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山》颜的天空

11、第 11 章

　　刚刚驾车到磨盘岭，远远的看见齐峰站在岭上，齐峰不敢大喊，自己迈开腿噔噔噔的往下跑。齐振海停下车接住齐峰，齐峰咧着嘴，要哭。
　　“二叔、爷爷，快回家来看看，我妈吃的都吐了。”
　　“去后山喊你姥爷了吗？”
　　“喊了，他中午请赤脚大夫来看了，说我妈不好，让送县里。”齐峰用手背抹着眼泪。
　　进到东院的屋里，齐振海看到娟子半个身子搭在炕边，一只胳膊用力的支撑，衣被上的呕吐物，沥沥啦啦的，地上还有混着卫生纸的血。看见齐振海进来，娟子局促的露出难堪，想挤出一点笑，喉咙却吃紧，又大口咳起来，齐峰爬上炕，用手抚摸着娟子的后背，金宝也爬过来，窝在娟子的两腿间，甚是乖巧。
　　“嫂子，你躺好。”齐振海把娟子扶正，拿了小被子，依靠在娟子后背，把呕吐物都收拾干净，给娟子腾挪地方。
　　待一切收拾妥当，娟子摆摆手，“振海，你把爹叫来，我有话对你们说。”
　　齐大彪把齐峰也带进来了，孙子大了，自己妈，有什么事情也不应该瞒着，就是娟子要交代什么，日后也应该由齐峰自己来决定。现在齐振山入狱，这个家每个男人都有份，都担当自己应该担当那一份。
　　娟子轻咳。刚刚叫了一声“爹”，就忍不住泪也流，身子也打着颤，齐大彪赶紧安慰：“娟子，你不要多想，身子养好了，等着振山回来啊。”娟子点着头，泪水却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哽咽了一段时间，她平复了一下，“爹，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就是难为你们了，要是我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齐峰和金宝就交给你们了，振山出来以后，让他不要再回磨盘岭了，他应该有更好的去处，要不是我，他也不会回来，我耽误了他，我对不住他啊。”
　　齐大彪根本没有听出来娟子的话意，他就以为娟子因为齐振山入狱，上了大火，导致病病歪歪，以前娟子没有嫁到齐家的时候，她身体就不是很好，一般的农活都不干，齐振山娶了娟子，齐大彪也是弄不明白，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好的呢？反正娟子这个女孩子也不赖，就赶紧安排了婚事。
　　娟子抬抬手，让齐峰打开床柜，拿出来一个红布包袱，几个首饰，齐大彪一眼就认出来，一对龙凤镯子是振山她娘留下来的，那还是齐大彪三十年前和叔叔去老金沟淘金，自己冒着风险在衣服缝里藏金粒，要不是解放军解放了东北，国民党和胡子绺子吓得乱窜，他才趁乱大夏天裹着棉袄和叔叔跑出了老金沟，才保了性命，留下了一点点金粒子，等娶亲的时候，给振山他娘打了这副龙凤镯，他娘临死传给了振山。
　　娟子把镯子给了齐振海，齐振海看了齐大彪一眼，用手挡住，转给齐峰。
　　“嫂子，你的东西，传给齐峰，”娟子拿着镯子的手空空的举着，看谁都不接，她又转换方向，虚虚的举给齐大彪，齐大彪接过来，娟子的气仿佛切断一半，嘘嘘、呼呼、身体软塌塌的躺下去。
　　齐大彪没有收起来镯子，而是和其他的首饰一起包起来，“娟啊，孩子啊，你好好养着，家里的事有我的振海。”娟子看着放在身边的小包，对着已经走出房间的两个人，“爹，我...”齐大彪回身，看了娟子一眼，“爹，我有话说。”
　　娟子告诉齐大彪，十年前，齐振山回来探亲，一次在山上开荒，碰到了娟子，娟子从林场的亲戚家回磨盘岭，半路上碰到了调戏他刘军，她躲不过，被拖进林子里，她呼救后，齐振山救了她，赶走了刘军，可是娟子的衣裤都被刘军撕了，她衣不遮体，尽管齐振山把自己的褂子给娟子穿好，也露着白白的大腿，娟子羞愤无比，看见水就猛的跳下去不想活了，齐振山看不得娟子一条命好好的，就因为那个流氓而被人唾弃，他背着娟子走出林子，把自己的裤子脱下给娟子，让她快点回家，自己则是光着，等到了天黑透了才一阵风般跑回家。
　　三天后，娟子的爹老嘎头上门提亲，没等齐大彪一袋烟抽完，齐振山自己就推门进来，应了婚事，气的齐大彪直磕烟袋锅。
　　娟子是个好姑娘，就是小时候被煤烟呛过，肺子不好经常咳嗽，十里八乡都知道娟子身体弱，提亲的人就少，刘军那个流氓到处胡说娟子的肺子，以后会得肺痨，提亲的人就没有了。现在娟子穿那不合体的衣服裤子回村，更是让人非议，齐大彪是不知道这些事，他早就给齐振山相好了磨盘岭岭下的本家一个姑娘，现在都乱套了。
　　齐振山很有担当，复员没有回县里，而是直接要求在乡镇里工作，但当时一切的工作都是革委会安排，而革委会又因为政治原因，处于停摆状态，所以齐振山回了村，担任村长一职。
　　结了婚，等娟子生了齐峰，她身体就不好了，她让葛岭陪着去了县里的医院，开了无数的药，就是不见好，她知道那个流氓刘军说准了，她就是得了肺痨，不咳嗽，就是肺里面呼噜呼噜，身上越来越没有力气，就像中空的竹子，干了，脆了，不知道哪天就会折掉。
　　齐大彪听完娟子的话，用手锤了几下大腿，“都是命，振山自己选的，就让他自己担着吧。”说完他走出去，走出东院的时候，他不禁打了一个趔趄，心里暗暗的、堵堵的。
　　半个月后，娟子病逝了，她妹妹葛岭早一周就把娟子拉倒了县里的医院，她那个定亲的对象帮她联系的，齐峰由齐振海陪着，在医院里一直到娟子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