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循环》棠葵泡月光

18、院长

　　孙梦第一次异能消耗过度的时候，就是在西边的树林里。

　　当时她已经封了三个边，西边是最后一个。

　　她只觉得心脏突突地跳，心悸一样，慌的感觉像是天要塌下来，随后啵的一声，恍然间感到头顶有什么翘起来，摸起来像草。

　　她讶然，陈嘉文走过来时踉跄一下，险些摔倒，指尖颤抖，跟她说她开花了。

　　孙梦伸手拔下来，有些疼，根茎底部沾了血，翠绿的枝头盛开一朵蓝色的花。

　　陈嘉文心疼的跳脚，两手抱着她的头看，眼泪扑簌簌的掉，说，“姐姐！乱拔什么？这，你看这都秃了，好大一块，疼不疼？”

　　哄了好一会儿才把受惊的陈嘉文哄好，孙梦一手握着他，一手抚摸他的脸，安抚道，“你怎么吓成这样？没事，我现在不好好的吗？”

　　陈嘉文没说话，他的指尖仍然颤抖，阖着眼睛用脸颊蹭她的手，浓密的睫毛上沾了泪珠，轻轻扫过孙梦的皮肤，有些痒。

　　她能感觉到这是异能消耗过度了，于是决定先回去，等休息一天再来。

　　第二天仍是如此。

　　她又休息两天。

　　消耗过度。

　　西边的树林内有东西加速了异能的消耗，最多只能使用二十分钟。

　　彼时林东阳在路上找到一支长得笔直的树枝，跳上去将其压断，捋了上面的小枝叶，正伸手递给秦淮。

　　听见孙梦的话，又将孙梦之前给的刀分给他，秦淮伸手接下，随手把刀塞到后腰，手里攥着木棍。

　　林东阳看出他的反感，安抚道，“带着吧，刀更好用。”

　　夜深，高悬的月投掷下清浅的光，蝉鸣声绵延不绝，青草的稀碎声打在耳侧，陈嘉文身侧悬着零星几个火球照明。

　　林东阳热的直扇衣领，他有些纳闷，“咱们这么多人居然凑不出来一个手电筒。”

　　“前几天摔坏了，”孙梦也有些热，额角冒出汗珠，“先忍一忍，这段路我给弄了不少陷阱，不照明不行。”

　　陈嘉文操纵火球向下，就在腿脚跟前晃悠，又离得稍稍远了些，林东阳这才觉得自己缓过劲来。

　　他好奇，“陷阱？”

　　陈嘉文开口帮孙梦解释，“这边山上有野兔，逮了加餐。”

　　“什么陷阱？夹子吗？”

　　孙梦笑笑，“有夹子，也有坑，别墅里的夹子不多，我们在给别墅封边的时候顺道埋下去的。”

　　秦淮拿木棍随手一戳，乒乒乓乓一阵响，一个小型捕兽夹狠狠夹在木棍上，力道大，尾部有些折断了。

　　他展示给林东阳看，“这种。”

　　“哦——”林东阳拉长声音，诧异道，“你还会这个？”

　　秦淮给他指地上一处微凸的草堆，“这种就是。”

　　又走几步，他猛地往地上一戳，现出一个三十公分的坑，“坑在这。”

　　陈嘉文额角青筋直跳，“别戳了，等会儿兔子没逮着一只，全让你们戳没了。”

　　“你们这抓不着兔子吧？这么浅。”

　　孙梦：“有些是孩子们挖的，大家一起挖的坑，捕兽夹是我和陈嘉文一起埋的。”

　　说着说着，秦淮突然止步，“嘘。”

　　众人停下脚步，一齐噤声，身侧的火球噗呲一声灭了，茫然间只听蝉鸣与蝼蛄声，林东阳压低声音凑到秦淮耳边道，“有人？”

　　“不。”秦淮否认，“是怪物。”

　　孙梦蹙眉，“什么类型的，能听出来吗？”

　　“……”秦淮阖上双眸，仔细辨别声音。

　　“是象。”

　　孙梦和陈嘉文脸色骤变，孙梦抬手便操纵周遭的树木生长，本就偏高的树猛地向上攀起，枝干也粗壮起来。

　　林东阳心生疑惑。

　　是错觉吗？

　　总觉得好像……

　　变慢了。

　　陈嘉文猛然扛起孙梦转头狂奔，孙梦趴在他背上大喊道，“跑！先跑！”

　　秦淮拉着林东阳就跑，地底的石块堆叠在一起，化作巨大的屏障，孙梦领会到他的意思，藤蔓攀附而上，牢牢卡在缝隙中。

　　此时远远的听见一阵象鸣伴随着狂暴的奔腾声呼啸而来，诡异的有种凄厉感。

　　孙梦让陈嘉文将她放下来，陈嘉文扛着她太慢，他们刚跑出不久，那座木石组成的石壁轰然倒塌，林东阳感觉溅出的石块砸在自己的小腿上，有些疼，流血了。

　　他回头匆匆地看。

　　巨大的象身映照在他眼里，血腥味自它身上传来，它好像受了伤，没有象牙，象耳上长着两三只人眼，在月色中泛起光。

　　它有些坡脚，前腿貌似断了，踉跄着跑也快。

　　身侧一个火球撩过发丝，点燃了林东阳身后的草地，也照亮了这只巨象。

　　林东阳这才发现它背上也有伤，嵌着一个石块，像被砸的，跛的那只脚上好像挂了什么东西。

　　这时秦淮嫌他慢，将他扛在肩上，他眯起眼睛，这才发觉脚上挂着的是人。

　　是一个孩子。

　　……孩子？

　　他扯着嗓子问孙梦，“你们真把孩子都哄到地下室了？！”

　　孙梦：“问这个干什么？”

　　她猛地僵住，脚下踉跄险些摔倒，陈嘉文赶忙扶住，她边跑边回头，待看清象脚背上挂着的人时，直觉当头一棒，耳侧嗡嗡响。

　　她凄厉地叫出声，“李莫尘！？”

　　林东阳没料到还是自己认得的，霎时间那个孩子的身影在他脑海中重现。

　　是第一次来的时候遇见的那对双胞胎里的哥哥。

　　几人没因这个发现停下脚步，孙梦反倒更快，可两条腿的终究跑不过四条腿的，巨象离他们愈发近了。

　　在这时林东阳忽然觉得自己腰部缠上藤蔓，一下和陈嘉文撞在一起，紧接着秦淮结结实实的撞他身上，三人滚作一团。

　　林东阳听见耳侧的陈嘉文声嘶力竭的喊，“孙梦！你干什么！？”

　　“你先去看孩子！”

　　林东阳抬头看见陈嘉文在哭，眸底泛出绿光，林东阳知道他终于还是用孙梦的能力了。

　　他看不见陈嘉文是怎么用的，他背对着孙梦，秦淮压在他身上，也转不过脸去。

　　肯定是在救孙梦的，可林东阳却看见陈嘉文哭的更凶了。

　　一阵失重感传来，他们被藤蔓甩出老远，林东阳紧紧闭眼，感觉自己好似在天上飞，沉重的风像刀子刮在脸上，只能听见陈嘉文的哭声。

　　林东阳有些怕，忍不住抓紧秦淮的衣服，将脸埋在秦淮的怀里。

　　秦淮一手抱着他，一手扯着陈嘉文。

　　落地时很稳，林东阳却还挂在秦淮身上，他第一次这样飞，眩晕感让他有些反胃，腿软得站不住。

　　他心中五味杂陈。

　　孙梦会死的。

　　早先他也幻想过动漫小说里同伴殿后的场景，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只觉得空落落的，心脏像被挖了一块儿。

　　不舒服。

　　片刻后他开始环顾四周，这里不是那栋别墅。

　　这块本就是未开放区，林东阳不熟，秦淮更不熟。

　　他只能看向跪在地上的陈嘉文。

　　而陈嘉文仿佛被抽去了灵魂，整个人呆呆的坐在原地，四肢像化了一般抬不起来，脸色灰白，眼睛像蒙了尘。

　　孙梦死了。

　　死之前废了最后一点能力将他丢出去。

　　像刺眼的太阳像被泡进海水里，晃人的光线遍布视野，他也在这片海里要被溺死了。

　　光线在晃，眼前突然冒出来一片黑乎乎的影子，耳侧好像有人在说话，又好像是耳鸣混杂着幻觉。

　　突然脸上一痛，他偏过头去，又被扯着领子掰回来，是林东阳打了他一拳，他听见林东阳在喊，“你他妈的发什么呆？！你在这呆坐着就能解决一切吗！？你要是个人就说话！你想死就一个人死在这！”

　　陈嘉文喃喃道，“晚了……一切都晚了，没人打得过它……”

　　“它到底是谁！？”

　　陈嘉文不回答他。

　　林东阳又是一拳打在他脸上，下了死力气，陈嘉文的脸迅速肿起来，嘴里泛出血气，他脑海里第一时间回想起的是当初孙梦生气，和她接吻的时候。

　　那时也是这样，淡淡的铁锈味在舌面上铺开，卷着让他留恋的味道。

　　他终于哭出来。

　　妈的。

　　林东阳颓然的放下手，看着他哭的撕心裂肺，烦躁的骂了一句脏话，忽然也冷静下来，“你哭什么哭？孙梦死了，我也像你一样哭，到时候还怎么救她？”

　　陈嘉文一顿，抬起猩红的眼看他，像疯子一样扑过来把住他的肩，力道大的吓人，“你有办法，你有办法是不是？”

　　“你先冷静。”林东阳吃痛，秦淮将他的手打下来，林东阳揉自己的肩，“你先把知道的东西都告诉我，那东西是什么？是谁？为什么异能在它身边就变弱了？”

　　陈嘉文颓然地坐回去，“那是妈妈。”

　　“……我们的院长妈妈。”

　　陈嘉文说：“异变发生那天，我是在手机上刷到的视频，刚发生的时候就和姐姐一起出门找物资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好多孩子异变了，没异变的孩子，有的死了，有的躲起来，现在你们看到的，就是剩下的了。”

　　“院长妈妈也异变了，我和姐姐把异变的孩子杀了，我和姐姐当时对异能还不熟悉，姐姐也下不去手杀了院长。”

　　“院长妈妈当时还有意识，自己跳崖了。”

　　“我们以为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