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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没有一个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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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白鹤观后,银沙朝着门里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浮生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目送着银沙的离开,直至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才转身往里走。
岩兰领着一干坤道站在路边,浮生望了望她们后深呼吸一口:“按之前说的做吧。”
岩兰眼中含泪,但是纵有不愿还是没有犹豫,领命带人下去了。
当天夜里山上突然天摇地动,恢弘的白鹤观在泥石流中消失,随着白鹤观的消失,所有秘密也都被掩藏起来。
银沙并不知道这一切,她按照青面鬼跟她说的,进京后要去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那里会有人接应她。
银沙藏好故地重游的喜悦与心酸,来到京都后她一边打听一边心里盘算着。
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就确定,京都中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一定就是听霜楼。
不仅有吃有喝有玩,还能听戏、看百戏,听霜楼里还有一位花旦格外火。现在有点闲钱的京都人无一不爱来听霜楼。
一边吃着玫瑰酥糖一边顺着人流往听霜楼走。
这听霜楼建在湖里,一条漂亮的九曲桥连接着听霜楼和外头的大街。
现下太阳西沉,楼里各处都点了灯,不管是哪处的灯都极为漂亮。
从外面看,这座听霜楼在夜色中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美丽光芒。
“一处销金窟。”
银沙给这漂亮的建筑物贴上标签。
才踏上九曲桥就已经能感受到那份热闹,桥上还有小童在报着今晚听霜楼的节目。
一会儿是驯兽的,一会儿又是百戏,还有什么云月先生的新戏。
听到云月先生,周围的人一片燥动,看来这就是传说中很火的花旦了。
“各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热情的小厮招呼着所有人,银沙也顺着人流往里走。
听霜楼里是真的大,也是真的富丽堂皇。数不清的灯将室里照得恍如白昼。
正厅梁上挂着的是鎏金的缠枝灯,脚下踩着的地砖是打磨光滑的汉白玉,两侧摆着黄花梨的圆桌、矮几,架子上的瓷瓶里插着半开的鲜花。
就连空气中飘着的香也是价格相对昂贵的百和香。
银沙穿过人群继续往里走,成群的舞女在一楼中间跳舞,楼上有位贵公子正倚窗观舞。
“你看什么呢?看得如此出神?”温安渝一只手拎着酒壶,一只手从背后勾住王野的脖子。
“看……”王野远远地指了指,温安渝顺着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布衣荆钗难掩国色了!美啊!京都什么时候有这么美的姑娘?”王野捧着胸口一脸陶醉地望着远处的背影。
结果那背影没走几步就掩进人群中,再也看不到了。
“诶诶!美人!”王野急了,扭头就想出门去寻刚刚的美人。
温安渝最不喜欢他这个德行,好色成性。
但是不喜欢归不喜欢,王野拉着他一起出门的时候他也没反抗,反正这会儿桌上的人已经都被他喝趴了,正好出门透透气。
到底是喝多了,王野走了还没两步就一头栽倒,一旁服侍的小厮立马陪着笑上前搀扶。
不耐烦地将这个累赘丢出去:“安排辆车送王公子回府。”
“是,温公子。温公子您慢点儿~”过分谄媚的语气也没能让温安渝分得半点眼神。
他今天又喝多了,喝得手软脚软,想去外头吹吹风。
即便是靠着扶栏,他也走得歪歪斜斜。
少年人特有人削瘦身形让他从背后看起来腰细腿长,浑似一个女扮男装的高挑姑娘。
有不长眼睛的登徒子嬉皮笑脸地过来搭肩,结果一扭头看到是这玉面阎王,吓得夹着尾巴就跑。
温安渝手比脑子慢了一步,挥出拳头的时候那无礼的人已经跑远了,他滑稽的打了个空差点把自己摔了。
安定候的二公子,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没用废物。
银沙这会儿也在二楼,她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浮生师父说来到听霜楼会有人接应她,但是现在除了一些登徒子过来跟她搭话并无旁人。
转了一圈后,银沙觉得自己这样无头苍蝇实在惹眼,不如坐下来守株待兔。
只是坐下来小厮拿来菜单后银沙有些傻眼。
这上面都是些什么啊?确定这是菜单不是诗集?
虽然早就知道京都这些人喜欢附庸风雅,但是菜单上全是诗连的驾势也太可笑了吧?
小厮还在一旁等着,银沙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随意点了一下。
小厮看到银沙手指点的地方,目光诡异地顿了顿,然后立马抱着菜单下去了。
以为自己操作正确的银沙端坐在位置上打量周围,忽然她发现自己可能是坐到了所谓的贵宾区。
这片区域的客人明显衣着打扮都更加富贵,她正在思索,突然一声惊锣吓了她一跳。
“是开场锣。”一个温柔的男声自银沙身后响起。
银沙回头,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这会儿正举着托盘站在她身后。
见她看过来,先是行了个礼然后才将手中的托盘放下。看来是她刚刚点的东西,菜品不多,不过一壶酒再加一碟梅子。
除了这拿托盘的人格外出挑外,看来自己并没有点什么额外的东西。
银沙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自己包袱里只有浮生师父给的百两盘缠,若是消费超出预算,那她可就要逃单了。
原以为这人送了菜后就会离开,结果他倒好,一屁股坐在银沙旁边。
银沙有些不解地往旁边移了移,自己刚刚点的东西难道还附赠一个美男作陪?
作陪的美男笑得很温柔:“今晚云月先生唱的是新戏——笑东风。”
银沙往楼下看时才发现她坐的这个位置极好,正对着戏台,只需要抬头就能看到。
这会儿戏台上已经开始奏乐,没一会儿一位美貌的花旦就登台开始唱戏。
“今天这出戏唱的是神话故事,讲天上的仙妃离世,她舍不得离开天帝,想从幽冥地府逃回来,但是被恶鬼阻止的故事。”
银沙听了眨眨眼,看着台上唱腔婉转的花旦。
什么仙妃?这不就是丽贵妃吗?看来皇帝对这位贵妃格外喜爱,竟舍不得她离去夜夜哭泣?
“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戏谑的声音让银沙重新审视了一下身边的作陪。她突然开口:“你这个工作是不是挺赚钱?”
阿兰若略微诧异地望过来,少女漂亮的脸蛋在灯光的映衬下格外动人,他竟然一时间吐露真相:“确实。”
“哦~”银沙拉长音调,然后东张西望了一下问道:“诶,那边的百戏又是什么说法?”
阿兰若回头看了一眼刚扭过头来想说什么就发现桌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一个逃单的小骗子。
真有意思,阿兰若一边想着一边随意地摆了摆手,就有几个壮汉窜了出来。
这是楼里养的奴隶,专门看场子用的,他们的职能也包括抓捕逃单者。
银沙对听霜楼的布局不熟悉,华丽的听霜楼就像一座巨大的迷宫一样,绕得她晕头转向。
但是不跑不行,一看那作陪的架势就知道自己要挨宰,哪能真坐在那里当人家砧板上的鱼肉?
身后的那些壮汉个个面目狰狞,脚步重得恨不得踏破楼梯。
这些人跑得太快了,她光凭速度根本不可能逃走。
没有办法,只得一个闪身躲进屋子里,结果一扭头发现刚刚还在台上唱戏的那位花旦正坐在屋里卸妆,看到她闯进来也是一脸惊讶。
“对不起,让我躲一下。”阿蛮苦着脸双手合十的讨饶。
云间月一看就知道这女子是在逃单,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要怪就怪阿若兰把菜单写得太玄乎,正常人第一次来都不太可能看得懂。点到超乎自己能力的东西,若是不逃单只怕就要留下来做劳力还债了。
阿若兰的恶趣味是宰客。
而云间月的恶趣味则是……
“若你是要逃走,那就应该去那里……”他状似好心地为银沙指路。
推开窗户,原来这里距离对面也不过一步的距离,只要跨过去就能逃出升天。
云间月鼓励似的朝银沙点点头,银沙也只露出一个礼貌的笑,然后扭头就冲出了房门。
这听霜楼里就没有一个好人,宰客的、瞎指路的,一个比一个坏!
原本那些看场的奴隶们已经追过了头,但是看到银沙从屋子里冲出来,连忙又折回头来追。
甚至他们还分成两帮人将银沙堵到长廊里,想要包抄。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抓住,银沙急得满头是汗,狠了狠心,直接攀上围栏往下跳。
她原本是想着跳下去抓紧酒旗能缓一下力再跳下去不会受伤。
结果银沙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虽然跳下去的准头不错,奈何力气不够没抓住酒旗,掉到了凉棚上。
凉棚不过是竹杆和草席编成的,哪里承受得起一个成年人的重量,直接被压塌了。
不过万幸有了凉棚给她垫着,纵然摔下来很痛却没有受伤。
痛得龇牙咧嘴的银沙扶着胳膊左右看着,不知道这会儿自己应该往哪里逃。
“啪……”一粒花生米砸在她脸上,银沙一抬头,角落里有一个身着华丽的俊秀公子。
是他拿花生米砸的自己?
“往那里去。”温安渝饶有兴趣地给这个勇敢跳楼的女子指路。
银沙上下打量了对面的人,确定自己没有认错,还真是侯府的二公子,但是她没有出声,只按照温安渝指的相反方向逃走了。
“啧。”
戏弄不成,反被识破,温安渝顿觉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