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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藏宝归民:金山换粥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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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虐风饕,金碗盛暖
腊月的京城,大雪封门。朱雀大街两侧的屋檐垂下冰棱,像一柄柄倒悬的寒刀。风卷着雪粒子,抽在行人脸上,生疼。往年这种天气,街角巷尾总少不了冻毙的饿殍,但今年不同。
长街尽头,新搭起的十座丈宽粥棚热气蒸腾,如同雪原上燃起的篝火。棚顶压着厚厚的积雪,棚内却暖意融融。几十口半人高的铁锅咕嘟翻滚着浓稠的米粥,米香混着新麦的甜气,霸道地驱散了凛冽的寒意。锅旁堆着小山般的白面馒头,刚出笼,暄软得像云朵。
粥棚前,早已排起蜿蜒的长龙。男女老少,衣衫褴褛,冻得嘴唇发紫,却个个伸长了脖子,眼巴巴望着那翻滚的热气,喉结不住滚动。他们手里攥着的,不是破碗,而是一只只沉甸甸、黄澄澄的金碗!碗壁錾刻着简洁的云纹,碗底中央,一个清晰的“邬”字印记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排好队!别挤!人人有份!”身着邬府家丁服饰的壮汉们大声维持秩序,声音洪亮,压过了风声。他们腰间佩刀,眼神锐利,却动作麻利地给每个上前的人盛满金碗,再塞上两个热腾腾的馒头。
“娘…金…金子?”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乞丐,穿着单薄破洞的夹袄,小脸冻得青紫,被母亲推到粥棚前。他怯生生地接过那沉得几乎拿不稳的金碗,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摸着碗壁冰凉光滑的触感。碗里是稠得能立筷子的白米粥,上面还浮着一层诱人的米油。
“傻孩子,快喝!”妇人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催促着儿子。她自己也捧着一只同样的金碗,指尖冻得僵硬,却死死攥着这救命的温暖。她抬头望向粥棚深处,那里立着两道身影,一玄一紫,如同冰雪中并蒂而生的玉树琼花。
粥棚双姝,民心所向
邬晴裹着厚厚的银狐裘,领口一圈雪白的绒毛衬得她小脸愈发莹润。她没戴繁复的凤冠,只简单挽了个髻,簪一支白玉簪。此刻,她正踮着脚,试图抢过溪照手中的长柄木勺。
“姐姐!让我来!我劲儿大!”她嚷嚷着,鼻尖冻得微红,呼出的白气氤氲了眉眼。
曲溪照一身绛紫宫装,外罩同色锦缎斗篷,清冷的面容在蒸腾的热气中柔和了几分。她稳稳握着木勺,避开邬晴的手,声音平静:“别闹,烫着你。”她动作娴熟地舀起一勺滚烫的米粥,稳稳倒入一个老妪颤巍巍捧着的金碗里,又顺手拿起两个馒头塞进老人怀里。
“老人家,趁热吃。”溪照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老妪耳中。
老妪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蓄满泪水,捧着金碗和馒头,噗通一声就要跪下:“谢…谢皇后娘娘!谢掌印夫人!活菩萨啊!”
“快起来!”邬晴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老妪,小脸板起,“地上凉!吃了粥和馒头,身子暖和了,比磕头强百倍!”她转头对旁边的家丁吩咐:“秦叔,给这位婆婆找个避风的地方坐着吃,再给她加个厚垫子!”
“是,小姐!”管家秦忠连忙应声,亲自搀扶老妪。
溪照看着邬晴咋咋呼呼却心细如发的样子,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她目光扫过长龙,看着那些捧着金碗狼吞虎咽的百姓,看着他们脸上重新焕发的生气,清冷的眸底映着火光,也映着暖意。
“姐姐你看!”邬晴忽然扯了扯溪照的袖子,指着不远处。一个捧着金碗的小男孩,喝完了粥,正小心翼翼地用冻裂的小手,一遍遍摸着碗底的“邬”字,然后珍而重之地将空碗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地方,仿佛那是无价之宝。
“他们…把碗当宝贝了。”邬晴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其实…就是些熔了前朝藏金打的碗匙…”
溪照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用自己的掌心暖着:“金碗是死物,能换他们一冬温饱,便是无价。你做的很好。”她顿了顿,补充道,“比…某些人藏在国库里发霉强。”
邬晴知道她指的是那些反对她动用“前朝秘藏”赈灾的顽固老臣,顿时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我的金子,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养我的百姓,天经地义!”她忽然凑近溪照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狡黠的笑意,“再说了,这‘聘礼’…姐姐可还满意?”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溪照指尖微蜷,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瞥了她一眼:“…胡闹。”
邬晴嘻嘻一笑,也不恼,目光又投向人群。忽然,她眼睛一亮,指着队伍末尾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妇人:“姐姐!那个小娃娃!脸都冻紫了!快!把我的暖手炉给她!”
墨画立刻递上鎏金小手炉。邬晴接过,小跑着过去,不由分说塞进妇人手里:“抱着!给孩子暖暖!”又解下自己颈间那条雪白的狐裘围脖,笨手笨脚地裹在婴儿身上。
妇人受宠若惊,抱着孩子连连道谢,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邬晴摆摆手,跑回溪照身边,搓着冻红的手,哈着气:“嘿嘿,这下暖和了!”她看着溪照,眼神亮晶晶的,像讨赏的小狗,“姐姐,我好不好?”
溪照没说话,只是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邬晴肩上,仔细拢好。带着她体温的暖意瞬间包裹了邬晴。
“好。”一个字,轻如落雪,却重若千钧。
金碗藏秘,暗流涌动
粥棚的善举如火如荼,金碗换粥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京城内外。邬晴和溪照几乎每日都来,有时亲自掌勺,有时只是静静看着。邬晴还别出心裁,让工匠在部分金碗的碗底内侧,用极细的刻刀,刻上“晴照”二字的小小连体花押。
“这是我们的碗!”她得意洋洋地向溪照展示,“独一无二!以后谁用了这碗,都得念着我们的好!”
溪照看着那精巧的花押,指尖轻轻拂过,眼底漾开一丝涟漪。
然而,祥和之下,暗流从未停歇。
这日,粥棚依旧人声鼎沸。一个穿着不起眼灰布棉袄的中年汉子,随着人流领了粥和馒头。他捧着金碗,蹲在避风的墙角,埋头喝粥,动作看似粗鲁,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视着粥棚内外,尤其在邬晴和溪照身上停留片刻。
他几口喝完粥,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珍视金碗,反而用粗糙的手指,在碗底外侧用力摩挲着。碗底中央那个“邬”字印记周围,似乎刻着一些极其细微、几乎无法辨认的纹路。
汉子眉头微皱,借着袖子的遮掩,指尖蘸了点碗底残留的温热米汤,再次用力擦拭碗底。米汤浸润下,那些细微的纹路似乎…清晰了一瞬!
不是花纹!是字!
极其古拙的篆体小字,密密麻麻,似乎记载着什么!
汉子心头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迅速将碗揣入怀中,起身混入人群,消失在大雪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处粥棚。
一个瘦小的男孩捧着空碗,蹦蹦跳跳跑向母亲:“娘!碗底有画!亮亮的!”
妇人接过碗,对着棚内火光仔细看去。只见碗底内侧,除了那个“邬”字印记,靠近碗沿处,竟有一圈极其隐蔽、形如莲瓣的凸起浮雕。其中一片“莲瓣”的末端,似乎可以…活动?
男孩好奇地伸出冻红的手指,轻轻抠了一下。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声响!
那片“莲瓣”竟真的向内缩进半寸,露出一个米粒大小的孔洞!孔洞深处,隐约可见一点极其微弱的、非金非玉的幽蓝光泽一闪而逝!
妇人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碗摔了!她慌忙捂住碗底,心脏狂跳,下意识地看向粥棚中央那两道身影。
碗底惊魂,勺柄玄机
夜色渐深,雪势稍缓。粥棚的热闹渐渐散去,只余下收拾残局的家丁和满地狼藉的脚印。
邬晴累得直捶腰,毫无形象地靠在溪照身上:“累死我了…姐姐,背我回去!”
溪照由她靠着,没说话,目光却落在秦忠刚呈上来的一只金碗上。这只碗是方才一个家丁在收拾时发现的,碗底外侧沾着些未干的米汤,汤渍下,几个模糊的古篆字迹隐约可见。
“秦叔,拿干净布和温水来。”溪照吩咐。
秦忠立刻照办。溪照用湿布小心擦拭碗底,米汤化开,字迹逐渐清晰——
“癸未冬,帝鸩杀镇国公曲宏于紫宸殿…”
后面的字被磨损得厉害,难以辨认。但仅这开头的几个字,已如惊雷炸响!
曲宏!正是溪照早逝的父亲!癸未年冬…那正是他奉诏入宫后“突发急病暴毙”的时间!
溪照捏着碗的手指瞬间收紧,骨节泛白!她猛地抬头看向邬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震惊和冰冷!
邬晴也看到了那行字,脸上的嬉笑瞬间凝固,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下意识地抓紧溪照的手臂:“姐姐…”
就在这时,另一名家丁急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柄刚清洗干净的铜勺:“小姐!夫人!这勺子…这勺子柄不对劲!”
溪照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接过铜勺。勺柄中空,入手比寻常铜勺轻些。她指尖在柄尾一处莲花浮雕上用力一按!
“咔嚓!”
一声脆响!
勺柄末端竟弹开一个小指粗细的暗格!暗格里,赫然躺着一卷薄如蝉翼、泛着淡淡金色的丝绢!绢上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绘着一幅极其复杂的建筑结构图,图旁标注着三个小字——
“承露台” 。
承露台!那是皇宫禁苑深处,传说中前朝皇帝为求长生,耗费巨资修建,却从未启用的神秘高台!据说内藏无数机关暗道,是宫中绝对的禁地!
粥棚内一片死寂。只有炉火噼啪作响,映照着邬晴和溪照同样凝重的脸庞。
金碗藏血诏,勺柄引禁地。
这以“藏宝”赈济灾民之举,竟无意间掀开了掩盖多年的血腥秘辛,更指向了皇宫深处最危险的禁区!
邬晴看着溪照苍白的侧脸,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和保护欲在胸中炸开。她猛地站直身体,小脸上再无半分玩笑,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她一把抓起那只刻着血字的金碗,狠狠砸在地上!
“哐当——!”
金碗碎裂,金片四溅!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刺耳,惊得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查!”邬晴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寒意,穿透风雪,“给朕查!查清这碗上每一个字的来历!查清是谁把这勺子混进来的!查清承露台里…到底藏着什么鬼!”
她转身,紧紧握住溪照冰凉的手,十指紧扣,声音低沉却坚定:
“姐姐,别怕。”
“这脏血…我替你洗!”
“这深宫…我陪你闯!”
“谁敢伤你…我拆了他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