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青月等微霜

2、重逢

　　于是，我拿出自己刚刚花一毛钱买回来的一张A4，拿出我妈用自家竹子给我做的画板，认真的绘画着他们水中嬉闹的画面。
　　很多时候，我都很容易满足。
　　只要目光所及之处他也在，我就会觉得很知足，很快乐。
　　岁月从来不等我们这些凡人。初三，还是悄然而至。
　　大家都在忙着复习，备战中考。
　　我也是，他也是。
　　终于，考完了。
　　拍毕业照那天，我还是因为身高问题被分到女生第二排的队伍里，他还是在男生那一排。我很庆幸，他还是站在我的身后。
　　看着毕业照上的他，白色衬衣，干净的容颜，像极了《犬夜叉》动漫里杀生丸给我的感觉。
　　拍毕业照之前，我也提前让我妈给我买了一件衬衣，白色的。
　　也不知为何，看着彼此都穿着白色的衬衣，总有种两人穿上情侣衣的感觉。
　　初三毕业后，我考上了县重点高中。他则是去读了职校。
　　我的校园生活终是没有了他。
　　此后三年，他如同人间蒸发，杳无音讯。
　　高二那年，吴浩转学到我们学校。只是他读理科，我读的是文科。所以一开始并不知道他转来我们学校。
　　直到食堂相遇，这才聊上了天。
　　通过吴浩，我知道了他的部分情况，那时候大家都在用□□，尽管很想加他好友，可一想到加上不知道聊什么，我就退缩了。
　　高中毕业，我上了大学。
　　大二那年回家，遇到了多年未见的他。
　　阳春三月，细雨蒙蒙。我妈让我去集市帮她拿提前订好的排骨，我在公车亭躲雨，他自路口转角出现。还是衬衣，拿着伞走来，还是一贯的优雅。
　　我有些不知所措，根本不敢抬头看他，更不敢打招呼。
　　五年未见，他更瘦了。
　　“月生？”我没想到他会走进来公车亭，听到他喊我的那刻，我内心激动万分，但也慌张错乱。
　　“嗨～”我尴尬的挤出笑容，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听说你在上大学？”他说，“真好，早知道当年我也努努力。”
　　“你现在，在做什么……”我不敢看他，环顾四周佯装找熟人的身影。
　　“我补读了师范。准备教书。”
　　教书……是有点意想不到…
　　“你呢？你读的什么专业？”他将伞偏了下，细雨中，那张容颜依旧未变。
　　“我读的数学专业…”
　　“那是不是也可以做老师？”
　　“啊？我……我还没想好……”
　　“也是。不过你还有的选择，我就没办法咯。我家人给安排的。”
　　是了，他父亲有能力让他进任何一所学校去教书。教书，对他来说，似乎也没什么违和。
　　“我在县高教体育，有空，可以来玩。”
　　“好。”县高，是县里面比较差的高中。也是，他要进，也不能进太好的，不然他父亲官职可能不保，容易遭人举报。不过能进去，也很不错了。
　　“出去大城市读了大学回来感觉是要不一样些。”他忽然说道。
　　虽然他笑着说的，可抬头看向他时，我总觉得他心里面是落寞的。但是不等我多想，公车来了。
　　“我的车到咯！伞需要借你么？”
　　“不…不用了，谢谢。我妈，我妈就在前面，应该要来了…”情急之下，我随意扯了个慌。其实，我想让他把伞借给我，这样，我就有理由问他要联系方式，这样，我就可以和他有联系了……
　　可是，我内心的另一个我阻止了我这个想法，他没有给我机会，而是迅速的帮我撒了个慌。
　　“好吧，那…有缘再见。”他上车了，走了。
　　望着公车离去的方向，我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许久，我失落的从公车亭走出，春雨绵绵，春雨细细，春雨凉凉，从脸颊扫过，那种感觉，让我觉得莫名的很释怀，似乎只有这样，我才不会那么失落，不会那么难受。
　　回到家后，妈妈看我头发湿答答的，衣服也湿答答的，她知道我有心事，但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导我。只能默默的转身拿毛巾给我擦头发，自己则去收一套干衣服给我换。
　　其实，我从未曾怪过我妈。生活的艰难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了，我是她唯一的希望，如果我还不能理解她的话，她在这世界上，可能就真的没人会心疼她了。
　　吃饭时，她聊起谈恋爱的事情。
　　“我听隔壁蒋阿姨说，她侄子辍学了。就因为谈了个女朋友，那女的还怀孕了……”我妈说到这儿，停了好一会，像是解释，也像是宽慰，“妈妈不是不让你谈恋爱，你现在是大二，正是最重要的时候。妈妈还是希望你毕业后，工作了，在单位上找个同行的女孩，这样也不用担心分开…”
　　“知道了，妈妈。”村里不少女孩早早因为恋爱怀孕而辍学打工，也不少男孩因为一时冲动致使其他女孩怀孕，被迫当了爸爸，不得不进厂提前履行父亲的职责。
　　我妈从小教育我，我还小，不适合谈恋爱。
　　我妈从小就教我，远离恋爱，好好读书，会有更好更适合我的人在未来等着我。
　　这点我从没有质疑过我妈，我觉得我妈是对的。
　　所以即使上大学，我也没有想谈恋爱的意思。
　　大一，有同级女孩和我告白，我内心毫无波澜。
　　大一，也有师姐和我告白，我依旧没有那个意思。
　　大二，有师兄对我有意思，我没有觉得反感，但始终觉得他不是我想要牵手的那个人。
　　大三，我鬼使神差选择了考教资这条路。
　　大四，我如愿去了县高实习。
　　从实习开始，我和他的故事，这才再次悄然展开。
　　我面试了高二数学老师，但是学校让我从高一带起，我觉得都一样，就接受了。
　　报道那天，后勤罗姐带着我去宿舍。
　　“罗姐，我们县高教师都是单人单间吗？”我这么问，并不是我不想单人单间，恰恰相反，我不能接受两人或以上同一间。
　　“是的，付老师，这间1113就是你的宿舍了。”罗老师把钥匙给我后，她转身坐电梯离去了。
　　据说，我住的是新宿舍楼，所以有电梯。
　　我简单的收拾了下宿舍后，走出阳台想放松下心情，不曾想，宿舍楼下的篮球场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立刻把宿舍所有垃圾全部装进垃圾袋，顺手拿了一瓶矿泉水，随后迫不及待的去按电梯。我生平第一次觉得等电梯是如此的漫长。
　　可千万别走了……
　　我心里默念祈祷着。
　　为什么要在11楼呢？我突然暗自郁闷不该住这么高的楼层……
　　终于，我到一楼了。
　　我特意放慢脚步，生怕他没看到我。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看到我了！
　　“月生！”他声音里也带着一丝惊喜。
　　我故作镇定，“嗨～好久不见。”
　　他把篮球抛给队友，向我走来，“听说我们学校招来了一个数学天才，原来是你啊。”
　　他拿着毛巾擦着汗珠，我把我手中的矿泉水递给他，“正好我这儿有瓶矿泉水，先给你喝吧。”
　　“你别说，真有点渴了。多谢啦。”他似乎有些改变，好像比较爱笑了。也没那么沉默寡言了。
　　也是，工作了嘛，总不能总是一言不发的。
　　“跟你一起打篮球的，都是学校的体育老师吗？”我看了眼篮球场那边，礼貌性的冲他们点点头。
　　“不全是。”他喝了一口矿泉水后看了眼我手中的垃圾袋，随后回头冲着篮球场的人喊道“刘轩，过来。”
　　一个小伙子跑了过来，这身高，这身形，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个学生。
　　可偏偏他就是。
　　“刘轩，帮老师扔下垃圾。”
　　“问题不大，老师，来，给我。”刘轩性格活泼开朗，接过垃圾袋没一会功夫就消失在操场上了。
　　不愧是体育生，速度真快。
　　“你经常让学生帮你扔垃圾吗？”我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的，关系好的学生，让他帮忙跑腿，他很乐意。”他漫不经心的说道，“日子久了你就明白了。”
　　我没有回话了，但是很开心的笑了。
　　“我一会还有事，不然今天就请你吃顿饭了。”
　　“呃，不…不用不用，应该是我请你。”
　　“那行，回头你请我。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
　　“好，一言为定…”我还傻愣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开始计划着请他吃饭的事情。
　　就因为这事，我苦恼了好久。
　　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敢主动说去吃什么，怕他不喜欢……
　　对这附近也不是很熟，怕踩雷……
　　又担心只有两个人出去吃饭会不会尴尬……
　　“已经开学一周了，说好的请人家吃饭还没请……”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有两个人的话，会不会冷场啊？肯定会……”我在宿舍自言自语，一想到如果只有两个人吃饭会冷场，我就尴尬的不知所措。
　　半个月过去，他未提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傍晚，我准备去食堂吃饭，远远看见他们体育组的老师从办公室出来。我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我，他冲我招手，“月生，吃过饭了吗？”
　　我手上拿着一本书，戴着眼镜，他们体育组的人上前打趣道：“你不说他是老师，我只当他是学生呢。”
　　我不好意思的尬笑着，“你们是要出去吃饭吗？”
　　“嗯，”他回头看了眼他们组的人，“一起吗？”
　　“走吧走吧，一起一起。我们是无所谓的。”体育组的其他老师说话间已经往前走去了。只剩下我和他还站在原地。
　　“如果不想一起....”
　　“可以的。”我不大懂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想和他一起去吃饭，想了解他的更多事情。想知道这些年来没相处的他，是不是还是那个他。
　　他并没有过多反应，只是从未手中拿过我的数学书，“我帮你把这个放我办公桌去，总不能带一本书去吃饭吧？”
　　我尴尬的挠挠脑袋，满怀愉悦的在原地等他。
　　等我们两个过去其他人已经点了好几个菜了，体育组老师念着我新人，很友好的把菜单递给我，“付老师，看看有没有想吃的。我们点的都是我们几个平时出来吃饭习惯性点的，不确定合不合你胃口。”
　　我也不算很挑食，就礼貌性的拿过看了一眼，说“没关系，没有特别想吃的。”
　　他忽然靠近我，低声说道，“AA的，随便点，尽量点自己喜欢吃的。”
　　在他靠过来那刻，我闻到了他身上的一股淡淡香味。那应该是洗衣液或者洗发水的味道。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心跳的特别快，不知为何，每次我和他相处，都会这么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