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之上》苹果茉莉茶

36、熹微

　　傅琛感受着怀里林昭体温的慢慢下降直至完全凉透，高台上传来的嘲笑声夹杂着刺骨的寒意透过他的皮肤直达体内，被自己咬破的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傅琛顿感怀中的重量有所减轻，他忙低头看去，却发现林昭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微粒迅速消散。
　　就在此刻，傅琛才真正意识到林昭代码人的身份——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证一个代码消失在自己眼前。他感到全身上下的血液猛地冲向大脑，心脏隐隐作痛，环抱着林昭的手臂止不住地颤抖。
　　“Ha ha ha ... Fu Chen, admit it, this is your life! This is the result of slaves rebelling against their masters, betraying their relatives!（哈哈哈……傅琛，承认吧，这就是你的命！奴隶反抗主人就是这样的结果，众叛亲离！）”
　　傅琛茫然无措地追着去抓林昭存在的最后一丝微粒，却只落得两手空空。
　　站在旁边动弹不得的尹颜仪艰难地转过身去。
　　“傅琛，振作起来！”
　　傅琛缓缓转过头去看向尹颜仪。
　　“傅琛！只有你能杀了他！林昭不能白白地去死！你要让他知道他换来的东西是值得的！”
　　傅琛仿佛真的把尹颜仪的话听了进去。他将目光转向高台上的理事，他正自顾自地研究怎么才能让这些被操控的人杀掉自己，根本没空搭理傅琛这个唯一的人类。
　　于是，在他看不到的另一边，傅琛悄悄举起手枪，扣动扳机。
　　“砰！”
　　子弹穿过他的头颅，留下一个圆形的痕迹。他应声倒地后，傅琛淡然地走上那个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台，径直走向理事的尸体。他把尸体手中紧握着的遥控器拿了出来，按下开关后，众人终于摆脱了控制。
　　将要离开时，他短暂地瞥了一眼最高处的王座，看到椅背上雕刻的王冠，拿起手枪毁掉了它。
　　尹颜仪和傅琛带着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去，可没想到高台的背后竟是万丈深渊。
　　尹颜仪看着深渊对面触手可及的核心控制室和核心控制室背后墙体雕刻着的巨大的神像，不知如何是好。
　　傅琛冷不丁地说道：“献祭。”
　　尹颜仪震惊地看向傅琛：“献祭？”
　　“你看深渊下面。”
　　尹颜仪探出头向下看去，深渊底部是密密麻麻的尸体。
　　“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一般都会祈求神的原谅。所以在他们杀了人之后，便会假装受害者是给送给神的礼物，从而把这些尸体扔到深渊里，希望神能网开一面。”
　　尹颜仪大吃一惊，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下来，还没来得及把“那我们要献祭谁呢？”问出口，傅琛就已经气定神闲地从高台上拖来了理事的尸体，把他抛了下去。
　　“他是时候该好好和他的神解释解释了，做过的恶事，就去十八层地狱赎罪吧。”
　　只听见尸体掉落的回声响彻整个空间，随即，通往核心控制室的天梯显现了出来。
　　为了给众人证明天梯的安全性，傅琛率先走了上去，接着，众人陆陆续续地跟上了他的步伐。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核心控制室门口。
　　傅琛拿出自己的门禁卡，在刷卡槽处轻轻一贴，核心控制室的大门便打开了——没有多余的密码，也没有致命的机关。进入核心控制室，映入眼帘的就是面前一红一蓝两个巨大的按键。蓝色的上面写着“RETURN TO THE EARTH（回到地球）”，红色的上面写着“DESTROY THE WORLD（毁灭这个世界）”。
　　尹颜仪刚想去按那个红色的按钮，却被傅琛拦下。
　　“你按了会死的——这是只有‘旅行者’才能触碰的按钮。”
　　“旅行者？”
　　“BTE的高层人员，可以往返于地球和彼岸的一批人——我就是其中之一。还有，大家注意，不要轻易触碰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东西，这里的感知元件很灵敏，很容易发现大家代码人的身份，这里一旦进入被识别到，就只有等死的份。”
　　此话一出，众人严肃地点点头。
　　随后，傅琛郑重地看向尹颜仪。
　　“你们确定要毁灭彼岸吗？毁灭了彼岸，你们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还没等尹颜仪开口，队伍里便有人抢先答道。
　　“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难道还怕再死一次吗？”
　　“对！”
　　“对！”
　　话音落下，一呼百应。尹颜仪点点头，示意他去做吧。
　　核心控制室内散发着一种低压，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傅琛按下按钮——他们期待着自己的死期可以早一些到来，这样人类就可以早一些解脱。
　　傅琛看着他们坦然的笑脸。决绝地按下按钮，控制室内的灯光骤然变红，随之而来的就是如地震一般的颤动，这种大幅度的震感让众人感到世界颠倒。
　　最终，世界重新归于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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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傅琛在自家卧室的床上苏醒过来。他迷迷糊糊地下了床，却还记得和尹颜仪做过的一切。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门去看看他们的行动是否以成功告终了，于是他下了楼，企图通过门外世界的触感来分辨这里是地球还是彼岸。
　　可当他打开门撑起伞走到马路上的一刹那，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在原地——街道上无一处不充斥着浓雾，凋敝的环境，被炸得只剩一半的商场，着了火却没人去管的居民楼，流离失所沿街乞讨的幸存者……
　　他想不到，只是几年的离开，地球竟已变成了这副模样。
　　后来他才知晓，由于BTE和启新医院的作恶多端，人们渐渐意识到了联合国虚伪的假象和政府的不作为，矛盾激化导致了世界范围内的战争。战争连年不断，百姓苦不堪言。
　　他无助地回到家中，茫然地看着窗外。看到这样的景象，他不禁想——他和尹颜仪付出的那些努力值得吗？地球都变成这样了，为什么要去拯救它呢？
　　可后来他想通了，他拯救的不是地球，而是人类。破碎的家园早晚有一天会重建，就像迫害人类的人早晚有一天会付出代价一样。
　　“瞄～”
　　傅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看到林小小正安静地坐在地上朝着他笑。他看着林小小的一双眼睛，不由得想起林昭那双如水晶般纯净无暇的眼睛。
　　刹那间，泪水夺眶而出。
　　林小小一如既往地跳到傅琛怀里，趴在他的臂弯中撒娇。
　　坏人总会迎来报应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失去身边的一切——这或许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报应了。
　　可是他还要活下去——林昭告诉他，他要和林小小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他又看到雨水打湿了银杏叶，几滴雨水汇聚在叶片里又落下，屋内还是一如既往地静谧无声又黯淡无光。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