一格格

　　荆望和沈清舒第二天就回了北京，打算买点东西再去拜访沈家二老。
　　但是，荆望对于给未来的岳父岳母买礼品这件事有些头痛。
　　于是，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他伸手戳了一下沈清舒的胳膊：“伯父伯母有些什么喜好吗？”
　　沈清舒难得看到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有些发笑：“怎么？想让我给你开小灶啊？说两句好听的来听听”
　　“想让我说什么好听的？清舒？舒宝？宝宝？还是老公？”
　　荆望故意靠近他的耳边说话，还十分心机地压低了嗓子。
　　沈清舒一听见“老公”这个词，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尤其荆望的唇瓣还紧贴着他的耳朵，冷不丁给他震了一激灵。
　　沈清舒揉了揉发红的耳垂，不敢抬眼看他：“你别这样……”
　　“我哪样了？”
　　沈清舒很想给这个不要逼脸的人来一拳，但对着他的脸，他又实在下不去手。
　　他叹了口气：“我妈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不过她喜欢收集一些香水，而我爸就更简单了，他这人最爱喝酒，酒量尤其好，除此之外还会时不时拉上三五老友去钓鱼”
　　荆望将他们的喜好一一记在心里。
　　他推着车，走到一个卖酒的专柜，里面随便一瓶酒，动辄都得上万。
　　沈清舒扯了扯他的衣角：“真没必要买这么贵的，我爸都是把酒当水来喝的”
　　荆望认真地反驳他：“不一样的，礼数要到位才能凸现出我的诚意”
　　“什么诚意？”
　　“把你娶回家的诚意”
　　沈清舒的脸又有再度燃起来的趋势，小声地开口：“如果是你的话，怎样都可以”
　　“宝宝，你值得最好的，所以我要把最大的诚意都摊开在你父母面前，让他们知道我有多爱你，这样才能让他们放心把你交给我”
　　沈清舒听到他这番话也不好再劝阻。
　　荆望问销售：“哪种酒比较适合送长辈？”
　　“请问是怎样的长辈呢？”
　　“未来的岳父岳母”
　　“先生，那我推荐这款罗曼尼康帝大依瑟索特级园给您，口感入口醇化，葡萄酒的后劲令人口齿回甘，包装高贵典雅，低调又不失档次，十分适合送给长辈，现在这款酒打折，只要34326”
　　一听到价格，荆望还没什么反应，沈清舒就先跳脚起来：“三万多就买一瓶酒？”
　　荆望安抚住他：“我查过这个牌子，这酒确实在这个价位”
　　“可是……”
　　还没等他说完，荆望就牵住他的手，对销售说：“帮我包起来谢谢”
　　买完红酒，荆望又去香水区买了一瓶宝格丽茗珍，淡淡的木质香还搭配上茉莉花的清香，十分契合沈母的温柔书卷气。
　　结账的时候，沈清舒替荆望的钱包感到一阵头疼，这得拍多少张照片才能赚回来啊？
　　可荆望却勾了勾他的鼻子，笑着说：“傻瓜，你爸妈以后也是我爸妈，给自己爸妈花钱天经地义，况且这么些年我还是有点存款的，虽然比不上我们沈少爷”
　　听出他是在哄自己，沈清舒没再说什么，只轻轻拉起他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好，以后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
　　等两人到了半山别墅的老宅时，沈母早已等在门外。
　　女人穿着一件居家的亚麻色针织衫，将栗棕色的头发挽在脑后。
　　一看到他们，女人就笑着迎上来。
　　沈清舒笑着给他家母上大人介绍身边的男人。
　　“妈，这是我的男朋友荆望”
　　“伯母，您好，我是荆望”荆望颔首向女人礼貌一笑。
　　沈清舒给自家老妈打了个眼色。
　　沈母接收到信号，笑着看向荆望：“哎呀，这孩子多俊啊，又高又帅”
　　荆望被女人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沈清舒揪了揪他老妈的衣摆，小声提醒：“妈，有点过了啊”
　　沈母没搭理他，反而热情地拉着荆望往家里走。
　　沈家老宅位于北京郊区的半山别墅，这片黄金地带环境极好，风景宜人，住在这的人非富即贵，不是当官做宰就是下海经商，因此这块地也被誉为京圈富人区。
　　一进到大门，左右两边立着两座假山，颇有“流觞曲水”之感，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路延伸至客厅，客厅后面还有一块花圃，专门给沈母摆弄她那些花花草草，沈家人喜静，因此老宅没什么佣人，只有一个负责烧菜的厨师、一个打扫卫生阿姨和一个司机，这显得偌大的宅院有些空旷。
　　沈母拉着荆望来到客厅，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手里还拿着一份报纸。
　　沈清舒吊儿郎当地走过去，一整个大马金刀似地坐在男人身边，还十分欠揍地将报纸扯了过来。
　　“爸，报纸都拿反了，您看的是天书吗？”
　　沈父被戳破了心思，欲盖弥彰地咳了一下：“都多大人了，还整天没个正形”
　　沈清舒被他老爹训斥了也不改，笑着站起来，走过去将荆望拉了过来：“爸，我今天回来呢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着不管怎样，还是得带男朋友回家给你们看一下”
　　荆望朝沈父伸出一只手，温和有礼地开口：“伯父您好，我叫荆望，今年29岁，父母离异，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父亲再婚，我从小跟着爷爷长大，在我15岁时，爷爷也因病离世，后来我被邻居奶奶收养，一直到18岁，我大学就读于F大的新媒体专业，又在国外修了测绘工程与信息技术与工程双学位，现在是一名职业风暴摄影师，年薪几十万左右，名下有一间老屋和一辆路虎，接下来我打算在北京定居，在三环内买一套房，署我和清舒的名……”
　　还没等荆望事无巨细地交代完他的人生经历，沈父就先一步打断了他：“好了，先吃饭吧”
　　沈母也打了个圆场：“对对对，你们也饿了吧，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聊”
　　吃饭的时候，荆望看着一大桌子的菜，还全都是清淡的淮扬菜，心里不禁一暖。
　　“怎么了？是不合口味吗？”
　　沈母看到他迟迟不动筷子，有些担忧地问。
　　“不是不是”
　　荆望连忙夹了一块笋尖炒肉。
　　“很好吃”
　　沈母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吃就多吃点，听清舒说你是绥塬人，我就想着你的口味应该偏淡，所以就和他爸搜罗了一些南方的菜，照着菜谱上做的，怕不合你的口味”
　　这下连沈清舒也愣住了，他看向坐在主位上一脸严肃的父亲，后者看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实则耳朵都快要翘到天上了。
　　荆望受宠若惊地开口：“伯父伯母我……”
　　这时，沈父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吃饭就先吃饭，边吃边聊算什么礼数”
　　沈母没搭理他，继续笑着给荆望夹菜：“孩子，多吃点肉，看你瘦的，来，尝一下这盐水鸭”
　　被自家母上大人忽视了许久的沈少爷也撂担子不干了：“妈，您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我在这呢？”
　　沈母夹了一块豆腐放在他的碗里：“吃吧吃吧，多吃点豆腐的，增强免疫力”
　　沈清舒将白嫩嫩的豆腐戳出一个个个洞，“果然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听，是什么声音，原来是我碎了一地的玻璃声”
　　沈清舒在那小声叭叭，荆望自然又娴熟地往他碗里夹了几块牛肉，“吃吧，还在长身体”
　　“小望，你就别管他，他都26了，别说早就过发育期了，跟他同龄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妈，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荆望他还比我大三岁呢！”
　　沈母像没听见似的，又转过去继续吃饭。
　　荆望在桌底与沈清舒十指相扣，笑着给炸毛的沈少爷顺毛：“好了好了，在我心里你永远18”
　　沈清舒也没真生气，他还挺高兴的，看样子他妈还挺喜欢荆望的。
　　吃过饭后，几人坐在客厅闲聊，沈家夫妇坐在中间的一张长沙发上，沈清舒和荆望分别占据左右两边的单人沙发。
　　荆望突然站起身，将几个礼品袋搁在桌上。
　　“伯父伯母，第一次登门拜访，准备了一点小小的心意，礼物不是很贵重，请你们一定要收下”
　　沈母看着这几个礼品袋，心下了然，她当然能看出这几样东西都价值不菲。
　　“你这孩子，来就来了，带什么礼物呀”
　　荆望将其中一个袋子递了过去：“伯母，这瓶香水是以木质香为主调的，融合茉莉花的清香，味道不会很浓烈，希望您喜欢”
　　沈母将香水瓶打开一点，轻轻嗅了一下，“确实是我喜欢的淡香型香水，有心了孩子”
　　荆望又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沈父面前：“伯父，听清舒说您喜欢品酒，尤其喜欢味道醇厚的葡萄酒，我不是很懂酒，但销售说这款罗曼尼康帝葡萄酒很不错”
　　沈父只撇了一眼就看出那酒的价值，他有些惊讶荆望的坦诚，心里暗暗思忖：是个谦逊的，还不错。
　　可他面上却还是没什么反应：“破费了”
　　沈母有些不满他的敷衍，推搡一下他的胳膊。
　　无奈，沈父只能又接着补充一句：“这酒不错，我很喜欢”
　　接下来的聊天还算融洽，沈母和沈清舒都十分热络地调动气氛，沈父脸上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也时不时搭腔一句。
　　过了一会儿，沈清舒去上厕所，整个客厅只留下沈家夫妇和荆望三个人。
　　沈母率先开口：“小望，老实说，一开始我并不同意清舒和你在一起，除却你们完全不搭边的人生经历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太爱你了，他是我的儿子，从小到大都过得顺风顺水，没经受过什么挫折，但是，两年前，我却亲眼看着他全身都是血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毫无生机，像一尊失去生命的洋娃娃，那一刻，作为一个母亲，我很恨你”
　　她顿了几秒，又接着说：“后来他好不容易走出来了，我还以为他终于放下了，谁知道他竟然和我说他还一直爱着你，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当时我就明白，我的儿子啊，是个情种，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回头，所以当他说要带你回家时，我也没反对，因为我也想见见你，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让我的儿子这么死心塌地地爱着，见到你后，从你的言行举止，以及下意识的宠爱与纵容中，我看得出来，你也很爱他，我和他爸也老了，只想着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在了，能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爱他、呵护他，你们都是好孩子，所以，我希望你们能一直好好的”
　　女人看着荆望，眼眶含泪。
　　旁边的沈父只沉默地将她揽在怀里，声音严肃地开口。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如果你敢伤害我的儿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荆望看着两人，蓦地，神情庄重起来，认真地说：“不瞒你们说，我已经带他见过我爷爷了，接下来这番话，我也在他老人家面前说过，但是现在，我想再对你们二老说一遍”
　　“我这一辈子浮浮沉沉，始终一个人孤独地行走在黑夜，有一天，一束光闯进我的生活，给我带来光亮，是他教会我如何爱与被爱，他直白又坦荡的爱就像在沙漠中独行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发现绿洲，他就像那一捧清冽甘甜的水源，给我的人生带来希望，我不否认，以前我确实伤害了他，但往后的一生，我都会用尽所有，让他永远快乐”
　　接着，他掏出几份资料摊在两人面前。
　　“这两份是我的身体健康报告，这一份是和他分开那两年的，我患上了重度抑郁和中度躁郁，只能靠药物控制，但是现在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也一直有去健身，所以你们放心，我还有很多很多时间陪在他身边”
　　“这份是我爷爷留给我的老屋的产权证，我已经把房子过户到他名下，这间房子就当是我给他的聘礼之一”
　　“还有这份，是泓景苑25幢的一套大平层的房产证，这套房子离老宅和他的工作室都挺近，刚好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多来看看你们，我旁敲侧击问过他的意思，他也挺喜欢的，于是我把之前攒的积蓄都拿出来交首付了”
　　看着这几份资料，沈家二老的内心都有所触动。
　　沈父叹了口气：“那你呢？把所有都留给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分开了，你怎么办？”
　　“如果我们分开了，无论什么原因，这些都是我给他的补偿，但如果我们还在一起，这些就是我给他的保证”
　　……
　　几人在交谈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人影。
　　沈清舒站在阴影处早已泣不成声。
　　过了一会儿，沈清舒收拾好情绪，装作若无其事走了回来：“聊什么呢？这么激烈”
　　沈母笑着说：“我们跟小望聊你小时候尿裤子的糗事呢！”
　　“妈，那都是我三岁时候的事了，谁小时候没尿过裤子？”
　　几人瞬间笑成一团。
　　由于夜色太晚，开车回去不安全，于是两人决定听沈母的提议，在老宅留宿一晚。
　　回房休息前，沈清舒拽住荆望的手腕，踮起脚，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晚安，哥”
　　荆望温柔地注视着他：“晚安，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