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他以身殉道》雾忆零

14、冰湖下的熔岩

　　处理完尸体，抹去痕迹，楚晏没有在原地多做停留。空气中的血腥味即便淡至近乎于无，也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向着更偏僻、能量更紊乱的区域潜行。

　　最终，他寻到了一处废弃的兽穴，入口被坍塌的巨石掩埋大半，仅容一人侧身进入，内部却别有洞天，阴冷干燥，残留着腐朽枯骨的气息。这里的气息混乱，能很好地掩盖他自身的能量波动。

　　他盘坐在洞穴最深处，却没有立刻开始修炼。

　　洞外风声呜咽，偶尔传来远方妖兽的嘶吼，更衬得穴内死寂一片。

　　楚晏一动不动，如同凝固的雕塑。先前斩杀那两名修士时所用的狠辣招式、那精准到极致的能量控制、那处理尸体时的冰冷老练，如同水波般在他“眼前”一一掠过。

　　陌生。

　　却又……熟悉得令人心悸。

　　那仿佛不是经过思考后的行动，而是一种深植于骨髓深处的本能，在生死危机的刺激下，自然而然地苏醒、迸发。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撕裂喉管时的触感，温热而粘稠。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化尸粉与血液混合的、刺鼻的甜腥气。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在绝对的黑暗中微微颤抖。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颤。是对那种掌控生死、高效屠戮的力量的确认，也是对自身悄然变化的惊觉。

　　从何时起，夺人性命变得如此……轻而易举？

　　从何时起，他面对死亡变得如此……漠然？

　　那场发生在悬崖之上的背叛，夺走的不仅仅是他的灵根和双眼，似乎还打碎了他体内某种与生俱来的枷锁，释放出了某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东西。

　　是恨吗？

　　不，不仅仅是恨。

　　恨意是炽烈的火焰，会燃烧，会咆哮。

　　而他此刻的心绪，却像万载寒冰封冻的深湖，表面平静无波，冰面之下，却涌动着漆黑粘稠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那是一种更冰冷、更绝对、更接近毁灭本质的东西。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当自己果断出手时，丹田那粒光点非但没有丝毫排斥，反而兴奋地搏动，传递出一种近乎饥渴的情绪，贪婪地吸收着战斗时逸散的血气与死气，将其转化为一种更精纯、更凌厉的能量，反哺自身。

　　这力量，不仅吞噬灵气，也吞噬……生命？

　　这个认知让他指尖的颤抖缓缓平息，最终彻底稳定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稳定，带着一种冷硬的质感。

　　他缓缓收拢手指，握成拳。

　　既然如此，那便如此。

　　在这弱肉强食、步步杀机的世界，仁慈与软弱才是取死之道。那双眼睛带来的觊觎不会停止，曾经的仇敌不会放过他，这条逆天之路本身更是遍布荆棘。

　　他需要这力量，需要这冰冷，需要这高效到残酷的生存本能。

　　若这就是活下去、并夺回一切的代价，他付得起。

　　也必须付。

　　心中最后一丝波澜被彻底抚平，那冰封的湖面之下，汹涌的暗流被有序地引导，化作了推动力量增长的磅礴动力。

　　他再次将意识沉入丹田。

　　这一次，他的目标更加明确——不是单纯提升能量，而是掌控与转化。

　　他开始有意识地引导光点，去模拟、去解析之前战斗时吸收的那些血气与死气。这两种能量属性阴寒暴戾，与雷霆的至阳至刚截然不同，极难驾驭。

　　过程依旧痛苦。阴寒死气如同冰针，刺入经脉；狂暴血气则灼烧神魂，引动杀念。好几次他都险些失控，被那负面能量侵蚀心智。

　　但他撑住了。

　　以那种冰封般的意志力，强行约束着这些外来能量，用光点核心那缕天道生机缓缓中和、炼化，提取其中最精纯的本源，剔除其中的狂暴与负面意识。

　　渐渐地，那粒光点的色彩变得愈发深邃，光芒不再是单纯的明亮，而是呈现出一种内敛的、暗含紫金纹路的混沌色泽。它旋转时，不仅能吞吐纯正的天地灵气，也能悄然转化那些阴属性能量，甚至……能极微弱地影响周围生灵的情绪，散播恐惧与死寂。

　　一种全新的、更加诡异莫测的力量，正在悄然成型。

　　虚空之中，沈青檐清晰地感知到了楚晏体内能量的变化。

　　那不再仅仅是纯净的天道生机与雷霆之力，更融入了一种……属于幽冥与杀戮的气息。

　　规则锁链再次变得灼热，发出无声的警告。但这种灼烫，似乎与之前反噬时的暴烈有些不同，更像是一种……警惕与审视？

　　仿佛规则本身，也在评估着这正在诞生的、超乎常理的、融合了生与死、正与邪的复杂力量。

　　沈青檐感到一种更深的不安。

　　楚晏正在滑向一个未知的、可能更加危险的方向。那冰封般的平静之下，隐藏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熔岩。

　　但他无法干预，只能沉默地“看”着。

　　洞穴内，楚晏缓缓睁开眼。

　　他摊开手掌，意念微动。

　　这一次，指尖浮现的不再是纯紫色的电光，而是一缕极其细微的、暗紫色的、边缘缠绕着丝丝黑气的能量流。它无声地跳跃着，所过之处，空气似乎都变得凝滞、阴冷，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他“看”着这缕新生的、融合了多种力量的能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仔细地感知着它的每一种特性，每一种可能。

　　然后，他五指收拢，将那缕暗紫能量攥灭。

　　他站起身，走到洞口，侧耳倾听着外面的风声。

　　猎杀，或许不再仅仅是为了自保。

　　也可能成为……一种修炼的途径。

　　他微微侧头，空洞的眼眶“望”向洞穴深处无尽的黑暗，仿佛在与某个无形的存在对话。

　　“还不够快。”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意。

　　“还需要……更多。”

　　需要更多的能量，需要更多的战斗，需要更快地……变强。

　　强到足以碾碎所有觊觎的目光，强到足以打破一切规则的枷锁。

　　强到足以，直面那冰湖之下，日益汹涌的熔岩。

　　身影一闪，他再次融入洞外的黑暗之中，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开始主动寻觅着他的“猎物”，以及……变强的资粮。

　　洞穴重归死寂，只余下那缕尚未完全散去的、冰冷而不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