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鸟》_47

1、回国

　　小雨淅淅沥沥，眼前一片朦胧，无节奏的敲击声打在伞面上。

　　靳单珩矗立在一处屋檐底下，微微抬起有些被打湿的肩膀，耳朵轻轻贴着手机，面上是无奈的笑容。

　　回国的第一天就赶上了宁城初夏的第一场雨，不知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

　　耳边的手机传来“嘟嘟”地声音。

　　好久，电话被接起“喂——谁啊？”

　　有些沙哑的嗓音，显然是还未起床。

　　此时的靳单珩也来不及道歉，满腔都是回到宁城的愉悦。

　　他将伞收起，伞尖抵着地面，水珠顺着伞面滑下。

　　盯着有些出神，不过很快伸手拿起耳边摇摇欲坠的手机：“喂，周恒。是我。”

　　“嗯？你？谁啊？听不出来。”

　　靳单珩盯着晕出的水渍，拿起手中的伞，在地上划拉着。

　　“我你不认识了啊。”

　　周恒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猜他应该是起床了。

　　“靳单珩，有屁快放。”

　　靳单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着地面上自己下意识写出的字，抬起头没再看。

　　“周恒啊，你说这宁城的雨怎么下得这么突如其然啊。”靳单珩像无意的提起，语气中夹杂着无奈。

　　周恒那边安静了几秒，下一秒重重地触地声，以及车钥匙和桌面触碰的叮叮当当声传入靳修臣的耳朵里。

　　他提前将手机拿远：“握草！靳单珩你个狗！回来了不提前通知我！给我站在原地别动！”

　　靳单珩庆幸自己的选择，刚开口“不……”

　　紧接着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臭小子挂得倒是快。

　　他抖了抖伞，看着还有些大的雨，决定再等等出发。

　　身边小男孩拽了拽父亲的衣角，问道：“叭叭，这个字念什么啊？”

　　父亲顺着孩子手指向的地方，看了看地上用雨水写出来的字。

　　那字已经快要看不清了，但好在父亲还是认出来，他摸了摸孩子头发稀疏的头顶，温声解释道：“这个字念wan。”

　　靳单珩垂下眸脑海中浮现少年若有若无的声音，太过于温柔，似是潺潺溪水，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便可让心智尚未成熟的少年沉溺其中。

　　‘这个字念wan。’

　　“左边一个洁白的白。”父亲说。

　　‘左边一个白字。’

　　“右边一个完美的完。”父亲说。

　　‘右边一个完字。’

　　“念第三声，皖。和晚上的晚是一个音。”父亲说。

　　记忆中的少年嘴角扬起弧度来，眉眼像是点点星的夜空中撒着淡淡月光的峨眉月：“念第三声。和夜晚的晚是一个音。”

　　靳单珩低下头含声笑了笑。

　　抬手摸了摸眼角随及撑开伞，抬步走进那雨中。

　　皮鞋触击小水坑，溅出一颗颗名为关于过去的泪晶。

　　落下的泪晶混合在一起，顺着坑坑洼洼的地面没入漆黑一片的下水道。

　　我不想起关于你的一切好了。

　　*

　　驰骋的蓝色跑车冲破雨的幕布，车轮驶过一个个水坑硬生生地溅出如同海浪般的水。

　　转瞬间，一个急刹，车子发出响亮的摩擦声，车子由于惯性向前开了十几米才停下。

　　车子溅出来的水不出意外祸害了路边的行人。

　　“注意点行不行！我的裤子都湿了！”路人愤怒地大喊一声。

　　就在以为不会得到注意时，跑车里的驾驶座下来一个人。

　　来人一身蓝色连体雨衣，下面穿着超长橡胶靴子，而帽子里是青春洋溢的脸庞。

　　道上的行人哪见过这样的搭配，不少有些气愤的情绪都有些消散。

　　周恒下了车，他皱着眉眼神和刚刚还在破口大喊的人对上。

　　他二话不说冲到那人面前，表情是说不上的严肃。

　　路人脸色有些畏瑟，即使周恒穿着廉价的雨衣，可他的车无不彰显着他的地位。

　　“哎，大哥，抱歉抱歉。”周恒握住男人的手，脸上不再是之前的铁面无私样，俨然一副抱歉的神态。

　　说完兜里掏出一叠红色纸币塞到男人手里：“我这边朋友刚回国，好久没见了也挺想的，车就开快了些。这钱当做赔礼了，帮我给嫂子和小娃娃问个好。”

　　也没等男人拒绝，点点头赔笑着赶忙离开了。

　　男人抓了抓光溜的脑袋，看着这意外之财，脸上竟是一片茫然。

　　蓝色的雨衣在机场里显得格格不入，周恒摇头晃脑的转来转去，像个无头苍蝇一般。

　　周恒抓着头发，伸手拨开雨衣，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来 ：“臭小子死哪去了？”

　　他低着头，单手解着密码，可惜屏幕水渍太多了，好几次都失败。

　　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顾不了那么多，他甩甩肩语气不耐：“哎呀，不买不买。”

　　说着手机终于解开，拨通电话时那人又拍了拍他。

　　“不是忙着呢，没看到吗？”周恒这次用了力甩开那人的手。

　　电话被接通，周恒朝手机那边的人喊到：“人呢？死哪去了？不是叫你在原地别动吗？”

　　肩膀再次被拍了拍！“周恒，你还没去配眼镜吗？还有你这是什么造型？”

　　周恒回头入眼的是五年没见的靳单珩。

　　白色的衬衫规规矩矩的穿在身上，肩膀有些湿漉漉的，笔直的腿穿着黑色的西装裤，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

　　周恒想起第一次见到靳单珩时他脑海中蹦出的诗句‘英姿飒爽思飞扬,面如玉盘身玉树。’

　　也是直到那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这句诗所说的。

　　他咂了咂嘴：“也不出声，还说我瞎。”

　　说着拍了拍自己的雨衣，雨水溅起，靳单珩不留痕迹地往后撤步，只听周恒洋洋得意到：“下雨天多方便，这材质还凉快！”

　　上下打量一番继续说道：“呦，国外容不下你这尊大煞了？还知道回来？”

　　靳单珩苦笑：“不欢迎我啊—周恒你怎么跟个小怨妇一样？”

　　周恒扯下帽子，甩了甩全是雨水的头发，斜眼看了靳修臣一眼：“下次我突然出国带个十几年的，然后突然再回国，你看看你会不会成‘怨妇’”

　　“先走吧，懒得和你杠。”

　　车上，周恒眼瞧着红灯倒计时，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开口问道：“有房子吗？”

　　靳单珩低着头，单手拿着手机点弄着，想也没想便开口：“有。梨园74号。”

　　“没落到这种地步了？你哥又不是不给你钱。”周恒嗤笑一声。

　　靳单珩关了手机：“户型太大住不习惯。”

　　周恒又问到：“车呢？你不会还要用你那破奔驰吧？”

　　靳单珩回复道：“怎么就破了？没坏就继续用。”

　　“坏了？”说着朝周恒看了两眼。

　　周恒翻了个白眼：“没坏。把它当老婆照顾的，就差娶它了。可不敢把它委屈了。”

　　靳单珩有些一言难尽得看向周恒。

　　周恒扯了扯嘴角：“靳单珩你再敢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就把你网上公开了。”

　　靳单珩转头，下一秒再次用这种眼神看向周恒。

　　*

　　回到家冲了个澡，靳单珩这才感觉身心舒畅，他一边擦着头一边拿起床上的手机。

　　微信里周恒发来了信息。

　　横轴：［靳单珩你死定了，我周恒已实名公开你了。］

　　靳单珩回复了一个句号，点开朋友圈，第一条便是周恒发的。

　　文案写着‘锦绣回国，这一次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配图是周恒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的他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自己正在下车，微微弯着身子，左手握着黑色的伞，低着头，鼻梁上带着一副黑色细框眼镜。

　　右手的小臂被自己露出，撑着车门。

　　自己当时竟没发现，白色的衬衫头一回被自己穿成这样。

　　他往下翻了翻，看着底下的一条条评论。

　　徐大洋：什么？修臣回国了？？？！怎么不告诉我！！！！！

　　小螺号：修臣回来了啊！明天宁城不下雨咱们出来聚聚！

　　底下的评论无一不是惊讶于他的回来以及想要聚一聚。

　　碗：欢迎回来—

　　靳单珩顿了顿，好久都没继续滑下去，笑容不自觉浮上脸。

　　微信消息又弹出。

　　横轴：［明天晚上八点半，老地方，大伙都想你了。］
　　×：［好的。］
　　横轴：［那个谁也来。］
　　×：［这种事不用通知我。］
　　横轴：［我都还没说是谁？］
　　×：［那是谁？］
　　横轴：［你的小碗同学。］
　　×：［。］

　　聊天以一场句号结束，靳单珩放下手机，摊在床上手臂遮住眼睛。

　　怎么办？我以为自己早就将你遗忘，可心跳总是比我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