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信笺》一泪茄

4、再见

　　夏茴再次回到家时，第一件事是——长舒一口气。

　　林知泉坐在沙发上，调着电视，见夏茴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关心道：“茴茴，这下是真的完事了？要不要吃点饭，还热着呢。”

　　夏茴拖步走过去，随手将单肩背着的鱼竿包立靠于沙发边，仰面靠坐上沙发，用气音回复道：“等会儿吧，爸又出门了吗？”

　　“昂，我给你爸发条消息告诉他，他儿子把他的宝贝鱼竿毫发无伤地带回家了。”说着，林知泉就拿起手机打字。

　　夏茴有点想笑，没想到忙活这老大堆事，时间居然才堪堪过午，果然忙碌使时间变漫长啊。

　　要问他为什么这么疲惫，事情还得从他开车送完江律讲起——

　　夏茴从小就和静不下来的吴有漾满镇跑，小镇大大小小的地点都被他俩摸清了，所以在送江律时，夏茴没有多问江律，而是很自然地开车驶向记忆中初见的地点。

　　江律下车后，夏茴还是跨坐在车上，长脚搭在地面上稳住车身，又笑。

　　“送到啦。”

　　“嗯。”

　　“记得洗个热水澡，小心感冒。”

　　“好。”

　　“那，拜拜？”夏茴对着江律挥挥手。

　　没得到啥回应，夏茴就打算扭车把，准备走了，结果本来沉默的少年忽然用稍沙哑的声线轻轻吐出几字。

　　“再见。”

　　夏茴转头，猝不及防撞进那双不同于平常，此刻亮得如清泉中洗出的黑宝石般的眼眸，目光如炬地盯着他，薄唇翕动着又吐出几字。

　　“再见，夏茴。”

　　说再见，能再次遇见吗？

　　接着，夏茴有些迷糊地开车回了家，等站在家门口时，他也没想明白自己心情咋怎么复杂，甚至有点记不起在江律说完那句话后自己的反应如何了。

　　哪成想，一进家门，心情就更复杂了……

　　他爸正惨兮兮地埋在他妈怀里，大倒苦水说自己在工作单位受了什么什么气，中午终于可以回家吃香喷喷的饭菜，结果自己的宝贝鱼竿还被拿走了。

　　他妈眼瞅着儿子回家了，一巴掌拍在丈夫背上，说哭什么哭，还有没有点男子气概，他爸夏扬就窝囊地止住了。

　　夏茴见这情形已经见怪不怪了，刚想换鞋进门，刹那间脑中一闪，嗯？不对。

　　宝贝鱼竿？鱼……鱼竿！吴有漾！！

　　夏茴猛然想起吴有漾和鱼竿都还在岸边，等他去接呢！当下扔下句：“爸妈，你们先吃饭，我去接鱼竿和吴有漾！”

　　夏茴一路疾速行驶，等到岸时原本顺滑的黑发此刻变得凌乱，他也顾不得整理，高喊着吴有漾的名字。

　　粗壮的树干后一身影随声音窜出，吴有漾一张俊脸要哭不哭，顶着泪汪汪的两眼就冲过来要抱住夏茴，高声抱怨道：“夏茴！你可算来了，我tm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夏茴呲牙尬了一瞬，心想确实不小心忘了，稍微推开吴有漾，防止他的鼻涕沾上衣领，正经道：“都大中午了，走走走。”

　　两人拿起吴有漾早就收拾好的背包，夏茴顺势直接坐后座，吴有漾也没啥异议，只是上车到开车时嘴一直努着，让夏茴想不注意都难。

　　夏茴顿时就笑了，“干啥？”

　　“你其实就是忘了我吧。”

　　“哪有？咋可能嘞，我这不是来了嘛，就是路上耽搁了会儿。”

　　“……”

　　夏茴奇怪他这发小居然还能有沉默不语的时候，想抬手轻轻推推他，就只听前面的人嘟嘟囔囔开口道：“你注意着点那个落水的小鬼，我感觉他怪怪的。”

　　头一回听吴有漾这样硬邦邦的语气，夏茴又不免想起门口那双乌黑清晰的瞳孔，下意识反驳：“没有吧……”

　　“有！就是有！总之最好就是再也别遇上他。”难得的炸毛了

　　“哦那行呗。哎我艹，吴有漾，你开石子路干啥呃啊，颠死了！”

　　夏茴忆此，双手交叉搁眼上歇息，又瞎摸上手机，就着这个姿势给吴有漾发消息。

　　爱卿平身：到家没？

　　对方正在输入中……

　　输出了很久，但是没蹦出一句话，夏茴纳闷了。

　　爱卿平身：？

　　帅到被人砍：刚到！

　　爱卿平身：你刚刚打啥呢，大半天还没发出来。

　　帅到被人砍：我等绿灯呢，掏手机正好看见你消息，本来想直接打好发过去，身
　　后一车死命按喇叭，我没招了，只能往旁边挪，那车还慢吞吞开，mmp，磨蹭得要死，而且绿灯刚好亮了，我就打算到家了再回你，应该是界面一直停在打字那页没熄。

　　爱卿平身：这车疯了。

　　帅到被人砍：就是啊！

　　帅到被人砍：哎夏茴，晚上去不去夜市，我想八姨姨臭豆腐了TvT。

　　爱卿平身：可以，宋池雨来不来。

　　帅到被人砍：……你提他干啥，就咱两去！

　　夏茴叹口气，身子坐正，为两人依旧僵硬的关系感到头疼。

　　夏茴和吴有漾的铁关系是从幼儿园就开始的，他俩直到小学毕业都在同一学校同一班，也是有些缘分在的。

　　不过初中就分开了，因为吴有漾太能折腾了，他爸妈就把他送去寄宿私立初中，半月才能回家一次。吴有漾每次回家都要抱着夏茴哭喊一阵，离开去学校也要哭闹一阵，夏茴那时候觉得吴有漾可能脑子里全是水，不然怎么这么能哭。

　　后来他爸妈也是受不了吴有漾一月闹四次，终于同意他和夏茴一起上了镇上的公立高中。

　　而宋池雨就是他俩在高中刚入学时认识的一朋友，不过在期末考前，吴有漾和宋池雨闹了矛盾，这矛盾在夏茴看来完全就是小题大做——

　　俩人在某天晚自习大课间打赌，赌班主任老余哪只脚先踏进教室，谁赢了，就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夏茴扶额：天…得亏这两货能想出来。

　　压左脚的吴有漾大获全胜，当即兴奋地也不管还在上晚自习就蹦跶起来挥舞双拳，被老余罚去外面站一整个晚自习。

　　宋池雨愿赌服输，问吴有漾有什么要求，吴有漾挑眉说要棉花糖暑假陪他玩几天，宋池雨却眉毛一竖，厉声拒绝，吴有漾眼一瞪，手一指骂宋池雨赖皮鬼。

　　可不管吴有漾怎么说，宋池雨就是不答应，两人的关系就在那一晚急剧结冰，连老余都察觉到了，悄悄将夏茴叫进办公室，让他帮忙缓和缓和两人剑拔弩张的关系。

　　夏茴也很无奈，只要一在吴有漾面前提起宋池鱼，他的脸就一下拉得像老奶奶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宋池雨也同样不屑地哼笑加翻白眼。

　　夏茴：……我也很无助，这一个钠的化身，一个水的化身，一相遇就爆炸。

　　直至暑假期间夏茴也没有感受到两人有一丝和好的迹象，今天一提，果然……真是没辙了。

　　要不……找宋池雨试试看呢？

　　夏茴脑中一闪，当即手指动起来。

　　爱卿平身：晚上去夜市吃臭豆腐不？

　　绵雨：？我不爱吃臭豆腐。

　　绵雨：是吴有漾那家伙想吃吧，呵。

　　爱卿平身：……既然你都知道了，来不来，晚上八点。

　　绵雨：哼。

　　夏茴看着屏幕上欠揍的语气词，无语地想把顺着网线爬过去，给这可恶的两人一人一个大嘴巴子吃吃。

　　没法了，先随便填填肚子吧。

　　夏茴这才感到肚子有点抗议了，走向餐桌随便扒拉几口饭菜，就走进房间打算小憩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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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打算小憩，结果等他睡眼惺忪地摸上手机，一触亮屏，19：34，赶忙撑起身体，整个房间漆黑一片，怪不得感觉手机屏幕亮得刺眼，直接昏睡六个小时多，猪来的吗？

　　夏茴咬紧后槽牙，一晃脑袋，更晕了，只能僵住等身体缓过来，混沌般的大脑慢慢清晰起来后，夏茴就揉捏肩部肌肉，下床开灯，刺眼的白炽灯亮起，同一时刻响起电话铃声。

　　“喂……”

　　“喂，我艹，你嗓子被毒哑了吗？刚起床？”

　　“嗯。”夏茴倒了杯凉水，含糊回道。

　　“哦，等下用不用我开车来接你？我现在好饿…为了八姨姨的臭豆腐，顶压没吃家里的晚饭，被我妈快念叨死了。”

　　夏茴笑两声，还是有点哑，“来接我，我现在累得不行，不骑车了。”

　　“行，我来了，先挂了，拜。”

　　夏茴放下手机，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凑近镜面扒拉眼皮，看清眼底的红血丝，叹口气，看来今天是累惨了，走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冲走身上格外不舒服的粘腻汗渍。

　　忽地想起自己中午回家时是不是没来得及洗澡就睡觉去了，不会感冒吧？

　　来不及担心，就见手机屏亮起，显示这吴有漾刚发来的消息，夏茴就抓起手机，换鞋走出门。

　　下到一楼，走出去看见吴有漾百般无聊地单指甩着车钥匙，一瞅见夏茴下来了，就露齿一笑，夏茴两步作一步，熟练跨坐上后座，两个人就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驶向夜市。

　　正值夜晚八点，湖镇中央公园旁最为热闹的夜市活动便在这一时刻开启，其实大多摊车早在两小时前就摆好，只是湖镇的人民喜欢在晚饭后去公园散步消食，散着散着就来光顾各色小吃摊了，所以每天八点左右才是最为热闹的时候。

　　夏茴和吴有漾正站在八姨姨臭豆腐摊前，看着嬢嬢动作麻利得捞起豆腐，又行云流水般撒上料汁和香料，吴有漾见嬢嬢要加葱，赶忙阻止道：“哎嬢嬢，我不要葱的嘞，多些香菜！”

　　嬢嬢哎了声，打包好递给吴有漾，吴有漾笑着说：“谢谢嬢嬢！”，一接过手就迫不及待地用签子插起一块放入嘴中。

　　刚出炉的臭豆腐还热腾腾的，给吴有漾烫得一哆嗦，赶紧拍拍夏茴，嘴里却呜呜啊啊吐不出完整的话，辛亏夏茴把手中的冰水拧开递过去，吴有漾的嘴这才得救了。

　　夏茴一手捧着小碗的狼牙土豆，无奈地看着吴有漾：“我说吴有漾同学，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啊，你就不能等稍微凉点再吃吗？”

　　吴有漾却一瞪眼，反驳道：“你不懂，这嬢嬢家的臭豆腐就得趁热吃，不然都没内味。”说完，又去低头大战滚烫臭豆腐了。

　　夏茴懒得搭理他了，自己小口吃着狼牙土豆，眼睛四下乱瞟着，倏地定睛在一家泰式奶茶的摊子上，转头问吴有漾要不要喝，听对方回了个西瓜味，就起身朝那家摊子走去，要了一杯西瓜味，一杯柠檬味，正打算扫码付账，却突然听到吴有漾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