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黑夜长明

1、回归

　　哥在五岁那年失散离家，家人们倾其所有呕心沥血地找了三年，依然没有哥的踪迹。伤心欲绝之中，弟诞生。
　　家人把对哥的爱移情给了弟，甚至对他更好，几乎要把愧对哥的感情也弥补给他。他们从不对弟提起哥，以及那段惨痛苍白的时光。
　　弟从小以为自己是独生子，他在充满爱的包容氛围中长大，成为一个乐观开朗的青年。
　　在这种情况下，他认识了一个男生，并且步入一场恋情。

　　弟总是能够和绝大多数人都相处得很好，他性格好，从不和任何人闹红脸。
　　然而实际上弟很清楚，那种好来自于彼此磨合和迁就，而并非天生如此。

　　可这个男生不一样。
　　弟和他非常默契，简直像有神奇的心灵感应。

　　弟觉得自己和他可以做好朋友。
　　好朋友做着做着就成了恋人。

　　成为恋人之后，弟把男友带回家见家长。

　　在父母震惊崩溃颤抖的眼神中，弟知道了一个秘密。

　　原来他有一个失踪的哥哥。

　　现在是他的男朋友。

　　……
　　弟性格开朗，但偶尔有一点怪异的冷静。他玩恐怖游戏、看血浆片的时候，更能暴露出这种性格特色。
　　这种性格，体现在这种时候，让人觉得脊背发凉。
　　面对父母的崩溃争吵，男友僵硬而不可置信的眼神，乱成一锅粥的家……弟居然是唯一一个冷静的人。

　　“原来是哥哥。”
　　他笑着转头看自己的男友。
　　世界顿时一片安静。
　　“怪不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我们之间很有默契。”弟说，“原来一切都有原因。”
　　弟甚至说，“很久之前就听人讲起，血亲之间存在奇特的感应，看来是真的。”

　　男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向来成熟干练，此刻尤为狼狈，眼睛在明灭的光线中震颤收缩，声音沙哑，“你在说什么？”

　　男友无法理解弟为什么能露出这样自然的、毫无芥蒂的、松快的表情。
　　明明他们牵手过，拥抱过，亲吻过……做过恋人可以做，而兄弟不可以做的事情。
　　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不自知的情况之下，已经融在骨头里面。
　　哥已经要被强烈的罪责感拉入深渊，他在挣扎，他在被自己的道德感羞辱，他在和自我论辩，企图证明自己和弟的感情纯洁、无辜、并不可耻。

　　而弟却好像一个没事儿人。
　　他怎么能像一个没事儿人？

　　他们最起码应该好好独处，商量，虽然结局已经注定，但是总要互相谈话，表达感情，然后一刀两断……才对。

　　“爸妈，你们不觉得哥回来了是一件好事吗？”弟说，“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
　　“无论你是我男朋友还是哥哥，我都会很开心的。”
　　弟又看向哥。
　　“哥，今晚要不要留下来住？我们一家人时隔这么久，居然这么巧合地重逢，不得不说是很幸运的事情。”

　　世界逐渐以弟诡异的逻辑开始运转。

　　争吵着互相推诿的父母，视线在哥弟之间打转。
　　哥还看着弟，像是呼吸不过来，以一种破碎的、难堪的、狼狈的，乞求的表情，弟却笑吟吟地望着爸妈。
　　很难形容父母现在的心情。

　　的确像弟所说，哥回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然而，哥就是哥，哥怎能以弟恋人的身份回来。

　　巨大的震撼铺天盖地，空气像针一样逼得他们只敢蜷缩，稍微呼吸都恐惧某种事情会被戳穿。连光都支离破碎地震动着。这个世界俨然成为怪物的模样，父母感到自己涉身泥潭，感到深邃的令人畏惧的冷意。

　　他们只能顺着弟的逻辑，以闲谈的姿态故作轻松，对哥说：“对……和我们说说你这些年过得怎样？”
　　“你现在也在这个城市上大学？啊，原来已经毕业了。”
　　“……命运，真是命运。”

　　哥沉默很久，僵硬地别过头，不再看弟。有些麻木的平静，一点点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说清。
　　流落到乡村，被一对夫妻收养。然后随着时代红利下海，父母去做了商人，从此发迹。哥自己也争气，成绩优异，以竞赛生身份保送名校，毕业后留校做研究……然后，和弟相遇。

　　这场久别重逢的叙旧，像所有家庭那样带着令人潸然的感慨。然而话语之后灰白的死寂，尴尬的沉默，却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没有人敢问，哥弟之间的关系，打算怎么办。
　　这个话题，被压在石头底下，封存在沼泽泥淖里，成为闭口不谈的秘密。

　　从此之后，哥弟再出现在大家的面前，都是以兄弟的身份。
　　有记得他们之前交往的朋友惊讶无比。
　　弟对此的解释是：“那时候刚认出哥，亲密一点也在所难免。”

　　是这样吗。
　　是这样吗……？
　　识趣的人不会再问下去。

　　弟在这样诡辩的时候、干净利落否定过往全部的时候，哥就站在他的身后。
　　如同弟的影子、他不忠诚的护卫。
　　沉默、冷漠、死寂的眼神，紧紧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摸鱼[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