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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如梦 ...

  •   直到他的离去,我才知道,原来我们的心意是一样的。
      前面都是以他的视角来讲我们的故事,现在,换我来说说我们的故事吧。
      我和他,从小认识。
      我叫张跃腾,他叫付月生。
      我们相识于幼儿园。
      从幼儿园起,他就是个爱哭鼻子的男孩子,安全感特别低。
      当然,月生的笑点也很低。
      第一次发现他容易哭鼻子,是读幼儿园那会,初次见他,他的衣服被人弄脏了,他哭了半个小时,谁都没办法让他停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上前对他做了那个手捏着鼻子,然后用力吸住鼻子的动作,他一下子就被我逗我笑了。
      我第一次对他做吸鼻子的这个动作,发现他笑的特别开心,所以,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在他不开心的时候对他做吸鼻子的动作,因为我觉得那是我唯一能让他开心的方法,也是惟一能让他快速不哭的方法,百试百灵。
      他从小看上去就是像是个有心事的人,做什么事情都是给人的感觉很小心翼翼。一次儿童节,我无意间发现他对大白兔奶糖情有独钟。发现他很喜欢吃大白兔奶糖后,每次去超市我都会缠着我妈买一包大白兔奶糖给我,然后每天给他带一颗,直到带完为止。他很好哄,每次有大白兔奶糖,就会笑的很开心。
      他是一个从小就比较敏感的人,容易多愁善感。我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教室发呆,或者一个人站在走廊发呆,或者一个人走在路上神游。他甚至还会一个人蹲在草丛中看蚂蚁看一整个下午,他不是简单的看,而是经常和蚂蚁说,“蚂蚁蚂蚁,等我长大了,我可以和你们一样,不走大路,就选择绕路走吗?”
      我问他为什么要绕路走,他说大路不安全,小道路才不会出车祸。
      他经常一个人莫名的伤心难过。从一年级开始,他经常莫名其妙的哭,然后莫名其妙的笑,然后莫名其妙的独自一人去欢脱。我很担心他的情况,但我只有大白兔奶糖和吸鼻子能够让他笑一笑,很快的,我发现这个方法也渐渐失去效果,因为我们都在慢慢长大。我不再是唯一能够逗他笑的人。
      每次放学后跟我妈去爬山,经过他家门口我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每次在山脚下转角处都能看到他帮他妈妈干活的背影,很多时候我都想上去帮忙,但是,我不能。虽然说不清楚为什么不能,但是,我的内心不允许我真的这么做,或者说,我不敢这么做。所以,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他干活,有时候他明显在避开我。我知道他应该是内心过不去。
      随着年龄的悄然增长,我俩不敢像幼儿园和一二年级那样粘着,不敢又坐在一起小打小闹。于是,我选择坐他身后的右下角位置。因为这个位置我能清楚的看到他整个侧脸,以及上课状态。我不敢和任何人说我的这个想法,毕竟,我这个想法对于那个时候的人们来说,多少有些变态或者难以理解了。
      三年级以后,他的情况逐渐严重。尤其事上一些语文课的课文,只要讲到关于情感的,他都能伤心很久很久。学校有一个小花坛,他经常坐在那里发呆。
      其实,同班不少同学总觉得他精神有问题。但我知道,那不是精神有问题,是他的内心就是这样一个容易多想和伤感的人。但是我怕自己也会被别人误以为有病,从那之后,我慢慢的有意无意和他保持着一点距离。
      六年级拍毕业照那天,我鬼使神差想和他一起照。所有人集合后,我忍不住看他在哪儿,原本我想和他站在一起拍照,但是因为他身高问题,只能站在前排,我努力的跟这个换,跟那个挤,只为了能够刚好站在他的身后,和他拍一张看起来像两人合照的毕业照。
      毕竟一整个小学,我们没有留下一张合照,也没有留下任何一张其他形式的照片。
      我在他身后做了个张开手臂的动作,我想,我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是拥抱他,但其他人包括他在内都只会认为我是张开双臂想拥抱未来吧。毕竟那个年代,那个年岁,那个时候的我们,怎么可能会认为我想去拥抱同班上的另一个男生呢?
      六年级毕业后,我也很担心自己不能和他同在一个初中。
      念初一前夕,我爸利用关系让我进了乡中重点班。在我上初一前夕,我妈和我爸在客厅喝茶,他们把我叫道客厅上,我妈说:“阿腾,你到时候在乡中重点班,如果人家问你小学考的怎么样,你就说不知道。”
      “嗯。”我点点头,其实我猜到了我爸用关系让我进那个班了。
      “初中三年好好学,别跟着学些没用的东西!”我爸不是一个很爱笑的人,我向来不敢违背他的意思,点点头。
      开学那天,我在我家二楼阳台上看着那条通往学校的分岔路口,因为去那所中学必定会经过我家前面那个路口,我想着我去学校不远,就站在阳台上看那些学生上学。
      但是,我在阳台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月生吗?我心想。
      看到他单薄的身影,我竟然有些小开心。我迅速收好东西下楼跟上去。
      我一路远远的跟着他,但是却不敢上前打招呼。一想到他的性格比较古怪,一想到大家都说他脑子有问题,我就胆怯了。其实,我的性格何尝不是有问题。我内心是渴望和他聊天的,可我还是很别扭的觉得自己主动去聊天会很尴尬,也担心被人误以为我也有问题,所以,我跟了一路,始终没有上前和他打招呼。
      看着他上楼,看着他进教室,看着他选位置。我没有勇气直接选择和他同桌,只好假装没认出他,走到他身后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没敢和他说话,还好他看到了我,主动和我说话。
      他的声线还是那样的软糯,“嗨~”
      我看着他那张可爱的软糯脸蛋,真怀念小时候可以随时掐他的脸,他嘴巴微动,“我还以为我们不同班了呢…”
      我内心很激动,但是我不想让人觉得我像个疯子,因此,我强装镇定的回他:“谁知道这么巧啊!又和你同班了。”
      能和他同班,的确不是巧合。我当时没有考上这个班级,我是利用我爸的关系,进到这个重点班的。
      他学习很认真,上课总是坐的很笔直。
      坐在他后面的我,每次上课抬头都能看到他那笔直的背影,以及认真听课的侧颜。
      他下课期间基本和跟人说话,不是低着头在做题,就是写着些什么笔记。他经常发呆,经常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就看着窗外的一花一草等看得出神。
      出众的我们应该诗血气方刚,活泼好动的。但是他并不。
      有一回,我同桌吴浩问我,“腾哥,你和月生以前是同学吗?”
      “嗯。”我点头。
      “他经常这样吗?”吴浩问的经常,是因为此时此的月生又在独自一个人发呆。
      我觉得有点丢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点气愤的我没好语气说道“他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关我什么事!”
      吴浩那时看着他,笑了笑,说“不会莫名其妙,就是觉得他的世界好伤感。”
      我没有说话,悄悄的看了他一眼。
      本以为吴浩也会觉得他有病,我本鞥的想避开和他的关系,但是吴浩却给了我不一样的看法。
      其实出众的我还是恨想和月生聊天,也很想和他腻在一起。但是他的性格总是显得格格不入,我害怕自己也被冠以“怪人”,所以,我其实也在有意无意的逃避着和月生有过多的直接接触。
      初一体育课他扭到脚,我那会子正好也在打篮球。看着他因为脚受伤了而非常难受的样子,我很想上去扶他去医务室,也很想背他去医务室。但是,我害怕自己成为那个“怪人”,害怕别人的眼光,害怕流言蜚语。我害怕被笑话。因此,我丢下篮球,说泪落,想歇会。
      我坐在树下看着他难受,我始终没有勇气上去。
      我心不在焉的喝着水,有意无意的看他的状态。
      后来,吴浩发现他受伤了,是吴浩背着他取得医务室,是吴浩帮助他去了医务室。
      我在属下一直关注着那个背影,吴浩背着他的背影。我很想那个背他的人是我,可我不敢,可我没有勇气,可我做不到心无旁骛,做不到忽视所有人的看法。
      他打篮球时很可爱,没有男生打球时的那种冲锋劲儿,更多的像是一个小孩在玩球。很多时候我们男生打球都不喜欢和他一起组队,班上不少男生觉得他太女孩子气,而且经常喜欢一个人发呆,一个人深思,总给人感觉像是有老年痴呆症。
      终于,体育委员发现他受伤了,“月生怎么受伤了?”
      “他脚崴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走,看看去。”看到大家都冲过去,我这才有勇气一起追过去看看。
      吴浩背他去医务室的路上,他还是软软的,轻轻的趴在吴浩背上。他低声啜泣着,从小就是这样,生怕挨骂似的,从不敢放声哭出来。
      我走在他们身后,借着一群人的遮挡,看着他因疼痛而默默流泪的双眼,我想安慰,却始终不敢开这个口。
      在医务室看他哭,我很想抱他,也很想安慰他,但我不敢开口,我怕我的安慰会显得很矫情,很别扭。也怕他会觉得我这人很婆婆妈妈,更怕周遭其他同学会觉得我是不是和他一样....
      很多时候,我都很想和他说话,但是更多的时候,是我自己内心和自己过不去,我习惯性的端着,习惯性的等着别人来找话题和我聊。
      我更多的,也是习惯性的把自己划分成“大众类”,而不是“异类。”
      就比如说,看到他和别人讲题,我也会很想拿着题目去问他,但是一想到是要我主动去找他说话,我内心那股别扭的感觉就上来了。每次到这种时候我就会默默的收起要去主动和他说话的冲动。
      或者说,有时候其他同学和他聊天了,我也想上前去和他聊天,但只要发现他忽然看向我,我就会觉得很别扭,很神经,很自在。
      好几次我发现他看我,那个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悲伤,我怕别人觉得有什么,我便冷漠的躲开他的视线,佯装很反感和他有什么瓜葛。
      初中那会,我们基本都是自己带饭盒。每次看到他自己在角落吃着简单的午餐,我都很想像电视剧的男主那样勇敢走过去,把自己带的菜夹给他。
      其实,我每天都多带很多菜,因为我想分点给他,所以我的午饭每次都是看起来最丰富的一个。每天早上我都对自己说,不用怂,直接过去和他一起吃饭。只是吃饭而已,有什么可怕的?虽说每天都跟打鸡血似的对自己说,可每次中午拿完饭后我还是怂了,还是默默的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桌子上用餐。
      而他,每次都是默默的一个人坐着在那里吃饭。
      我常常幻想着自己是电视剧的那个霸道总裁,能够很自信潇洒的走到他面前对他说:“从今以后,午饭和我在一张桌子吃。”
      然而,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我没有一次会主动走过去。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让他主动走向我呢?
      我会大声说,“今天菜多了,有没有需要菜的,过来自取。”
      往往这时候班上很多同学都会蜂拥而来,但是他,从来都跟没听到我的话一样,只是坐在角落默默的吃饭。
      他的功课很强,不管是哪科,总能很快的吸收。在他面前,我是觉得自己有点不够资格和他说话的。他是那么的聪明,那么光彩夺目。再看看我,一个不怎么会说话,不怎么会表达,读书也不怎么样的人,实在不知该找什么话题和他聊天。
      同学不会的题目,基本都会问他。有时候背诵语文也是找他帮忙顶替。他记性很好,基本上老师要求背诵的东西,他都能过关。
      其实初中那三年,我也很想和他一起聊天,做作业,一起上下学。但是我玩的那些人里边,没有一个和他能这样的。
      我每天上下学和我的那几个同学一起,每天嬉闹着上下学。每当这时候,我总能看到他一个人默默的背着书包往家的方向走。
      我们会去集市上的小摊买东西,玩的、吃的都会买。
      他从不来,从不参与,从不看。
      他就像是这个学校的独行者,一个上学,一个放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着窗户发呆。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对他印象很深的还有一件事,2008年汶川大地震,那时候是我们初一下册。学校举行了全校默哀,默哀那三分钟,所有人低着头,当然有同学在偷笑,有同学在发牢骚,还有的同学纯粹就是站着,只有他,啜泣着,哭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默哀结束后,他夸张到哭晕了,瞬间成为全班乃至全校的笑柄。
      所有人都知道他默哀时哭晕了,所有人都觉得他跟有病一样,这种事情,有必要吗?
      当时我们学校阻止捐款,对我而言,两百块并不是什么大事,我随手捐了两百块,成为全校的焦点。不少人都来围观我这个“土豪”究竟是谁。
      而他,捐的是一本书和两块钱。
      不少人诟病他哭的时候那么惨,捐款就捐了一个早餐费。
      我其实也大概能知道,那一本书,和那两块钱,估计是他全部家当了。
      整个初中最享受的时光是傍晚打扫校园的时光,每次都能和他分到一组,然后在后山打扫。他是一个练打扫卫生都很认真的人。每次抬头看他,他都是在认真扫落叶。夕阳下的他,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忧郁的小书生。
      虽然每次打扫卫生都和他一组,但是我们极少说话。主要是我也刻意跟他保持距离,加上我确实不知道该和他聊什么,只能默默打扫,默默的度过一天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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