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他以身殉道》雾忆零

13、内蕴锋芒，外御险厄

　　时光在极致的内省与锤炼中悄然流逝，崖底的生活仿佛陷入了一种枯燥而坚韧的循环。楚晏如同一块沉入深潭的玄铁，在无声的暗流中反复锻打，褪去浮华与躁动，只留下日益凝实的核心。

　　他对体内那粒光点的掌控已臻入微之境。能量流转间圆融无暇，效率远超以往。那处曾被强行压制的凝滞节点，在无数次精妙的能量抚慰与结构优化下，虽未根除，却已温顺蛰伏，难以掀起风浪。他甚至能分心二用，一边维持着光点的自主修炼，一边将部分意识用于警戒周遭。

　　这种变化并非一蹴而就，是成千上万次失败与调整后的沉淀，是将痛苦与觉悟熔铸成本能后的升华。

　　这一日，他正于溪边敛息，引导光点汲取水中灵蕴，耳廓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听到，是“感觉”到——空气中最细微的流速变化，远处落叶被踩压时不同于兽类的轻微声响，还有那极力收敛、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属于人类的灵气波动。

　　又来了。

　　而且，不止一拨。

　　不同于上次那两个敷衍了事的搜寻者，这一次来的，气息更沉，步伐更稳，搜索的方式也显得更有章法，带着一种不找到线索绝不罢休的耐心。

　　楚晏如同蛰伏的猎豹，瞬间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丹田光点光芒内敛，搏动近乎停滞。他悄无声息地滑入溪边茂密的水草丛中，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的“目光”冷静地追随着那两股逐渐靠近的波动。

　　“……师兄，这边痕迹似乎更新些。”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压低响起，带着几分谨慎。 “嗯，仔细些。活要见人，死……也得找到那双眼珠回去复命。”另一个阴沉的声音回应道，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贪婪和冷酷。

　　眼珠？

　　楚晏的心猛地一沉，冰冷的杀意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而上，又被他自己强行扼住。不是师尊派来确认生死的人，是觊觎他这双已被剜走、却依旧被某些人认为蕴藏着秘密的眼睛的鬣狗！

　　那两人逐渐靠近溪流，开始仔细检查沿岸的痕迹。他们的神识比上次那两人强上不少，扫过水草丛时，楚晏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无形的探查之力掠过身体。

　　他屏住呼吸，全身肌肉放松到了极致，连心跳都控制在最缓慢的频率，意念却如同绷紧的弓弦，随时准备爆发。

　　其中一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着他藏身的方向多看了两眼，脚步迟疑着靠近。

　　不能再等了！

　　就在那人拨开水草的刹那——

　　楚晏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快如鬼魅的黑影骤然暴起！他并未动用那不易控制的雷电之力，而是将全部力量蕴于指尖，并指如刀，直刺对方咽喉！动作简洁、狠辣、精准到了极致，没有半分多余的能量逸散！

　　那修士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更没料到这袭击如此悄无声息又致命！他仓促间想要激发护体灵光，却已然太迟！

　　“嗤！”

　　指尖蕴含的恐怖力量轻易撕裂了脆弱的护体灵气，精准地没入了喉管！

　　那修士眼睛猛地凸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苍白、染着水汽、却冰冷得如同深渊寒冰的盲眼面孔，身体软软倒下。

　　“师弟！”另一名修士惊觉变故，又惊又怒，一道炽烈的火符瞬间脱手而出，轰向楚晏！

　　楚晏甚至未曾回头！

　　在那火符发出的瞬间，他凭借对能量波动的超绝感知，已预判了其轨迹和威力。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侧后方诡异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火焰中心，只被边缘的热浪燎焦了几缕发丝。

　　同时，他脚尖勾起地上死去修士掉落的长剑，看也不看，反手向后一掷！

　　长剑化作一道寒光，并非射向那修士本身，而是预判了他下意识躲避的方位，封死了他最佳的退路！

　　那修士显然没遇到过如此刁钻狠辣的对手，身形一滞，就这么一刹那的耽搁，楚晏已如同附骨之疽般贴身而上！

　　没有华丽的术法对轰，只有最原始、最高效的近身搏杀！拳、肘、膝、指……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化作了致命的武器，每一次攻击都落在对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节点上，精准地打断其灵气运转，瓦解其防御！

　　那修士空有一身修为，却被这狂风暴雨般、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贴身短打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憋屈无比！他试图拉开距离，楚晏却如影随形，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他每一个意图！

　　终于，楚晏抓住一个破绽，并指如刀，上面萦绕着一丝极其内敛、却锋锐无匹的金芒（是他近日淬炼光点，对能量性质极致掌控的新领悟），瞬间破开对方最后的护体灵光，点碎了他的心脉！

　　那修士身体一僵，眼中带着惊骇与不甘，缓缓倒地。

　　从暴起发难到结束战斗，不过短短十息。

　　溪边只剩下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站在中间、微微喘息的楚晏。他身上溅了几点鲜血，脸色因瞬间的爆发而有些苍白，但气息很快平稳下来。

　　他“看”着地上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蹲下身，极其熟练地在两人身上摸索起来。除了少许丹药和灵石，他还找到了一枚代表着某个臭名昭著邪修组织的令牌。

　　果然不是师尊直接派来的人，是闻着腥味而来的鬣狗。看来，他那双眼睛的“价值”，在某些阴暗角落里早已传开。

　　楚晏面无表情地捏碎了令牌，将有用的东西收起，然后将两具尸体拖入密林深处，以化尸粉处理干净，抹去一切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溪边，仔细清洗掉手上的血迹，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处理了两件垃圾。

　　虚空之中，沈青檐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他看到了楚晏那冷静到极致的猎杀，看到了那将力量控制入微、没有丝毫浪费的战斗方式，看到了少年处理手尾时那不符合年龄的老练与冷酷。

　　这不再是那个只能在泥泞中挣扎求生的绝望少年了。

　　这是一头在黑暗中完成了初次舔血、并开始熟练运用自己爪牙的孤狼。

　　他的成长，远超预期。

　　然而，沈青檐并未感到丝毫轻松。

　　鬣狗之后，必有豺狼，甚至猛虎。楚晏身上的“价值”，会吸引来越来越多的贪婪之徒。这次的两人他能应付，下次呢？

　　同时，他也能感觉到，尽管楚晏刚才的战斗几乎未曾引动那光点的核心力量，尽可能避免了触发规则，但那双刃剑般的雷电之力，以及他日益强大的事实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

　　楚晏清洗完毕，站起身。他“望”向虚空，那双空洞的眼眶仿佛能穿透一切，再次精准地“锁定”了沈青檐的方向。

　　他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那曾经被撕裂、如今已只剩浅疤的位置。

　　然后，他微微颔首。

　　一个极其轻微的动作，却仿佛包含了无数未尽之言。

　　有对自身力量的确认，有对潜在危机的警觉，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让那无声存在“安心”的意味？

　　做完这个动作，他不再停留，转身，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密林深处。

　　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更快的速度。

　　不仅仅是为了看见，为了活下去。

　　更是为了，在下一波危机到来时，能有足够的力量，不至于再次牵连那个与他共担枷锁的存在。

　　林风拂过，吹散溪边最后一丝血腥气，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唯有少年离去时那沉默而坚定的背影，预示着风雨并未停歇，只是暂时被敛入了更深的暗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