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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用一堆废纸,在职场杀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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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一堆废纸,在职场杀疯了
深秋的冷雨,无情地敲打着写字楼冰冷的玻璃幕墙,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嗒嗒声,像是为一场即将到来的凌迟敲着倒计时。
营销部助理林汐,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雕像,抱着一摞沉甸甸、几乎要勒断她手指的文件,僵硬地立在总监办公室门外。
已经等了太久,久到双腿失去知觉。
玻璃门内,却是另一个世界。销售总监金学民深陷在那张价值不菲的皮质老板椅里,像一头餍足而懒散的雄狮,目光黏腻且具有侵略性,缓缓巡弋在对面的李薇身上。
李薇,部门的“宠儿”,她身着一件质感柔软的米白色针织衫,身姿曼妙,玲珑有致,领口巧妙地微敞,露出一段纤细的、仿佛轻易就能被只手掌控的脖颈。
她微微侧身,摆出全神贯注的倾听姿态,长睫毛垂下,在光洁的脸颊投下柔弱的阴影,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混合着羞涩与无限崇拜的笑意。
“薇薇啊,你这悟性,真是万里挑一。”金学民的声音透过不甚隔音的门板,裹挟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油腻。
“呵呵,不像有些人,死读书,脑子像块锈住的铁疙瘩,敲都敲不响。”他说话时,眼角的余光像冰冷的扫帚,嫌恶地、轻蔑地掠过门外的林汐。
李薇掩嘴,发出一声媚笑,眼波流转间尽是诚服:“金总您就别取笑我了,我笨得很,要不是您耐心指点,我什么都做不好呢,只怕早就给您惹麻烦了。”
她的声音软糯,像浸透了蜜糖,每个音节都搔刮着金学民的虚荣和欲望。
金学民哈哈大笑,身体前倾,那只戴着名表的手“无意”地覆盖在李薇的手背上,指尖带着几分暧昧的意味,缓缓摩挲着。
李薇的手指尖颤抖了一下,她没有抽回,反倒将笑容绽放得更加温顺依赖,耳根染上一片绯红。
林汐胃里一阵翻搅,她太清楚了,李薇的业务能力乏善可陈,报告写得漏洞百出,却深谙这条通往“轻松生存”的捷径——用身体换取便利。
而自己,仅仅因为无法弯下脊梁,从踏入这里的第一天起,就被打上了“异类”、“难以驯服”、“不识抬举”的标签,迅速被放逐到职场边缘,做着无人愿接的脏活累活,承受着刻薄无情的指责。
不知又过了多久,金学民终于愿意施舍注意力了,慢悠悠地招她进去。
林汐推开门,将文件小心翼翼地放在办公桌上,声音干涩:“金总,这是您要的市调报告,还有下周新品预热活动的初步方案……”
话音未落,金学民随手抓起报告,只草草扫了两眼,眉头就死死拧成了一个疙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污秽不堪的东西。他猛地将报告狠狠摔在桌上!
“这做的什么垃圾东西?!”怒吼声震得空气都在颤抖,桌上的笔筒都跟着跳了一下。
“数据是哪个原始社会的?!观点陈腐得能当出土文物!活动方案更是狗屁不通!林汐!你脖子上顶的是夜壶吗?!里面装的是不是全是粪?!”
恶毒的语言像淬了毒的冰锥,一根根钉进她的耳膜,刺穿她的尊严。
“公司给你发薪水是让你来创造价值的,不是让你来生产工业废料的!就你这态度,你这智商,留在公司就是污染环境!浪费资源!”
她下意识地微缩着身体,肋骨似乎还在隐隐作痛,那是上次他发脾气摔东西时,将硬壳文件夹砸向她导致。
她试图解释,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金总,最新的行业报告确实要下个月才……”
“闭嘴!我不听任何借口!”金学民粗暴地打断,抓起桌上那份厚重的产品目录,再次狠狠砸向她!
这一次,厚重的书角精准地、带着风声撞击在她的小腹上,一阵尖锐的钝痛让她瞬间弯下腰,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般绞痛,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职场!只看结果!结果一塌糊涂,过程就是狗屎!我看你就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还没半点用!除了碍眼还有什么用?!简直是我们部门的耻辱!”
彼时,旁边的李薇端起瓷杯,轻轻吹着水面根本不存在的浮沫,脸上充满了冰凉的、居高临下的快意。
“拿回去!重做!明天早上九点,我要看到全新的东西放在我桌上!做不好,你这个月绩效清零!直接给我滚蛋!”金学民下了最后通牒。
林汐脸色苍白,她弯着腰,强忍着腹部的剧痛,一张一张地、艰难地捡起散落一地的纸张。每一张纸都像一片冰冷的刀片,划破她的尊严。
她死死低着头,发丝掩面,不想让任何人看见眼底几近决堤的泪水、强撑着颤抖道:“好的,金总,我重做。”
随即抱着文件转身逃离,身后金学民的声音瞬间又变得春风和煦,带着黏腻作呕的暧昧:“薇薇啊,晚上那个酒局很重要,对方王总可是点名要你作陪哦,好好表现,机会难得……你那酒量,我可是知道的,到时候……”
林汐的工位位于部门的一处角隅,紧挨着嘈杂茶水间和日夜嗡鸣不休的复印机。
她每天都能听见各种噪音,闻着混杂的廉价香水、隔夜外卖、打印墨粉的气味。它们仿佛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将她紧紧裹挟,她和每个打工人一样,为了生活而无从选择。
她刚坐下,小腹和肋骨的疼痛还未缓解,同事张强端着一杯刚冲好的、冒着滚滚热气的速溶咖啡经过。
哗的一声,张强“不小心”脚下一滑,整杯咖啡猛地泼洒出来,几乎全浇文件上,滚烫的液体也溅了她一手臂!
林汐吃痛忍不住叫出声:“好烫!”
张强见状立即说道:“哎哟喂!对不起啊!没看见没看见!地太滑了!”张强毫无诚意地大呼小叫,脸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近乎恶毒的幸灾乐祸。
还不忘调侃道:“你这地方就是个风水宝地啊,天天有惊喜!”说罢讥笑着徜徉而去。
林汐的手臂被烫得通红,火辣辣地疼,文件也彻底报废。
这时她注意到周围几个同事投来的或漠然,或讥诮,或事不关己的目光,没有一个人出声,甚至有人低声嗤笑,肩膀耸动,仿佛在观看一场与她无关、精彩绝伦的滑稽戏。
她死死咬住牙关,下唇被咬破,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才强压下那股想要掀翻桌子、毁灭一切的疯狂冲动。
这是职场霸凌,是职场最肮脏、最普遍、最杀人于无形的冷暴力,她孤立无援,像被困在透明琥珀里的虫子,每一次挣扎都只能让窒息感更加强烈,更加绝望。
她一言不发,起身撞开身边看热闹的人,跌跌撞撞地冲向了洗手间。
厕所隔间里,她反锁上门,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沿着冰冷的门板滑落,跌坐在地砖上。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一切。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呜咽声。只有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地颤抖着。
肋骨和小腹还在隐隐作痛,手臂被烫伤的地方灼热难当,而比身体任何一处伤痛更痛的,是那颗被反复践踏、碾碎、再也拼凑不起来的自尊心。
“为什么?”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只是想好好工作,凭自己的本事吃饭,不偷不抢,不媚不谄,为什么就这么难?!”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父母送她上火车时殷切又骄傲的眼神,他们省吃俭用,熬白了头发,才供她读完名校,以为她在大城市必定前程似锦。
闪过自己无数个挑灯夜战的夜晚,那些对未来的憧憬、对价值的追求、对凭能力获得认可的信念。
难道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在这些肮脏的手段和虚伪的游戏规则面前,就真的一文不值吗?
真的要像李薇那样,放下所有的尊严,去讨好、去谄媚、去接受那种令人作呕的触碰,才能在这里呼吸吗?才能被当人看吗?
但那种活着,和现在这样被当作垃圾一样羞辱,又有什么区别?甚至更可悲!
现在虽然痛苦,但脊梁还是直的!灵魂还没被弄脏!
如果今天跪下了,那就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父母眼中的骄傲会变成什么?自己曾经坚信的一切又算什么?
无穷无尽的委屈和绝望像污浊的潮水,将她淹没、窒息,她浑身发冷。她哭得浑身脱力,眼前发黑,胃里空荡荡的却阵阵作呕,她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吐出来。
“放弃吧。”一个疲惫而诱惑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太累了,何必呢?离开这里,换个环境,也许……也许就好了……”
“不! ”另一个更尖锐、更愤怒的声音猛地打断,像寒刀扎进她的意识。
“换个地方就不会有金学民了吗?就不会有李薇了吗?这个职场哪里不一样?!跪下去一次,就会习惯跪下!你就会变成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你今天从这里像丧家之犬一样离开,就坐实了你是废物、是罪人!”
“他们只会笑着瓜分掉你留下的工作,然后把你的名字钉在部门的耻辱柱上,成为警示下一个新人的反面教材!”
“你甘心吗?!你甘心就这样带着污名和失败滚蛋吗?!”
“我不甘心!”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心口,瞬间压过了所有的软弱和疲惫。
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双哭肿的眼睛里,被逼到绝境后滋生出的倔强。
她想起父亲,那个一辈子清贫却腰板笔直的中学教师,常说的话:“汐汐,做人可以没钱,但不能没骨气。凡事求人容易,求己难,但求来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谁也拿不走。”
“求己……”
“我现在还有什么?除了自己,我一无所有。没有资源,没有靠山,没有退路。”
她拧开水龙头,刺骨的水浸湿脸颊,像无数根针扎进皮肤,不由得抖了个激灵。
她看着哗哗流淌的水流,又看向镜中那隐隐燃起微弱火光的双眼。
“骨气不能当饭吃,但能让你站着吃饭。”
“但现在,他们连站着的机会都不给我,要把我的尊严踩进泥里。”
“那我就算要走,也不能背着这口黑锅走!就算要死,也得咬下他们一块肉!让他们记住,我不是那么好踩的!”
一种近乎疯狂的勇气,混合着愤怒与理智,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
就在这时,林汐的电话响起,打破了沉寂。
是仓库管理员老赵,他的声音焦急得变了调,带着哭腔:“林助理!你快来一趟仓库吧!出大事了!郑总为那批滞销纸巾发大火呢,金总也在,他们……他们点名要你立刻过来!说要你给个交代!你快来吧,郑总快要吃人了!我拦不住啊!”
滞销纸巾?林汐的心猛地一沉。
那是金学民当初为了讨好关系户力主生产的项目,如今果然要来索命了。
去了,就是死路一条;不去,立刻就是死。
横竖都是死。
好,很好。
既然没有退路,那就往前闯!闯不过,大不了一死!闯过去了……
她不敢细想“闯过去”会怎样。但此刻唯一能支撑她走出这扇门的,就是绝不能这样窝囊地、任人宰割地离开!
她走向仓库,脚步起初有些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但每一步之后,都变得更加坚定。
仓库里弥漫着灰尘和纸浆霉变的沉闷气味,顶灯昏暗,投下大片扭曲摇曳的阴影,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老板郑明哲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棕熊,脸色铁青,脖子上青筋暴起,对着那堆如山的包装箱咆哮,声音震得空气都在嗡鸣。
“废物!全是占地方的垃圾!烧了都嫌污染空气!当初是哪个蠢猪做的决策?!啊?!这损失谁承担?!谁?!”
财务总监汪晴站在一旁,手里拿着计算器,声音冰冷:“郑总,清点一下,能卖多少算多少,尽量弥补点损失。实在不行,只能当废纸处理,或者……付费找垃圾清运车来拉走,省得占库存。”
金学民站得离那堆“垃圾”远远的,正拿着手机,语气“焦急”地处理着“突发重要客户投诉”,眉头紧锁,表情凝重而投入,一副全心为公、与此番混乱毫无瓜葛的忠诚模样。
郑明哲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瞬间锁定了刚进门且狼狈不堪的林汐。
“林汐!你终于来了!好啊!这就是你们营销部搞出来的好项目!这堆垃圾,你说怎么办?!公司白养着你们了吗?!你是不是和金学民合伙起来坑我?!今天不给老子说清楚,谁都别想好过!”
这口黑锅,又大又沉,不由分说地狠狠扣了下来!砸得她耳朵里嗡嗡作响。
金学民这时才“恰好”打完电话,叹了口气,快步上前,脸上堆满了“沉痛”与“深刻的自责”:“郑总,您消消气,千万保重身体。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这事儿,我作为部门负责人,确实有不可推卸的监管责任,我向您深刻检讨。”
彼时他话锋一转,语气痛心疾首,仿佛自己也受了莫大的欺骗:“唉,主要是小林当时啊,年轻气盛,急于做出成绩,拿着个漏洞百出、急功近利的方案就来找我,说得天花乱坠,信誓旦旦。我看她积极性这么高,心一软,想着年轻人总要给机会锻炼一下,就没狠下心来细究……没想到,唉,还是经验不足,闯下这么大的祸……是我失职啊!我请求公司处分!”
金学民一番唱作俱佳,把自己撇得清清白白,还把“急功近利”、“能力不足”、“欺上瞒下”的罪名牢牢钉死在林汐身上,认定她才是罪魁祸首。
汪晴推了推眼镜:“公司不养闲人,更不养祸害。林助理,这个巨大的窟窿,你自己说,怎么从你未来几年的工资里扣,才比较合适?
周围几个被这边巨大动静吸引过来的同事都远远站着看热闹,仿佛在观赏动物园里困兽的挣扎。
林汐站在原地,像被抽空了身体,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只有视觉异常清晰,清晰地映出金学民令人作呕的嘴,汪晴冰冷反光的镜片,郑明哲因暴怒而扭曲变形的脸,以及周围那些如同观看角斗士濒死表演的吃瓜群众。
所以,就是这样了吗?
这就是终点了吗?
像垃圾一样被骂,被定罪,然后被扔进历史的垃圾堆?
……真的,受够了。
一种极度疲惫后的极度清醒,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她冰冷的躯壳,激活了每一个沉睡的、愤怒的细胞!
就在这时——
“哐当!哗啦——!”
旁边一个摇摇欲坠的货架再也支撑不住了,最上面一层纸箱顺势滑落下来,重重砸在地上!箱体破裂,几十个塑料瓶滚落一地,数个瓶子正好砸中林汐脚边,粘稠冰凉的液体飞溅在她早已污秽不堪的小腿。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混乱,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妈的!怎么搞的!没一件顺心的事!”郑明哲暴躁地吼了一声,仿佛所有的不顺都是林汐带来的晦气。
金学民皱紧眉头,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狼藉,生怕脏了自己昂贵的皮鞋。“他娘的,又是你!”他低声骂了一句。
“哎呀,真是倒霉催的!”李薇捏着鼻子,娇声惊呼,嫌恶地后退了好几步。
张强则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像是在欣赏一出绝妙的、高潮迭起的喜剧。
林汐僵在原地,脚边是滚动的瓶子,身上是未干的咖啡渍、泪痕、灰尘和溅上的粘腻液体。
她感到所有的羞辱、所有的艰难、所有走投无路的绝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然后——砰然碎裂!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脚下。
一包质地粗糙的纸巾,一片污渍的地面。清洁工阿姨,慌忙拿着拖把过来,却首先下意识地、本能地去扯那包脏污的纸巾——即使它本身粗糙廉价,即使旁边或许有更“合适”、更高效的工具。
这个画面,像一道闪电,林汐的脑中拼凑起无数记忆碎片——厕所里必备的卫生纸、被咖啡泼洒后第一反应是找纸擦拭、清洁工面对油污第一反应也是扯过纸巾。
所以人们口中所谓的“废物”,在特定的场景下,却是最被需要的工具!
它们虽微不足道,但它们却无处不在!它们总在人们需要时,被第一时间想起!
如果……如果它们出现的场景,不是仓库,不是窘迫,而是那些光鲜亮丽、却同样存在着各种不便和尴尬的……高端场所呢?
再如果它们承载的不是廉价,而是某种能瞬间吸引那些高端用户注意力、为他们提供即时价值的……东西呢?
此时,林汐的心脏疯狂跳动着,血液轰鸣着冲上大脑,她的眼神直直地刺向暴怒的郑明哲!
她上前一步,声音因极度激动而沙哑:“郑总!”
这一声,不高,却带着镇定,瞬间掐断了郑明哲的咆哮和金学民的表演。
彼时,所有目光骤然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惊愕、疑惑、厌恶以及看好戏的期待。
她迎着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掷下她的赌注。
“骂够了?那就给我一个机会!”
“两周!”
“用这堆‘垃圾’——”
她伸手指向那堆如山的不堪,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近乎野蛮的力量,响彻整个仓库:
“我给您换一张,踏进高端市场的门票!”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像冰锥扫过金学民,最终死死钉回郑明哲那充满惊疑的脸,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地上,掷地有声:
“做不到——”
“我、立、刻、滚、蛋!”
第一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