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风雪二三程》柯离思

4、第 4 章

　　翟潜的金发带着小卷儿，柔软不扎人。蹭在颈间，有点发痒。

　　傅泉：“......”

　　官员：“......”

　　云城：“嗯？”

　　斩月：“哦......”

　　傅泉整个人僵成一块冰，大脑也跟着停转，不知道如何反应。

　　这边翟潜还在演戏，他没骨头似地攀上傅泉，一只手似乎不着痕迹地在自己袍子下拧了一把，顿时眼眶通红，颤巍巍抬起头来：

　　“将军，小的是不是给您添烦恼了？求将军别把小的丢下......”

　　傅泉总算回过一点神，一言难尽地低头看了他一眼。

　　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拘小节......

　　翟潜目光若有若无地游走在她眉目间，浓密的眼睫颤动又垂下，遮掩眼角一抹哀怨：“爷......”

　　傅泉看的呼吸一滞。

　　算了，既然他自己觉得无碍...就顺水推舟吧。

　　傅泉恢复冷脸，对那官员：“本侯身边人，怎么，不成？”

　　官员缓过来，斜眼仔仔细细地看了翟潜半天，目光探究。

　　傅泉莫名不爽，主动抬手把人往怀里拢了一拢，有模有样地装出一副色令智昏的霸道样：“本侯何时许旁人盯着他瞧了？”

　　抖一抖，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官员冷眼扫了一圈，忽地抓住翟潜的手。

　　翟潜：“啊，流/氓！”

　　傅泉：“......”

　　入戏是不是太深了？

　　“既是男宠，拇指为何有弓茧？”

　　已经进入坑蒙拐骗状态的傅泉：“宋将军送来的，西域人都习武。”

　　云城在旁边早听的怒火中烧，张嘴骂道：

　　“放肆！你算什么杂碎，侯爷的私事也敢盘问！”

　　那人冷笑：“为君效命，如何不敢？下官出身楚氏，从前在京里对侯爷名声早有耳闻，不想今日一见，果然不差。”

　　“楚家人？”傅泉冷笑，“难怪如此跋扈。原来是宗室踢出来的。”

　　当今望族，眼望着成个模样的，挑挑拣拣也就三家。太祖皇帝得位不正，卧不得榻侧，便是削的下狠劲削，联姻的欢欢喜喜锁进宫里。

　　楚家在三家中，本来高不攀低不就，显得颇为尴尬。可在傅泉这一代里，出了一个楚钦。

　　楚钦掌中正省军务，皇城根左拐溜两圈，就是楚大将军的地盘。麾下龙骧军骁勇，主帅又曾经是圣上亲弟弟的陪读，楚家在外人眼中自是风光无限。

　　只不过这发小陪读的身份是为了亲近还是栓狗，明眼人有目共睹。

　　虽然这几年空有个架子。但里子没了，面子自然不能丢。看这人不知好歹的样儿，一看就是犯过什么事儿，家里嫌丢脸，扔到这鸟不拉屎的边关当几年闲人的。

　　楚钦她都不怕。

　　此人一看便是受什么人的令故意发蠢。

　　什么人？当真颇难猜。

　　“让开。”她冷声，“莫误了本侯的时辰。”

　　那人被戳中痛处，一拂袖，冷哼一声：

　　“就算...呵，一个女娘，不守妇道打打杀杀，瞎猫碰死耗子捞了点军功，就有胆子光天化日之下搂着男宠？当真不知廉耻。”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闪，脖子一凉。

　　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的斩月满脸戾气地用剑横着他。

　　斩月方才脸上的玩笑之意褪了个干净，看向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死物，轻声道：

　　“主子，杀不杀？”

　　刚才还大言不惭的官员吓得尿都快流出来了。

　　傅泉知道斩月又想着从前自己刚接任北原军时的往事，在心里无奈片刻，面上不崩挑衅，做了半天表情管理。

　　最后她一掀眼皮，脸上纹丝不动地端着纨绔样，语气淡淡：

　　“自己吃不到美人，红了眼咯。走了。”

　　斩月一扫对方，不情不愿地把剑从那人脖子上挪开，跟着傅泉走去，走前还狠狠剜了一眼。

　　那人估摸着是吓得狠了，再没敢拦着这煞星。

　　走远了，傅泉才把怀里的小王子放出来，毫不犹豫地推到一边。

　　“我刚才是怕他起疑，你别误会。”她赶紧解释。

　　翟潜歪头：“为什么会误会？”

　　云城看自家主子一时噎住，尽职尽责地在一边解释道：“因为将军声称你是她的人，还亲密地抱你。”

　　傅泉咬牙扶额。

　　翟潜哦了一声：“刚才.......刚才那人嘴上不干净，将军没有教训他，也是因为怕耗了太久，我露馅吗？”

　　傅泉：“你别乱讲。”

　　翟潜看她，平静地说：“可是我有点生气。”

　　傅泉愣了一下，想：为了我吗？

　　翟潜没再说话，只是用一双清透的眼睛看她，安安静静的。

　　傅泉轻轻吸了口气，一夹马腹，窜出几米远。

　　后面的云城：“喂，主子你去哪！”

　　斩月一把捂住：“嘘，一看就是害羞了。”

　　傅泉回头，一个眼刀抛过来：“刚才冲动的帐还没跟你算呢！随便拿剑指别人跟谁学的？”

　　云城耿直：“主子，应该是跟您。”

　　傅泉脱口而出：“放屁！”

　　接着她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刚见面就拿刀比划人家翟潜，心虚地摸/摸鼻子。

　　翟潜倒是没戳穿她，在一边忍气吞声地默默加快速度。

　　斩月笑眯眯，偷偷对翟潜说：“她昨天晚上是不是也拿刀指你了？脖子上红了一块，是擦破皮了还是——”

　　翟潜：“冻的。”

　　她一脸“小人都懂”的表情凑上来：“我家主子就是不会怜香惜玉。”

　　翟潜：什么玩意儿？

　　他不是不想顺着话说，只是三脚猫的汉话水平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个词。

　　听不懂。

　　几人又走了半日，雪时下时停，散散漫漫不成个样子。

　　傅泉感觉身畔一阵蹄声，转头看去，翟潜笼着袍子策马上来。

　　她想着刚才他看她的样子，不由微微偏开目光：“怎么了。”

　　翟潜小声说：“将军，我上午，是给你解了个围，对吧？”

　　傅泉觉得这人有毛病，都过去半天了，突然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

　　“算是吧。”

　　翟潜：“将军是不是应该给我什么奖励？”

　　傅泉一脸怀疑：“你想干什么？”

　　翟潜在怀里掏掏掏，掏出不知道从哪里扯下来的半张纸，上面粗略地用炭棒画了点不知所谓的东西。

　　根据傅泉前世的经验，她一看就知道翟潜手里拿的是个什么鬼玩意儿。

　　她额角一跳。

　　“将军，记不记得我之前说的，那个改刀的事？”

　　傅泉忍无可忍：“你他娘还想着改刀？”

　　翟潜瘪嘴，咕囔：“我这不是立功了嘛。”

　　“......你脑子里除了这把刀，就没别的了吗？”

　　翟潜认真：“有的将军，有的。我之前拿到过北原军铁甲的构造图，有的地方不大符合人体工学，我想......”

　　傅泉彻底忍无可忍，要抬手揍人又不忍心，于是故技重施地加快速度，满脸冷漠。

　　感觉翟潜......怎么说呢，跟上一世相比，还是不同的。

　　上一世他这会儿已经开始盯着自己不放，用那一套宫廷贵族的招数大献殷勤了。虽然细数下来二人多了不少...亲密接触，但这次，他看起来真的对自己没什么感觉。

　　看来本侯的努力并没有付之东流。

　　北原侯哄好自己，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觉得自己又无所不能了。

　　唯独忘了想为什么翟潜这一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夜。

　　几人在客驿住下，这次翟潜自觉地单要了一间房，没再好意思跟傅泉挤。

　　傅泉有点心疼房钱，但鉴于减少接触的决心，还是忍痛订了四间上房。

　　半夜，翟潜沐浴更衣完毕，窗外传来几声蛙鸣。

　　小王子顿了一下，转身，也不顾风雪，径直推开窗。

　　一道蒙面身影敏捷地翻进来。

　　来人深栗色长发在脑后松松扎成马尾，眉目深邃。他警惕地瞥一眼门：“你确定安全？”

　　翟潜回身，目光一转，凝神看一眼漆黑的窗外，平静地收回目光，用汉话道：

　　“自己人。”

　　来人一屁/股坐下：“怎么样，都顺利吧？傅没问题？”

　　翟潜轻轻点头：“嗯。”

　　来人松了口气：“当真？”

　　说完，像是生怕翟潜反悔似的：“那我就放心把你托付给他了。”

　　翟潜觉得话有点怪，但具体也说不上是哪里古怪。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对组织把自己当下的处境解释清楚，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说：“我现在是她的男宠。”

　　来人：“......?”

　　翟潜：“名义上。”

　　“吓死了。”那人道，“还以为我们已经山穷水尽到出卖你的色相了。”

　　翟潜没接话，看着火炉，很认真地想着什么。

　　那人等了半天，没等到对方对自己笑话的反应，失望至极，啧了一声：“想什么呢？别担心了，那边保证追不过来的......”

　　翟潜点头：“我的‘钥匙’好用吗？”

　　对方啧了一声：“差点把你家炸翻，不是，你哪来那么多伤天理的玩意儿？”

　　翟潜：“自己做的，老鼠洞里还剩些，送你了。”

　　栗发男子嘿嘿笑了一声：“算没亏我跑这一趟。”

　　翟潜没接话，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那人知道对方懒得听自己讲话，看在这混蛋刚送了他一屋的炸药的份上，赔笑道：“想啥呢，亲爹。”

　　翟潜轻声：“想她。”

　　来人：“…...”

　　来人：“……？”

　　啥啊。

　　来人无奈：“......我都看到了，你一去她就拿刀指着你，不吓人吗？”

　　翟潜歪头：“可是她板着脸的样子好漂亮。”

　　他想了想，补充道：“她的刀也漂亮。”

　　来人噗呲乐了：“小殿下，您情窦初开啦？”

　　翟潜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他赶紧纠正：“公民，你情窦初开啦？”

　　......还是怪怪的。

　　那人见翟潜不说话，凑过来：“要不要我来教教你怎么追姑娘啊？”

　　翟潜：“你是说你当年追布朗公民的黑历史叫经验？”

　　来人翻了个白眼，小声：“她不是一般人......”

　　翟潜轻声：“我自己有数？”

　　“你有什么数？不是喜欢吗，今天一点动作都没有......哦除了在她怀里拱来拱去那次，演技不错。再有下次，她估计就要报官了。”

　　翟潜听着友人的话，似是想象着什么，仰起头狡黠地笑了，一副人后懒得藏起狐狸尾巴的大剌剌样儿。

　　“浅薄。”他说，“昨晚你一直在？”

　　来人点头。

　　“没听出来后来为什么让我上榻了？”

　　来人：“......？”

　　翟潜微微一笑，扑闪着睫羽，眼里蓝得澄澈，单纯无害：

　　“还是她满眼心疼的样子......”

　　“最漂亮。”

　　来人——他的友人，栗发的男爵，紫党的朱利安，扑哧一声笑出声：“你认真的？”

　　翟潜耸耸肩：“不知道，算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