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玫瑰》米花町

3、隧道

　　隧道口的风带着海盐与机油混合的腥锈味，像一条湿冷的舌头舔过耳后。

　　沈砚把冲锋衣的兜帽拉起来，拉链声在空荡的混凝土穹顶下格外刺耳。

　　“跟紧我。”他回头看小舒窈，声音被风撕得七零八落。

　　林婉出事故的隧道已经被封闭，凌晨无人看守看守。隧道深处，施工警示灯早已没电，只剩他们手里的手电筒在黑暗里戳出一束冷白。

　　光圈滑过墙面，照出大片被高压水枪冲刷后留下的鱼鳞状纹路，像有人用钢刷把真相一层层刷掉，却越刷越显形。

　　舒窈的鞋底踩在碎沥青上，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她蹲下仔细看着事故现场的刹车痕。

　　原本应该呈直线拖尾的黑色橡胶，此刻被冲成一片模糊的灰白，边缘却诡异地向外扩散成扇形。

　　舒窈用激光测距仪打过去，光束在地面投下一个红色十字。

　　“扇形半径 4.7 米，中心点偏移 1.2 米。”

　　她蹲下来，指尖蘸了蘸残留的洗涤剂，似乎是刹车油被溶解的痕迹。

　　“他们不是想掩盖事故，是想掩盖‘被掩盖’的痕迹。”

　　隧道尽头的检修井旁，一只被压扁的夜视摄像头斜挂在墙角，镜头裂开蛛网纹。

　　舒窈踮脚把它摘下来，SD卡槽里空空如也，但卡槽边缘有新鲜的撬痕。

　　“有人比我们早到。”

　　沈砚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他提早让助理备份的内部系统备份GPS记录：今天凌晨00:47，车牌LA003的奥迪A7在隧道口停留 11 分钟。

　　舒窈很熟悉这辆车，是舒棠的。

　　风突然倒灌进来，带着潮湿的回声，像一声遥远的叹息。

　　舒窈把摄像头塞进背包，拉链声利落得像上膛。

　　“警察已经将事故定性为意外，监控里也显示当时我母亲是疲劳昏睡的状态。”

　　她抬头，看见隧道顶部的通风口投下一道细长的月光，正好落在她脚边。

　　那光像一把薄刃，把她的影子钉在墙上，纤细、笔直，像一柄未出鞘的剑。

　　沈砚伸手想替她拂去头发上的灰，她却后退半步，让指尖落空。

　　“沈砚，”她声音很轻，却带着金属的冷意，“如果最后发现，母亲的死与舒伯峰、舒棠都有关——”

　　男人沉默片刻，把指间的烟摁灭在墙上，火光一闪即灭。

　　“我帮你。”

　　隧道外，暴雨将至，远处传来闷雷滚动。

　　舒窈最后看了一眼黑黢黢的隧道另一端，转身走进风里。

　　高跟鞋踩过之处，留下一串清晰的凹痕，像一串未干的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