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黑夜长明

2、男友

　　哥不知道自己应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弟，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天崩地裂的巨变，仅仅一天，仅仅数小时。
　　他还完全没有从恋人的身份之中摆脱出来，就要被强行塞进哥哥的身份之中。什么是哥哥该做的，什么是哥哥不该做的，其实一切的界限都很模糊。

　　正常兄弟相处随性，可放在他们身上，却因为一段不可宣之于众的丑陋关系，而一定要百分之百的黑白分明。
　　不可以拥抱，不可以长时间的注视，不可以用太亲昵的口吻讲话，甚至不可以单独相处。

　　这是一种提防，一种警戒。
　　哥在用看罪犯的态度注视自己。

　　然而他越注视下去，越提防下去，越感到一种奇异的变态的痛楚。
　　人心如果光明坦荡，自然是不需要约束的。

　　他强逼自己变“正常”，胁迫自己恪守界限，本质其实扭曲躁动而且畸形。

　　弟的冷静让人嫉恨，弟的平淡让人怨怒，哥对此毫无办法，他甚至没办法找弟谈一谈。
　　谈什么？
　　谈怎么旧情复燃么。

　　他们不是分手的恋人，而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一切好像终于回归常态。
　　哥逐渐在这种平静中产生怀疑，也许他只是出于奇特的血缘、下意识的亲近，才会错误地爱弟；其实那并非情人的爱，而是从一开始就是亲人的爱。
　　他疼爱弟，关照弟，保护弟，恰如其分地吻合兄长对弟弟的态度。

　　正如弟弟，如果不是亲缘的联结，弟永远不会对他另眼相待。
　　弟会看他就和看任何朋友或者过路人一样，态度友善，但不会有多特别。

　　这是错误的，但并非不能改正的。

　　努力回归正道的路上，哥极力忽视过去夜里他们的亲吻和拥抱、一切甜蜜到幸福飘飘然的美满情绪、一切看向弟的时候控制不住想要拥抱他的冲动。竭尽所能把自己从恋人打造成一个哥哥。

　　变故发生在第二个月。
　　弟又恋爱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这么优秀。

　　然而哥在得知消息的那瞬间，第一个想法是……可是、他们明明还没有分手。
　　这个想法，让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下，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哥转头去看父母，父母竟然也正不约而同地看着他。
　　视线交错的瞬间，空气像发霉的菌丝一样死寂。

　　这种无言自明的氛围让所有人沉默。

　　哥知道父母在忌惮什么，父母也清楚哥和弟曾发生过什么。二十年的错位，他们就算粉饰太平，也没办法改写一段过去。
　　一如既往，冷静的只有弟。

　　他坐在餐桌上，“他好像是个什么集团的高管，很有钱。”
　　哥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然而他什么都不说，仿佛旧情难忘。这段时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哥张了下嘴，心脏痉挛，依然只能沉默。

　　“怎么都这副表情。”弟笑着说，“我知道和哥谈恋爱把你们吓到了，但是那时候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吗。”

　　他居然能这样自在地把“和哥谈恋爱”这句话说出来。
　　哥的太阳穴鼓跳了一下。

　　一股酥麻的劲儿从脊梁骨涌出，餐桌下的手毫无自知地握紧。一股强烈而变态的满足在他的心底缓慢地蔓延。
　　弟说：“我谈恋爱你们应该开心才对。是吗，爸妈。”
　　爸妈只能说：“没事，年轻人谈恋爱，小打小闹么。我们都没放在心上。”

　　“不过有没有钱倒是其次，爸妈最希望你能过得好。”
　　弟说：“放心吧，他对我很好。”

　　哥沉默。
　　比起他呢。
　　他不受控制地想。
　　对弟好，好到什么程度？有他当初对弟那么好吗？

　　无法控制的情绪在心里燃烧。

　　如果一开始他没有走失，如果弟也依然照常出生，他也会和爸妈一样吧？
　　也许，在弟公开男友的时候，也会带着调侃和欣慰愉快地说“爸妈和哥哥最希望你过得好”。
　　可是现在呢？

　　他憎恨把他和弟绑在一起的血缘。
　　但无论如何好像也挣扎不脱这种囹圄。
　　他怀疑自己，他开始思考，如果不是和弟有亲缘的联结，是不是弟永远不会对他另眼相待。
　　是血缘的特殊性让弟错爱。每当哥想到这里，都扭曲地感恩他们相连的血脉；然而一旦想到正是血脉让他们需要保持距离，面对其他人微妙的谨慎的审判的目光，哥的恨意则会在沉默中汹涌地翻倍。

　　父母对哥弟的关系噤如寒蝉。他们对哥亏欠，因此闭口不提。弟的冷静和出彩众所周知，他们不该担心。
　　很快，父母松了口气。

　　因为弟的恋爱进展非常顺利，那个非常有钱的高管男友提着大包小包登门拜访。哥那时候就守在门边抱着胳膊冷冷地看，视线挑剔地审视过对方的脸孔、体型、言行举止。

　　他们做到哪种程度了？
　　有哥和弟当初亲密吗。
　　想要越过哥弟的亲密恐怕很难了吧。

　　毕竟在以弟男友的身份，陪伴在弟身边的时候，哥百依百顺。他的嘴唇曾经坦然而迷恋地亲吻过弟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弟温热的皮肤，身体上的小痣，亲吻时会引动的轻微反应。
　　哪怕已经成为弟的哥哥、哪怕这些东西并不是他应该了解的，但已然发生，这些东西早就了然于胸。

　　而高管男友，甚至以为这只是出于兄弟情谊的，正当的，名正言顺的观察。
　　他对哥投去友好的微笑。
　　哥冷冰冰地看着他，在漫长死寂中，在父母和弟弟的注视下，他终于扯了下嘴角，伸出手，和弟的男友握了下。

　　他竭力想要表现出哥哥的姿态，他也想要变得正常，可是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血缘是一种诅咒。
　　让爱变成无止境的嫉妒。

　　让哥的眼神在错轨的道路上，注视弟漫长的人生。
　　见证他交往的新男友。
　　臆想他们之间会发生的…
　　曾经哥弟之间，也做过的，那些事情。

作者有话说

　　挚爱哥弟[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