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循环》棠葵泡月光

28、方铮

　　秦淮瞥见林东阳还在发呆，忽然凑到他耳边说，“下去的时候，我带你下去。”

　　他似乎觉得林东阳是被江竹那样粗暴的方式吓到呆滞，因此尤为渴望让他来带林东阳下去。

　　江竹坐在前排哼歌。

　　她在小声唱外婆桥，嗓音轻柔，拉长的语调里平白生出些孤寂，与她平日嬉皮笑脸的行为迥然不同。

　　困意攀附上林东阳的大脑，眼皮重的抬不起，索性靠在秦淮身上睡着了。

　　他放下了担子，睡的很熟，秦淮调整自己的姿势，想叫他更舒服一些。

　　陈静音瞥了一眼，“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

　　秦淮抬眸对上她的视线，没说话。

　　江竹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她仍然在轻轻唱歌。

　　陈静音：“小易啊，你喜欢他？”

　　歌声骤停，江竹兴冲冲的转过脸来，低声道，“真喜欢？我不太信你会喜欢人啊。”

　　秦淮看向睡熟的林东阳。

　　他的角度其实是看不太清林东阳的脸的。

　　仅依稀能看见一小截下巴，光撒进来将细小的绒毛照成金色，蓬松的发丝扫在他的脖颈处，鼻尖是极为浅淡的洗发水的味道。

　　林东阳很像他在故事书里听过的——

　　家人。

　　喜欢吗？

　　他不懂喜欢是什么感觉，他只懂欲望，他觉得和林东阳一起很舒服，所以他想要。

　　他不说话，可看他的反应，江竹便知道他的意思。

　　“哎？”江竹用促狭的语气说道。

　　她笑了笑，偏头低声与陈静音说，“李叔要气死了吧？”

　　陈静音轻笑，不置可否。

　　江竹从腰包里将自己抓的蝉掏出来玩，能飞的她给放走了，未蜕壳的倒留着，她把玩着，看蝉从指尖爬到手腕，又被她放回原处。

　　片刻后，她嗤笑一声，将蝉装回包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正方体型的漆黑晶块，上面流转着红色的光芒。

　　秦淮没有抬眸，甚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操纵直升机里的毛毯，将其挡在自己和林东阳面前。

　　江竹打开机门，风鼓吹着涌出去，发出呼呼的声响，温度倏然降下去，略微有些冷。

　　林东阳被巨大的声音惊醒，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抹了把脸，“怎么了？”

　　秦淮轻轻动了动有些麻的胳膊，“有怪物追过来了。”

　　毛毯像墙壁一样遮住部分向外涌出的风，林东阳伸手戳了一下，比墙都硬。

　　他能感受到风向外吹，可自己安安稳稳的坐在这，八成是秦淮的能力在控制着。

　　林东阳感动了，“我的天，你太好了吧，你真是个好人。”

　　江竹噗呲一声笑出来。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晶块开始逸散重组，逐渐化为一把巨大的长弓，其上布满丝缕的红色的流光。

　　她哼着一首较为欢快的歌，从腰包里掏出一根针一样的东西，在长弓的红纹处擦了一下，便倏然加粗变长，化为箭矢。

　　陈静音：“省着点。”

　　“放心。”江竹拉弓对准外面扇动羽翼追上来的怪物，“大不了我出去劈了它们，就是你要在这等我一会儿了。”

　　“想得倒美。”

　　陈静音掏出一根烟衔在嘴里，涌动的气流将燃烧的烟气瞬间吹散。

　　她刚到胸口的发丝被吹开，面前燃起的炽热火光轰然炸响，橙红相接的火光在她的眸中燃烧。

　　林东阳偏头看去，两只燃烧着的怪物身后缀着黑烟，徒劳的扇动翅膀，坠下去了。

　　陈静音好像比陈嘉文强很多啊。

　　几乎一样的能力，陈静音这么强。

　　“不错啊。”江竹吹了声口哨。

　　她手下射箭的速度愈发快了，箭矢穿透怪物的脑袋，碰溅出浅粉色的汁液，抽搐几下便斜着落下去。

　　林东阳有些关心后面这架怎么办，上面可都是小孩子。

　　他贴着玻璃看，有几只围在直升机身侧的怪物直直向下坠去，轰然一声落在地上。

　　直升机内飞出几张小纸人，在靠近怪物的瞬间便凭空极速生长出藤蔓，如同蛛网一般将其束缚。

　　羽翼被紧紧缠绕的怪物无法飞翔，挣扎之际又被冲过来的火球砸中，燃烧着落下去。

　　林东阳收回视线。

　　好吧。

　　这里最没用的貌似就是他了。

　　他睡不着，也帮不上忙，有些失落。

　　秦淮看向他，忽然又从兜里摸出来一根糖，拆了递到他眼前，“给。”

　　“你怎么老给我塞啊？”林东阳把糖戳到他嘴边，“你装了一口袋，自己才吃几个？你吃。”

　　秦淮含进去嘴里，糖棍在林东阳手里，坚硬的糖块抵住上颚，松手时糖块轻佻的动了一下，与齿尖磕碰，清脆的声响通过骨骼传到秦淮的脑海。

　　他隔着脸皮摸了一下嘴里的糖块，体味着刚刚奇妙的感觉。

　　越是有洪水猛兽在身后追，陈静音反而更冷静，直升机也开得愈发迅速，像射出的箭矢。

　　林东阳看得出她的驾驶技术是极为出色的，在这样严峻的情形下，她甚至能空出一只手抖烟灰。

　　身后那架直升机竟也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在尸体坠落以及黑烟缭绕的境况下，仍紧紧跟在身后。

　　林东阳喃喃道，“我的妈，这么牛。”

　　基地都是这么牛的人才吗？

　　秦淮说，“江竹和陈静音的确很厉害。父亲说陈静音这样的人才世间少有。”

　　见林东阳的视线落在陈静音身上，他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父亲说我也是。”

　　林东阳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觉得自己有些拖后腿了。

　　他转念一想，基地有这么多人才守着，他安安心心做个一般人也好，照江竹的意思，他十有八九会被分到三队。

　　秦淮……

　　估计要去一队或者二队了吧。

　　林东阳为即将到来的离别难过片刻，可转念又觉得不是再也见不了面了，人都说距离产生美，没准儿秦淮跟他待久了还会烦他。

　　那多不好。

　　窗外的景色由林景转至废城，现在又转为林景，视野中出现高耸入云的城墙，漆黑光滑的墙面反着光，像硕大的黑曜石。

　　层层叠叠的城墙呈圆弧状，如同盛开的鲜花，中心是一座同样漆黑的、高耸入云的塔。

　　不等陈静音和江竹说明，林东阳便知道他们到了。

　　林东阳：“哇。”

　　江竹收回手里的长弓，关上机门，“这么快就到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失落。

　　陈静音笑笑，没理她，对林东阳说，“进城前你们得先去找方铮进行登记，放心，他挺和善的。”

　　“好。”

　　直升机落在一座高楼顶部，江竹先行下去，像迫不及待一般，可先前她分明是不愿意回来的。

　　后一辆直升机落下后便有人从驾驶座下来，林东阳偏头看去。

　　干练的女性，表情严肃又冷漠，留着短发，一跳下来便直冲江竹而去。

　　江竹下意识要躲，她却预判了江竹的所有行动，直径按住江竹的肩膀。

　　江竹哈哈一笑，转头看向她，故作惊讶道，“哎呀，双儿你咋在这？你看我都没看见你。”

　　“是吗。”陈双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从前天开始我就没有见过您了，既然现在您没事，就去处理一下堆积的公务吧。”

　　“谁说我没事！？我忙着呢，城内……对，巡逻不是还得我去吗？”

　　陈双儿哗啦啦翻了好几页，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漆黑的字迹，“巡逻是您晚上的任务，在此之前，您得去办公室。”

　　等林东阳下来的时候就看见江竹一边耍赖一边被陈双儿拉走。

　　哈哈哈。

　　话说回来，江竹这次来找人是偷跑出来的吧？！

　　江竹反抗无果，只得对喊陈双儿过来接应的陈静音比了个中指。

　　陈静音挥手送她走，转身对林东阳说，“稍等一会，我已经叫方铮来了。”

　　后方的孙梦他们也走过来，一同等待登记。

　　啾啾在下来的时候就跑着奔向秦淮，秦淮也弯腰倾身将它搂在怀里，啾啾一路又顺着他的胸口向上爬，趴在他肩上。

　　李莫尘眼巴巴的看着。

　　屁股还疼着的李纪白被陈嘉文背着下来，陈嘉文看起来在说教他，依稀间却没听到什么犀利的话语，他的面上甚至是带笑的。

　　林东阳想到陈嘉文开枪时的决绝。

　　他感觉有些牙酸，忍不住又离秦淮近些，紧紧贴到他身侧才觉得安全感满了。

　　秦淮垂眸看向他，自己的肩靠上他的，啾啾顺势爬过去，前脚放在林东阳肩上，后脚放在秦淮肩上。

　　这是个有些搞笑的姿势，啾啾的猫耳蹭在林东阳耳尖，尾巴撩在秦淮脸上，有些痒，林东阳索性蹭蹭它来挠痒。

　　他蹭得啾啾站不稳，喵了一声，像在抗议。

　　林东阳哈哈笑起来，顺了一把它的脑门。

　　孙梦在安抚剩下的孩子，五个豆大的孩子围在她身侧，像树底下长的一簇簇蘑菇。

　　陈静音将他们从顶楼带下去，进到像是办公室的房间，有好些沙发，他们安稳的坐在上面。

　　片刻后方铮就来了。

　　他看起来很年轻，二十五六的模样，气质叫人觉得如沐春风，眉眼也顺和，倒有几分谦谦君子的感觉。

　　他推着轮椅，上面坐着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岁月沉积的痕迹化为他脸上的细纹，浓厚的的书卷气从他的神色中溢出来。

　　方铮笑着说，“你们好，我是方铮，这位是研究员李熠，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陈静音说，“既然知道就快动手。我还有事。”

　　方铮失笑，“行。我尽量快些。”

　　“你们现在可以排队了，登记是要一个一个在密闭的环境下进行的，我保证会对你们的资料进行绝对保密。”

　　林东阳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请问登记是要登记什么？”

　　方铮笑着看向他。

　　“你们的生平过往在这里并不是最重要的，为了维护基地内的治安，目前需要登记的是你们的异能。”

　　“我的异能是勘测，可以知道别人的异能以及副作用具体内容，所以由我来负责登记。”

　　“你们大可放心，基地内每个人都在我这里进行登记，所有人的资料完全保密，不会泄露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