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与美》梦中凡

11、第十一章 善始善终

　　几天后, 刘军去小卖铺给苗苗和荷花买吃的，无意间又发现了张艳红，他顿时怒火中烧气冲冲地对她说:“这两个孩子和你已没任何关系, 以后不准你再来看她们.”
　　张艳红含泪哀求道:“刘军, 以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我对不起你, 更对不起孩子, 我没别的意思, 求求你看在咱夫妻一场的份上让我看看孩子吧?”
　　但这并没有打动刘军的心，他狠狠地瞪了张艳红一眼:“你这恶毒的女人, 做梦去吧. 我再看见你来看孩子就一刀宰了你.” 俗话说老实说话难听, 看起来刘军对张艳红是恨到骨头里去了. 这种人一旦钻进牛角里, 八头牛也别想拉回来.
　　张艳红被他连说加骂, 哭着跑开了。
　　过了两天，李惠拿了两身小孩的衣服和一封悔过书突然来到刘军家，对老太太和刘军说：“张艳红已两天不吃不喝了，况且身体还有病，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出人命的，这是她给两个孩子买的两身衣服，她没有别的要求，只想陪着女儿过两天，求求你们能开恩，让苗苗和荷花陪她住两天吧。”
　　没等老太太说话，刘军便开了口：“让她死了这份心吧? 说啥也不能让两个孩子去.”
　　“对, 孩子和他早就没关系了. 给她这种人来往，她不嫌丢人俺还嫌丢人呢. 你把衣服和书信都拿走, 孩子有的是衣服。”
　　“大娘, 她现在已经是无家可归了, 既然她知错了, 你们就不能原谅她一次吧.”
　　“李惠, 你把这些拿回去, 不是大娘心狠, 她把没断气的亲生女儿花钱扔掉, 孩子有病让她做骨髓移植, 她连认都不认, 天底下有这样当娘的吗? 幸亏俺孙女让好心的四清拾去, 不然有一百条命也没了, 李惠, 大娘也不难为你, 你回去告诉张艳红这是她自作自受, 俺不会叫孙女去陪她的。” 说着把衣服和信给了李惠.
　　李惠看到刘军和老太太的态度如此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只好无功而返。
　　张艳红得知后心里更加悲伤, 眼中含着泪:“李惠, 也难为你了, 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苦果自然由我自己来偿, 你去忙吧, 我想安静一下.”说罢往床上一躺。
　　“那好, 你休息吧, 哎, 艳红, 不妨我去找找那个捡破烂的四清, 听说他虽然残疾可心眼特别好, 也许他能帮这个忙.”
　　“不用了, 找谁都没用. 李惠你别为我操心了, 这一切都是报应, 都是老天爷给我这个坏女人的惩罚.”
　　李惠看着张艳红悲伤无助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可又无能为力。也只好安慰她一下:“你也别过于自责, 你休息吧. 我去城里买点吃的.” 她把房门关上, 骑车出了院子, 尽管张艳红说话的语气和以前差不多, 但内心绝望情绪已显示在面部，李惠知道如果刘家不能原谅她的话, 很可能她将失去生活的勇气, 甚至会走向绝路。
　　她并没有去城里, 而是去了垃圾场, 准备和四清谈一谈, 尽管张艳红不让她去,她也从未见过四清, 可她早有耳闻, 知道四清人丑心善，一定会帮艳红的。
　　她到了垃圾场找到四清, 把张艳红的目前状况和她的来意讲了一遍, 并把张艳红的回悔信也拿给了他, 让他劝劝刘军和老太太能让她陪陪孩子住两天, 不然张艳红很可能会轻生。
　　果如李惠所料. 善良的四清把信打开, 信中大致都是对不起回悔道嫌的词句, 说她对不起刘家, 更对不起两个孩子, 已没有资格做两个孩子的母亲, 只想看看孩子, 陪孩子住两天就心满意足了,而且语言那么诚恳. 他看过信想了想:“好吧, 我回去劝劝我娘和我兄弟.” 他抬头望了望西斜的太阳:“下午放学后我尽快把孩子送回去, 你马上告诉张艳红千万别想不开, 让她在家等着.”
　　“谢谢你四清……” 李惠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
　　四清赶忙回到家, 见了老太太把张艳红的信递给她说:“娘, 当初张艳红有千错万错, 现在既然知道错了, 并且能大胆地承认, 俗话说能饶人处且饶人, 我看咱就原谅她一次, 让孩子陪陪她过两天吧?”
　　“我的好儿子, 并不是为娘和你兄弟心狠, 你想想她以前做的那些事, 把女儿扔了不说, 为了不让你在饭店后面住, 竟污陷你偷了她的东西, 放狗咬荷花. 为了给野男人在一起鬼混, 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 明摆着她是想让荷花死掉。这样比毒蛇还毒的女人, 全世界也难找, 你不说她也罢, 一提她我浑身打颤, 如果不是那个包工头把她揣了, 她……” 老太太说着说着情绪变得紧张起来.
　　“娘, 你别生气, 话虽是这么说, 可她毕意是苗苗和荷花的母亲, 她现在已经无家可归, 而且还有病, 够可怜的了……”
　　“我的傻儿子, 你知道她得是啥病吗?”
　　“不知道.” 四清故意这么说.
　　“那是花柳病, 以前妓院里才有那病呢?”
　　“别问她是啥病啦, 她反正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想见见孩子, 我看就让她见见吧, 万一不见她寻了短见, 到那时外界会说咱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 我求求你啦，娘.”
　　尽管老太太心里一百个不答应, 但被四清说的她一时无言可对, 停了片刻只好让步:“好吧, 娘听你的, 不过你还得去给你兄弟说一声.”
　　四清谢别了老太太。立即到街上找到正在卖卤菜的刘军, 好说歹说才把他的思想作通。然后他告诉刘军晚上他去接两个孩子, 直接送至李惠家让她们母女三人团聚。

　　再说李惠兴致勃勃地赶回家，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张艳红。突然发现家中无人，张艳红不知去向，她顿时紧张起来，一种不祥之兆迅速涌上大脑，她猛然发现桌上有一纸条. 上写: “李惠, 谢谢你收留了我, 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不怪任何人, 这正是我咨由自取的结果, 这也是上帝对我的惩罚, 我已无颜面对我的亲人, 无颜再生活在这个世上,再见，我走了。”
　　“啊, 张艳红真得要出事了.”她赶忙出去四处寻找, 可是找遍村前庄后, 也没有发现张艳红的踪迹。
　　此时太阳已在西方沉落，就在她惊慌失措之时，迎面碰上骑三轮车前来送孩子的四清。
　　“不好了,四清哥张艳红她……她……” 急得李惠话也说不出了.
　　“艳红, 她怎么啦?” 四清眼瞪着吃惊地问.
　　李惠忙把纸条拿给她:“她走了.”
　　四清看过也慌了神:“不好，艳红要寻短见，那咱得抓紧分开去找。”
　　于是李惠骑着自行车, 四清骑着三轮车便开始分头寻找, 夜慕很快降临，也没发玩张艳红的身影。就在这时碰到一位老大爷，他说见一个满脸斑痕的年轻女子在南边不远处的沙河桥上踱来踱去.
　　李惠一听:“一定是他.”
　　两人赶忙骑车朝沙河桥奔去, 这沙河桥离这里有两里多路,几年前就是一座危桥了, 由于头几年河水干涸，河底大量的沙子被挖走, 桥下形成了几百平方的水塘,水有两米多深, 桥墩出现倾斜。现已禁止车辆通行, 因为不是主要路段再又加上财政吃紧, 所以一直没得到维修。
　　李惠骑单车比四清快了许多, 她在离桥百十米的地方隐隐约约地看见桥上一个人影, 看模样像是张艳红，就大声喊道:“艳红, 我把苗苗和荷花带来了.”
　　张艳红在桥上听到李惠的喊声以为是在骗她，不仅未阻止她的行动, 反而加快了她轻生的步伐。
　　虽然这些天张艳红身上的泡疹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逐渐消失。但是并没有使他轻松，自从那次被刘军训斥后, 就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但她有一个心愿, 想让苗苗和荷花能陪她住两天, 和孩子们亲亲再离开人世, 似乎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也清楚如果是她自己去求刘军和老太太, 一定会被他们赶出来, 所以委托李惠前去也许能成，当李惠垂头丧气的回来后, 她心底尽有的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因此她要尽快实施她的计划，她认为多活一分钟就给她带来一分钟的痛苦，不如早死早安生。因此在李惠走后不久，她就离开了家，决定去铁路卧轨，可是走了一段路，觉得离铁路太远，不如去南边的沙河桥投河自尽，所以她又转过身向沙河桥走去，当她来到桥上时，父母和两个女儿的身影立即出现她的脑海里，她开始犹豫不决，在桥上徘徊起来，她望着桥下深蓝色的河水，回想起自己这些年她所做的孽，脸上不由得一阵阵发烫，她在桥上足足绯徊了半个多小时，夜幕已宠罩大地，四周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李惠的喊声，她怕李惠再靠近一定会阻止她的行动，所以迫不及待地从桥上纵身一跳，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李惠听到响声，知道一定是张艳红跳河了，急忙大声喊道：“救人呀, 救人呀, 有人跳河了……”
　　在后面不远处的四清听到喊声, 拼命蹬着车子飞速向桥上奔去.
　　先到桥上的李惠吓得两腿发软, 看着在河水中挣扎的张艳红, 可她不会游泳干着急又不敢跳下去, 只好在桥上不停地喊叫着.
　　四清不顾一切地将三轮车急驶桥上, 连衣服也顾不得脱就跳了下去，可他也不会游泳, 他抓住张艳红拼命将她托起, 自己完全沉在水中, 幸亏桥墩处水不是太深, 他挣扎着奋力将张艳红举到桥墩边, 他却再也无力浮出水面，很快沉了下去。就在万分危急之时，幸亏有两个男子经过, 听到喊叫声, 跳下去先将张艳红救上岸，又把四清从水里捞出。
　　两个孩子在车上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 连大气也不敢喘了.
　　张艳红好像没有大碍, 头朝下控出一些水后慢慢有了知觉. 可四清两眼紧闭、牙关紧咬、面色发紫、心跳似乎静止一般。他们赶忙把张艳红和四清送到不远处的卫生院进行抢救, 张艳红很快苏醒过来，可四清的情况并不乐观, 经过抢救, 虽然心脏有了微弱地跳动, 但由于肺部进水, 形成气肺危在旦夕. 立即用救护车转到了县医院。
　　当苗苗和荷花出现在张艳红病床前, 仿佛眼前的一切就好像在梦中一样. 她惊奇地问李惠:“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是四清哥送来的，苗苗快叫妈.”
　　苗苗马上喊了一声:“妈.”
　　荷花不认识张艳红，只是站在那里两眼盯着她，一吭不声。
　　这一声妈叫的, 让张艳红激动地心脏快要跳出来似的, 她不顾一切将苗苗和荷花搂在床前, 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悲痛地放声大哭。
　　当她得知四清为救她已被送往县医院抢救时, 她的心再次受到强烈的震憾, 没有想到一个曾被自己侮辱过多次的丑陋残疾人, 而且还是个捡破烂的乞丐, 不仅救了她女儿, 而且还救了她, 而深感惭愧，不由地痛恨自己。
　　几天过去了, 四清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 而且肺部发生了严重感染. 院方已下达病危通知书，同时医院也被四清的行为所感动，为了拯救他的生命，专门派人去市院购买进口抗菌素。
　　老太太和刘军以及洪福,苗苗和荷花始终陪在四清的病床前 。尽管张艳红受到刘家冷遇, 没有谁理她. 可她每天多次到四清的床边, 默默地含泪看着他, 虽然一句话没说, 似乎她在祈祷上帝, 保佑四清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这一天四清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抓住老太太和刘军的手轻轻地说道:“娘, 兄弟, 我恐怕不行了……”
　　老太太忙用手捂住四清的嘴:“我的傻儿子, 你咋说这话呢? 你马上就会好的.”
　　他咳嗽了两声又说:“娘……兄弟, 我有事相求, 娘和兄弟一定要答应我.”
　　“儿子, 你说吧, 娘和你兄弟一定答应你.”
　　四清看看刘军又看了看老太太:“娘, 兄弟……我想把洪福托福给您们……”
　　“我的儿啊，你不会有事的，再说洪福已是我的亲孙子。”
　　四清微微点了点头：“娘，兄弟……还有一事想把荷花托付艳红抚养……荷花不能没有母亲……”
　　“你说啥大哥.” 刘军坚决反对，“你咋不想想她以前是咋待你和荷花的, 难道你忘了.”
　　“那是以前的事了…… 既然她能悔改自新, 兄弟，你听我一句…… 她必竟是孩子的母亲……孩子不能没有母亲……娘……你说是不……”
　　老太太早已泪流满面, 紧紧抓住四清的手:“我儿说的对. 我儿说的对……” 她悲痛地再也无法说下去了.
　　“兄弟, 娘都答应了……你就答应了吧……”
　　刘军也不好再坚持，无可奈何地依了他：“好, 我答应你大哥……”
　　“那好, 你和娘先出去……你把张艳红和孩子们叫过来……”
　　老太太流着泪和刘军还未走出病房. 只见张艳红带着孩子已进了屋，她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四清讲的话她在房外听得清清楚楚, 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扑到老太太的跟前双膝跪地哭着说道:“娘, 你就原谅你这个该死的儿媳吧? 千错万错都是俺的错.”
　　老太太含泪拉住张艳红:“快起来, 别这样, 快去见你大哥, 你要知道他不仅救了荷花, 现在又救了你，是他救了咱这个家……”
　　“不尽如此, 是大哥教会我做人的道理, 是他让我真正理了丑与美的含意, 懂得到人世间什么是真正的丑. 什么是真正的美。”
　　“快去吧.”
　　张艳红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跪在四清的床前悲痛地说:“大哥, 我的好大哥, 以前……”
　　“艳红, 以前就让它过去吧……我有一事相托……” 没等她把话说完, 四清就插言道.
　　张艳红马上抢了过来：“大哥, 你说吧.”
　　“我想把荷花托付给你……”
　　“大哥, 你放心, 荷花你不用说了，连洪福我也认下，一定把他当成亲生儿子看待。”
　　“我这就放心了……” 四清说完, 就闭上了眼睛, 好像睡了过去, 这下可把张艳红吓坏了, 她连声喊叫着医生.
　　老太太和刘军以及医护人员闻讯赶过来, 此时进口抗生素针剂正好送到，医护人员立马给他进行了静脉注射。医生说这是暂时昏迷，如果能挺过今晚，就不会有事了。
　　这一夜，四清一直处昏迷之中，一家人始终没敢离开病房半歩，所有人的心全都被提了起来，特别是张艳红和老太太，一直处在极其悲痛和无比紧张之中。
　　凌晨三点钟，四清慢慢地睁开了眼。
　　张艳红含着泪第一头个喊道：“四清哥醒了。”
　　“我的儿啊，你可把娘吓死了。”
　　“娘，我刚才好像去了趟阎王殿…… 判官说我阳寿未尽, 此处暂时不能收你……你回去吧……”
　　“ 一定是我儿的事感动了玉皇大帝，他命令阎王爷不收你, 我儿一定能好, 一定能好.” 老太太一反常态, 多日不见的笑色又重新回到她那苍白的脸上。
　　从此四清的病情一天天好转, 一星期后基本痊愈。
　　出院这天，一早就下起小雨。
　　这段时间张艳红脸上的疹斑已渐渐消失，面部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就在四清出院时，她突然向老太太提出一个让全家人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她要和四清结婚，共同抚养荷花和洪福。老太太当时一愣，以为听错了，她让艳红再说一遍。
　　“娘，她要和四清哥结婚，共同抚养荷花和洪福，孝敬您老人家。”
　　“不，不我太丑了，配不上你，不行，不行。”却遭到四清的反对。
　　“你虽然外表丑，可內心美丽，我尽管外表美，內心却丑陋，咱们两个一综合不正是天生的一对吗，不管你同意与否，反正我是跟定你了。”
　　“好啊，既然艳红决心一定，这个家我当了，回去就给你们操办婚礼。”笑容满面的老太太发号施令了，她将荷花叫了过来：“荷花，这是你亲妈，快叫妈……”
　　荷花看了看张艳红，吃力的叫了一声：“妈……妈。”
　　虽说喊的不是太连惯，但让张艳红顿时泪流满面，一下子抱起荷花：“我的好女儿……”激动地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此时雨过天晴，一道彩虹出现碧蓝的天空，从地的这一端跨到那一端，它把世上一切柔和的色彩凝固在高空上，七色辉映，灿如蝶影。又仿佛是一座绚丽的结婚拱门，祝贺他们永结同心，全家美好。

　　2012年5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