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和我恋爱吧》郁宁清

8、第8章

　　暮色四合，山风轻拂，晚饭在欢声笑语中开始。

　　顾梨雪坐在黎砚秋旁边，黎清若则和姥姥坐到了两人对过。

　　“梨雪啊，别客气，尝尝这个腊肉，是去年冬天我亲手熏的，配上春笋，香得连猫都跳上桌。”怕顾梨雪初来乍到不好意思，姥姥表现得格外热情。

　　顾梨雪微微一笑，声音轻而温柔，“谢谢姥姥，您做的菜太香了，卖相也好看，我都舍不得动筷。”

　　“哎哟，这张嘴真甜！”姥姥乐得合不拢嘴，“喜欢就多吃点！”

　　顾梨雪夹起一片腊肉细细咀嚼，眉眼舒展，“这味道，是家的味道。”

　　姥姥开怀一笑，“你妈妈是不是也常给你做？”

　　顾梨雪目光凝滞，像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

　　她顿了几秒才要回答，黎砚秋已经把话题转移了，“姥姥，这腊肉还有剩的吗？等会儿我带些回去。”

　　听闻，顾梨雪看过去，目光柔软，按住了黎砚秋的手背，低声对她说：“没事的。”

　　随后，释怀说道：“我妈妈在去年因病逝世了，我是单亲家庭长大，从小就没见过爸爸。”

　　屋檐下一时安静。

　　仿佛连风也放轻了脚步。

　　姥姥一怔，随后懊悔地蹙起眉头，“你瞧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哎呀，没事的。”顾梨雪轻握住姥姥的手，“都过去了，现在有砚秋陪着，我也很幸福啊。”

　　黎清若夹了一筷子野菌，放进嘴里，鲜味在舌尖蔓延，隐隐带着苦涩。

　　她的余光忍不住去偷窥顾梨雪，在她的眼底看到了一抹坚韧。

　　那是一种被岁月磨砺过的平静，像冬日凛风里挺立的树，根扎在冻土，却仍向光生长。

　　她的妈妈是去年离世的话，那她们两个人相遇的那天，是不是她人生中最孤单最难捱的时刻？

　　可那个时候，她却没有看穿她洒脱外表下的悲伤与脆弱。

　　难怪，顾梨雪会认为她们不适合。

　　黎砚秋揉了揉顾梨雪的头发，眼中满是宠爱和心疼，“以后我会好好疼你的，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当着老人家的面说这个，顾梨雪的耳根隐隐发烫，不太好意思。

　　她又夹了片腊肉，调动气氛地说：“真的太好吃了，姥姥的手艺真厉害，我也想跟您学。”

　　面对顾梨雪的真诚夸赞，姥姥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多吃点。”姥姥不断往顾梨雪碗里夹菜，眼神里满是慈爱，“砚秋小时候挑食，你可别跟她学。”

　　说着，姥姥又给顾梨雪夹了个大鸡腿，“这里的鸡天天在地里跑，肉特别紧实，你们住在城市里吃惯了精细的，尝尝我们这粗茶淡饭。”

　　老人家对顾梨雪的喜欢那是真真实实刻在了脸上，特别是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后，更想对她好点，给予温暖。

　　接着转头对黎砚秋说：“你找的这姑娘，不仅人长得好，性子也温和有礼，可得好好待人家。”

　　顾梨雪莞尔一笑，“谢谢姥姥夸奖。”

　　黎砚秋笑着搂住顾梨雪的肩，“那是自然，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追到的。”

　　黎清若瞧着她们两人如此恩爱，心中也释怀许多。

　　顾梨雪能过得幸福就好，即便那份幸福并不是由她带来的。

　　“清若，发什么呆？”姥姥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给你，你最爱的鸡翅，别光看别人吃，你也得多补补，瘦得让人心疼。”

　　“谢谢姥姥。”黎清若接过，却没动筷。

　　黎砚秋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说：“清若自打比完赛回来，话少了许多，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马上要筹备一个摄影展，我刚刚就是在想这件事，压力确实有点儿大。”黎清若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吗？”黎砚秋关心追问。

　　“有的话，我肯定会跟你说的。”黎清若好笑看着姐姐，“难道你觉得我还会跟你客气啊？”

　　黎砚秋：“不客气最好，你从小就不愿意麻烦别人。”

　　“年轻人拼是好事，但也得注意身子。”姥姥语气温和，却带着洞察，“心事藏得太深，饭都吃不香。”

　　“嗯，知道啦。”黎清若心虚避开姥姥的视线，佯装乖巧地点头应下。

　　-

　　饭吃完后，大家一块打扫卫生，让姥姥坐那边休息。

　　顾梨雪负责收拾桌子，黎砚秋拿了扫把来扫地，黎清若则抱起一摞碗碟去了水井旁。

　　拧开老旧的水龙头，水流哗哗作响。

　　黎清若将袖口挽了两节，蹲下去开始刷碗。

　　钢丝球在碗底打转，泡沫渐渐泛起，混着油污被冲走。

　　水珠顺着手臂滑进衣袖，凉得她微微一颤，可她没停，只是更用力地刷着，仿佛要把什么藏在碗底的情绪，也一并洗去。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头顶跟着响起一个声音：“我来洗下抹布。”

　　是顾梨雪。

　　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抹布。

　　顾梨雪说着，弯下腰去。

　　裙摆轻拂井台边缘，她将抹布浸湿，用力地来回搓洗，泡沫在她的指缝间翻涌，竟衬得那白皙纤长的手指更加好看。

　　井台边长着几株野薄荷，被晚风一吹，散出淡淡的清香。

　　她身上的香气也跟着涌入黎清若的鼻间。

　　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过近，黎清若向后退了一步。

　　“我洗好了，谢谢。”

　　顾梨雪直起身，莫名说了后面那两个字。

　　黎清若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是在感谢她的“成全”，没有让她陷入为难的境地。

　　黎清若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顾梨雪却已经转了身。

　　她动作缓慢地重新蹲下洗碗，水还是很凉，心口却隐隐开始发烫。

　　“你们三个啊，别抢着干，留点给我这个老太太做嘛。”姥姥坐在藤椅上，忽然吆喝了声。

　　她悠哉地摇着蒲扇，嘴上说着不让，但眼里全是笑意。

　　“您就歇着吧，今天您忙了一整天。”黎砚秋回头笑着说，“我们年轻人，多动动是应该的。”

　　姥姥欣慰点头，目光落到井台边那道清瘦的身影上，眼神里盛满了慈爱。

　　她们家若若，也是时候找个对象了。

　　-

　　两日后，黎清若从空闲中脱身，开始着手筹备她的个人摄影展。

　　来到工作室，将她的想法和大学好友林钰涵一说，对方立刻表达了支持。

　　“从去年我就催你筹备了，到今天才才动，再拖下去，我都怕你把灵感全闷在心里，发霉了。”

　　林钰涵笑得眉眼弯弯，将一杯热咖啡递过去。

　　黎清若接过咖啡，指尖被暖意包裹，轻笑一声：“发霉的不是灵感，是人。”

　　林钰涵了然，跟她碰了下杯子，“那就预祝成功？”

　　“谢谢。”黎清若的浅笑之中是绝对的运筹帷幄。

　　筹备很快便正式开始，场地已经选好，就在市艺术馆，一个挑高开阔、光线柔和的空间，白墙如宣纸，静待她的影像落笔。

　　大家分工明确，林钰涵及工作室的人负责策展文案与媒体联络，黎清若则专注作品筛选与装裱。

　　这几天夜里，她们一群人总在工作室熬到凌晨。

　　黎清若早出晚归，饭也没吃多少，肉眼可见地憔悴了几分。

　　黎砚秋看在眼里，心疼得不行，好奇她每天都在忙什么，下了班后偷偷来工作室找她，结果一推门，就看见妹妹蜷在沙发上睡着，手里还攥着一把镊子，旁边的桌上散落着相纸和标签。

　　就知道她忙起来不顾身体。

　　黎砚秋无奈皱眉，说什么也要让她暂时放下手里的工作，拉着她去吃一顿好的。

　　知道姐姐一向固执，黎清若拗不过她，只能同意了。

　　不过出门前，她不免多问了句：“就我们两个人吗？”

　　“怎么？你还怕我让你去当电灯泡啊？”黎砚秋揶揄望着她，“放心，梨雪出差了，就我们俩。”

　　那就好。

　　黎清若松了口气，也不觉得有什么负担了。

　　黎砚秋带黎清若来了一家日料店，说是她一位好朋友开的。

　　对此，黎清若不觉得奇怪，她姐从小就人缘好，人脉广，五湖四湖皆朋友。

　　把车停在门口，两人进了店里。

　　大概黎砚秋来之前打过招呼，她们一进门，就有个女人笑意盈盈地走来，看到黎砚秋，明显两眼放了光。

　　“上次的事，多亏你帮忙了，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你呢。”女人声音甜甜的，说完竟张开胳膊拥抱了一下黎砚秋，“欢迎光临。”

　　黎清若立定在一旁，静默不言。

　　尽管知道这个拥抱只是礼貌性的，她还是感觉不舒服。

　　有女朋友，这样……合适吗？

　　黎砚秋经常出入社交场所，可能习惯了，并未表现出抗拒，还笑着对那女人说：“菜我就不点了，你看着上。”

　　“没问题，保证让你们吃好喝好。”说完，女人的目光落到黎清若的身上，语气带着几分谄媚，“这是妹妹吧？好漂亮啊，一看就和你长得像。”

　　这是拐着弯夸黎砚秋呢。

　　“对，是我妹妹。”黎砚秋拍了下黎清若的肩，“若若，你叫她肖琳姐就行。”

　　她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叫姐的。

　　黎清若只是敷衍应声，表示知道了，下一秒便径直从两人面前走过，扔了句：“去下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