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他以身殉道》雾忆零

10、裂隙微光，无声之问

　　压抑的沉寂，如同实质的浓雾，笼罩着楚晏。胸前的伤疤仍在隐隐作痛，提醒着那短暂却致命的失控。体内力量虽更显充盈，那被强行压制下去的凝滞感，却像一颗深埋的毒种，时刻散发着不安的气息。

　　他不再急于狩猎，不再盲目追寻灵物。而是选择了一处隐蔽的洞窟，洞口被他用巨石和藤蔓巧妙遮掩。洞内阴冷潮湿，唯有他丹田处那粒光点稳定散发的微光，柔和地照亮方寸之地，在他沉默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轮廓。

　　他需要答案。

　　关于这力量，关于那隐患，关于冥冥中可能存在的关联。

　　楚晏盘膝而坐，意识前所未有的沉静，如同沉入无波古井的深处。他不再试图去驱动、去炼化，而是将全部心神化作最细微的触须，极致温柔地、近乎虔诚地，再次探向那粒光点。

　　这一次，他的目标并非那处已知的凝滞节点，而是光点本身那浩瀚如星海的、更深的内部结构，以及……它与这片天地之间，那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玄妙的能量联结通道。

　　视觉已失，心眼却在此刻明亮到极致。

　　在他的感知中，那光点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发光体，而是一个复杂精密的、不断搏动着的微小宇宙。无数比发丝更纤细的能量流以其为核心，进进出出，与外界交换着信息与能量，构成了一张繁复而动态的网。

　　这就是他力量的源泉，也是他与这个世界对话的全新方式。

　　他的意念沿着那些能量流缓缓“巡弋”，感知着它们的强度、属性、流向。大部分能量流稳定而活跃，如同欢快奔腾的溪流。但很快，他发现了异常。

　　并非所有通道都畅通无阻。

　　有几条极其重要的、似乎连接着某种更高层级能量本源的通道，呈现出一种异常的黯淡和滞涩。它们依旧存在，却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无形的尘埃，或是被某种力量极其巧妙地约束、限制了流量。

　　就好像……本该汹涌的大江，被人为地设下了无形的闸口，只允许涓涓细流通过。

　　而之前那导致他力量失控的凝滞节点，恰好就位于其中一条最重要的黯淡通道的末端！那瞬间的震颤，正是因为这条通道的能量输送，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不正常的中断或紊乱！

　　楚晏的心神骤然一凛。

　　问题不在光点本身！根源在于这些被限制的通道！

　　是谁？是什么限制了它们？

　　是这方天地的规则本就如此？还是……

　　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黑暗的识海。

　　——是那个存在？“他”出了变故？“他”的力量……被限制了？所以连带影响了依靠“他”的生机而诞生的光点？

　　又或者……这种限制，本就是“他”施加的？一种防止他成长过快的……制约？

　　冰冷的猜疑如同藤蔓，悄然缠绕上心脏。

　　不。不像。

　　楚晏立刻否定了后一个想法。那托住他脸颊的力量，那般温和而充满生机；那治愈他伤势的暖流，那般无私而纯粹。那不像是一种带着算计的给予。

　　更像是……一种本能的、甚至可能违背其自身意愿的……干预。

　　那么，就是前者？

　　“他”的处境，或许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超然？“他”也可能……身不由己？

　　这个念头让楚晏感到一种莫名的、尖锐的焦躁。他甚至无法理解这股焦躁从何而来。

　　他强行压下心绪，将意念更加专注地投向那些黯淡的通道。他尝试着，如同之前加固凝滞节点一样，调动光点的能量去冲击、去疏通那些无形的“闸口”。

　　然而，这一次，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碍。

　　那并非能量不足的阻碍，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规则般的壁垒！坚硬、冰冷、浩瀚无边！他的意念和能量冲击上去，如同蚍蜉撼树，不仅无法动摇其分毫，反而引来光点自身的一阵剧烈不稳，那被压制的凝滞感险些再次爆发！

　　楚晏猛地收回意念，脸色白了白，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不行。

　　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触及那层面的壁垒。

　　他沉默地坐在黑暗中，许久未动。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混合着对那无形壁垒的冰冷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个可能存在困境的存在的……担忧，在他心中交织。

　　他再次“看”向那几条黯淡的通道，感知着它们那被严重限制的、却依旧顽强流淌着的能量流。

　　忽然，一个极其细微的发现，让他心神微震。

　　在那壁垒的绝对冰冷与坚固之下，在这些被严重限制的通道那极其稀薄的能量流中……他竟然感知到了一丝极其熟悉、却又无比微弱的气息！

　　那气息，与他最初被治愈时感受到的温和生机同源，与他光点最核心的那缕天道生机同源！

　　是“他”！

　　这被限制的能量，依旧来自于“他”！尽管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持续不断地、跨越了那无形的壁垒，艰难地传递过来，维系着这光点的存在和成长！

　　“他”并非束手旁观，更非施加限制者！

　　“他”或许正以自己的方式，对抗着那冰冷的壁垒，艰难地为自己提供着支撑？！

　　这个发现像一道光，瞬间刺破了楚晏心中积郁的猜疑和冰冷！

　　所以，之前的失控……是因为“他”那边……力量输送突然出现了问题？“他”遇到了麻烦？

　　所以，那瞬间的悲鸣感……

　　楚晏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眶精准地“锁定”了沈青檐意识所在的方位。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探寻和疑惑，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确认。

　　他知道了。

　　那个存在，就在那里。

　　而且，“他”的处境，或许并不好。

　　洞窟内寂静无声，只有少年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对着那片虚空，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张开嘴。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想问什么。

　　是想问“你是谁”？是想问“你为何帮我”？是想问“你是否安好”？还是想问“那壁垒为何存在”？

　　无数问题哽在喉头，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他想起之前的无数次，他的询问从未得到回应。

　　是不能，而非不愿？

　　他缓缓闭上了嘴，所有翻腾的情绪被强行压下，重新封于那片冰冷的平静之下。

　　但他那双空洞的眼眶，却仿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深邃，更加锐利，牢牢地“钉”在那片虚空。

　　许久。

　　他低下头，摊开手掌。

　　意念微动，那缕带着一丝不稳定波动的紫电再次于指尖浮现，跳跃闪烁。

　　他“看”着这力量，也透过这力量，感受着那遥远彼端艰难传递而来的、微弱却持续的支撑。

　　然后，他五指缓缓收拢，将那缕电光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住了某种决心。

　　无法言语，便无需再问。

　　壁垒坚固，便将其打破。

　　既然你的力量被限制，那么，就由我来……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撕开这无形枷锁，强到足以看清这一切的真相，强到足以……

　　他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电光在指缝间明灭，映亮他冷硬的下颌线。

　　洞外，风声呜咽，似低语，似叹息。

　　洞内，少年攥紧拳头，将所有的疑问、焦躁、愤怒与那丝莫名的担忧，尽数化为沉默燃烧的火焰，沉入丹田，投注在那粒与遥远存在微弱相连的光点之上。

　　一场无声的对话，或许早已开始。

　　而答案，不在言语中，在力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