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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自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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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一日,我妈也走了。她和爸爸分开多年,终于还是团聚了。
我妈这一生都太苦了。
整个葬礼都是吴浩帮忙一起操办的。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来。
也是,今天是他和她的结婚纪念日,怎么会来.....
葬礼结束后,家里一下子清净下来了。
我看着空荡荡的房子,看着我妈的照片,看着空荡荡的厨房,悲伤的情绪抑制不住的开始逃窜。我在家里崩溃的哭泣,无声的哭泣,我,从此只有一个人在这个世上行走了。
哭晕过去的我,在梦中,看到了爸爸和妈妈正牵手走过菜园,那是妈妈平日里独自默默耕耘的菜地。
我还看到妈妈带着爸爸去了佛灵寺的那个小基地,那些流浪猫,很幸福的在妈妈的手里蹭着脑袋。
我看到妈妈还牵着爸爸去了叔叔家,叔叔一家正坐在那里相谈甚欢。
爷爷也在,奶奶也在。
后俩,妈妈和爸爸还去了舅舅家。
外公正坐在那里看报纸,外婆微笑着端来妈妈最爱喝的绿豆汤....
最后,妈妈拥抱了我,爸爸也拥抱了我....
我的身子轻轻的摇晃着,我正想回抱他们,却听到有人在喊我,“月生,月生。”
是古月和吴浩。
古月哽咽道,“月生,你起来,你别这样。”
“来,地上凉。”吴浩和古月把我扶起来坐沙发上。
“月生我不许你这样,我答应过妈妈要照顾你的。”古月哭着说道,“我不管你认不认,反正我现在就是你的家人。我已经喊过妈妈了。要么就是你媳妇,要么就是你妹妹。”
“别傻了。”我说,“是不是傻的。”我推了下古月的脑袋,“没事,就是突然安静下来,所以,没适应过来。”
“真的是这样吗?要不,你来我家住吧?我回去跟我爸妈说下。实在不行,要是你觉得不自在,我可以搬过来住。”古月道。
“真不用,让时间去淡化吧。”我风轻云淡的说道。
“真的可以吗?”吴浩问。
“嗯,”我点点头,“我妈在佛灵寺山腰养了一群流浪猫,我还要帮她照顾那群猫咪呢。”
看我笑,他俩都笑不出来,“去我家住吧。”吴浩道,“我爷爷也在。”
“对对,月生,实在不行,你去吴浩家住,我也可以去再认一个爷爷回来。”
“你真的是...”看着古月这单纯的模样,忽然觉得,我这一世是欠了她多少东西,这些东西,还都还不清了吧。
几天后,吴浩和古月和我一起去了佛灵寺的那个小屋子,那里很多猫,都是我妈捡到的流浪猫。
我们买了一车尾的猫粮,那里有十几个大型喂猫器,一看就是我妈自己组装的。
我们把每个竹器装满猫粮,又大概的清扫了一下那些猫窝,最后帮这些猫把剩余未搭好的竹屋搭好后,这才下山回家。
寒假,学校放假,我回到那个空荡荡的房子。
白天,我默默的打扫着卫生。
晚上,当夜幕降临时,我就像一个夜游无所依的精灵,孤独的穿梭在黑夜。
我一直都很害怕黑夜的到来,害怕黑夜的漫长,害怕黑夜的寂静。
但是,黑夜每天都会如约而至。
我是矛盾者。
我喜欢黑夜这种安静又孤独的时候,可我又害怕它。
我在黑夜里,根本睡不着。
有时候,直接一宿未睡,做什么了呢?其实什么也没做。想什么了呢?其实什么也没想。
似乎我这具身体必须困到极致才能晕睡过去,冰球,必须要有声音陪伴。
我每次都打开一些视频,假装周遭很多人在聊天,假装家里很喧哗。如此麻痹着,才能偶尔睡上一个觉。
虽然并不安稳。
夜幕一旦降临,我便会独自彷徨在家里的每个角落,我会开始再大脑里无限涌现各种曾经发生过的点点滴滴,控制不住,大脑自己释放的。
每晚觉得身体已经开始飘摇欲坠了,我便看看时间,焦虑似的想办法入睡,反复计算我大概几点睡,还能睡几个小时,似乎这样计算后,我心里就能得到宽慰,认为自己是健康的。
从放假到最后开学,我几乎控制不住的想哭,以前这种情况只有在黑夜比较明显,渐渐的,无论白天黑夜,无论何时,只要想到某件事、某句话、某个场景,我便会莫名的难过、失落、控制不住的悲伤。
心痛、心如刀绞。
那种感觉,生不如死。
挣不开、逃不脱。
这一年过年,我独自在家。
古月的父母带着她去了北京旅游,吴浩的爷爷身体不适,他在家照顾着爷爷。
我去看过爷爷几次,年纪大了,行动开始不方便了。
大年三十,我祭拜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
然后自己煮了一碗面条吃。
晚上,听着村里的热闹声,我上楼的房间,打开灯光,默默的记录着我的日常。
这一个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开学后,我浑浑噩噩的上完了这一学期的课程。
学期结束后,我回了家。
我去佛灵寺的基地看小猫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他。
他带着他的女儿,正在佛灵寺的路边行走着。
我从佛灵寺下来,和他面对面遇上。
我微笑着和他打招呼,“嗨~”
他看着我,他女儿怕生,见到我哭了。
他不好意思的将他女儿抱起,“好久不见了。”
“真可爱,”我看着他女儿说道,“叫什么名字?小朋友。”
“十一。”他说。
十一,那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十一,也是....
我轻轻笑了笑。彼此,就此擦肩。
这一年,我人前开朗,人后如鬼,自我折磨。
看着自己一次次陷入恐慌,陷入黑暗,陷入孤独,却无能为力改变时,疲惫的我开始觉得,也许,一切都差不多了。
又是一年过去。
古月升职了,吴浩做了教学主任。
我的学生,又一届毕业了。
这个暑假,我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我辞职了。
辞职后,我独自坐上火山,去浏览祖国山河。
我把中国每一个省都走了一遍,每一个我想去的地方都去了一次,每一个想感受的名声古迹都去感受了一遍。
最终,我终于想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呢?明白了,我和他之间,其实从来就是不可能的。
就算没有他父亲那件事,就算没有珍妮,也会有其他女生和他结婚。因为在他的观念里,他不可能离经叛道到和一个男生在一起,也不可能为了所谓的爱情而义无反顾,更不可能为了二人世界而抛弃他的家族观念。
因为,他是土生土长的那个地方的人。
所以,即使我勇敢了,即使我先迈出那一步了,我们也不会以圆满的结果收尾。
我知道,我是一个想法比较浪漫的仁,比较童话的人。也是一个很小说情节思想的人,可他不是,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也许他爱过我,也许他和我有过一样的感情,可这些感情不足以让他放弃自己的观念,不顾一切的和我在一起。
我知道,
一直都知道。
在游玩中国台湾省后,我直线飞回了我的省份,回到了我离开五年的家。
打开那满是灰尘的房门,记忆一段段涌现。
我以为我释怀了,我以为我放下了,我以为我可以了。
没想到,归来仍是少年。
我还是我,还是那个永远无法自我治愈的我,那个明知道他不会放下一切和我在一起,可还是深深爱着他的我。
我把我的日记写完,把我故事写完。
我再次去了佛灵寺的基地,那里的猫生活的还不错,当年我妈是对的,不圈养,它们还可以自己觅食、谋生。
回到家后,我去看了婶婶和远彬。
婶婶苍老了许多,看到我,泪水不断。
其实,我的家庭关系比较复杂,这也是我性格为何这样敏感的原因。
从小爸爸这边的亲戚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穷,觉得我们是臭水沟里的蛆。因为他们的态度,我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独善其身。
而妈妈那边就更不用说了,更加嫌弃我们。只是表面从来不说,各种动作却很明显。我受我妈的影响,对很多事情看破不说破,只是藏在心里。
久而久之,习惯性的把事情放在心底不说,把事情藏在最深处,生怕被别人发觉。
但是我无法恨他们,不是不能,是我没办法恨。
尽管他们对我的性格有所影响,尽管我知道他们曾经有多过分,但是我是一个不会恨的,也是一个不懂恨的人。
所以,尽管曾经这样带看待我们的他们,当他们愿意用微笑面对我们时,我依旧选择了原谅。
我去看了吴浩的爷爷,爷爷已经卧床不起。
我去古月上班的地方接了一回她下班,陪她吃了一顿饭。
古月很激动的说“开窍啦?”
我笑笑,没说话。
“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古月道“我做梦都想你来接我下班一次,虽然这次还是我开的车。哼!”
我陪她吃了一顿晚餐,陪她去散了一次步,陪她去看了夜市,也陪她去看了一场电影。她很开心,一直说这是她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
“月生,下个月我生日,约吴大帅哥一起咱们去佛灵寺的秘密基地喝酒怎么样?那个地方半山腰,我鬼哭狼嚎估计都不用担心被投诉吧?”
“好。”我给了古月佛灵寺基地的钥匙,“这把钥匙,就给你了。”
古月很开心,她说“我一定提前去布置好,到时候,你就等着和我一起嗨吧。”
我笑着点头说,“好。”
回去后,我开始把我的银行卡拿出来,一张张清算我的财产。
最终,我在建设银行卡留下一笔账,那是准备给佛灵寺基地的猫咪们的经费,我决定交给古月负责。我把密码写下,连同给古月的信一起放进信封,封好,信封上写着:小古亲启。
我把剩下的钱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给了远彬这个脑瘫堂弟,他今后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我没有给他写信,毕竟他已经看不懂了。
我给婶婶留下了一封信,没有写很多东西,就是简单的交代了一下我的后事。
最后,我把剩下的一部分作为我的后事处理经费,这笔帐,我放在了给吴浩的信封里,我想,由他来操办,可能会更稳妥些。
也许,我是自私的。
从来都是。
十月一日晚,我家再次响起喇叭吹出来的音乐。
这次,是为我而吹的。
我看到古月哭着抱着我的尸体,看到吴浩替我忙前忙后。
在我的灵堂前,他还是没有来。
这三天,我一直在灵堂前等他。
我是有多执着,还是想看他最后一眼。
还是想让他来送送我。
他没有来。
他还是没有来。
我很难过的坐在灵堂上,我多想再看看他。
我看到豪哥他们来了,我以为会有他,很开心的起身寻找,可是,就是没有。
我看着豪哥扑在玻璃上看着我,哭的泣不成声。看到宝哥在一旁哭成泪人,给我烧纸钱。还有小学同学好几个男生,也都在。
可是,就是没有他。
我难过的坐在灵堂上,心里一遍遍的对他们说对不起,也一遍遍朝他们磕头。
对不起,因为我,让你们难过了。
几天后,我的丧事办完了。
家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静悄悄的家,门被吱呀推开。是古月和吴浩。
古月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正在看我留给她的那封信。
小古:
见字如面时。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的地方了。
记得高一下册那年,你在操场边递给我一瓶哇哈哈AD钙奶,说 “付月生,你真是个怪人。”
我问你怎么说,你说:“你居然喜欢用哇哈哈AD钙奶泡饭吃。重点是,我回去也试了一下,有毒吧,居然真的挺好吃的。”我看着一脸认真的你,觉得你是那么的美好。突然,你和我说:“你别说,我还挺喜欢你的。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下呀?”那天风把你的刘海吹得乱七八糟,我攥着那瓶没开封的哇哈哈AD钙奶,手心全是汗。我其实很早就知道你总在篮球场边看我,知道你会在我课桌里塞大白兔奶糖(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喜欢吃这个糖的,但是不得不说,你确实很厉害。)可我只能说 “对不起”。后来你红着眼眶问我 “是有喜欢的女生吗”,我没敢看你眼睛,含糊说 “是不太一样的喜””。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我也把我自己的秘密偷偷告诉了你。没想到你第二天照样大大咧咧和我打招呼,和我一起做笔记。你是第一个知道我喜欢男生,还没躲着我的人。你总说 “喜欢是没有错的,喜欢谁又不是错”,可是小古,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靠 “没错””两个字撑下去,我很抱歉。
小古,我打从心里感激你。我妈病重那半年,你几乎住在医院走廊,几乎住在我家。我记得你趴在折叠床上给她削苹果,果皮连成一整条都没断;记得你学着熬她爱喝的小米粥,烫得指尖发红也不肯让我接手;记得她清醒时拉着你的手说 “要是我家月生是姑娘,肯定要跟你做闺蜜”,你笑着点头,转身却在接我电话时哭了,说 “月生,阿姨可能不大行了。”你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哪怕被误会是我对象,你还是愿意接下这个“戏”,只为了让我妈走得安心.....
古月,我总觉得欠你太多。你给我的喜欢是明晃晃的太阳,我却只能还你半盏昏黄的灯。我妈走后,我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坐了三天,突然明白她撑那么久,或许不是怕疼,是怕我一个人留在这世上,连个能说说话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