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曾经有爱》袁小凯

3、后悔

　　苏几言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阳光从落地窗外照射进来，有细小的灰尘飘浮在空气里，让人有种时间静止的感觉。
　　她微微地笑着，无比留恋这一刻的温暖，但身体的酸痛感一下把她从遐想中拉回到现实。那种彻骨的绝望又一次席卷而来。
　　她支起疲惫不堪的身体，扶着床沿下了床，这才发现房间里静悄悄，顾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苏几言走过去打开房门，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差不多一天没吃到东西了。她下楼走向餐厅，看到李姨正将一盘盘看起来就觉得很美味的菜端上餐桌。
　　“李姨…”苏星澈轻声唤道。
　　“啊..小姐醒啦，来来来，快坐下。饿了吧，饭菜已经做好了，快过来吃饭吧…”说话间，已经盛了一碗饭摆在苏几言面前。
　　“谢谢李姨…嗯…他呢?”苏几言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让人恍惚觉得她会在眨眼间就消失。李姨看着觉得很心酸，从前多明亮健康的一孩子啊，如今却脆弱到让人心疼。
　　“先生有事出去了，他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你，他今晚就不回来了。”
　　“嗯。”苏几言咬着唇应道。
　　“唉…孩子呀，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呢?两人经历了那么多才能够再在一起，是多么幸运啊，千万不要因为一道难过的坎就轻言放弃啊…”李姨用手慈爱地摸着苏几言的头说道。

　　李姨是一年前他们搬进来这幢房子时，顾含怕她辛苦，而请来帮忙的阿姨。虽然是相处了短短一年的时间，但李姨待她却是极好的。如果晚上顾含很晚才回来，李姨都会陪着她等到顾含回来时再走。当她伤心难过时，李姨总是陪在她身边开导她，照顾她。
　　李姨结过婚，却一直没有子女，后来她的丈夫因为发生意外而过世，她就再没有想过要再嫁，因为她的丈夫，是她这一生惟一爱的男子，她只属于他一人。
　　所以她对苏几言就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般。想到这，苏几言就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不知道妈妈如今好么?
　　她不禁酸了鼻子，这才回过神来。
　　“嗯，好的。李姨您别担心。”苏几言连忙朝李姨微微笑道。
　　“嗳…这样才好。你吃饭吧，我先去忙了。”
　　苏几言轻轻地点头，便转过头开始吃饭。

　　吃饱后，她想到花园去走走。
　　来到屋外，她看到萨奇正懒洋洋地趴在高大的法国梧桐下。一见到她，便高兴地摇晃着尾巴跑过来，整个身体都搭在她身上。
　　她本来就有点恍惚，一时站不稳，竟被萨奇扑倒在草地上。
　　她笑着揉着它的毛发，可是，下一秒，她的笑容硬生生地僵在脸上。
　　她看到有两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而重点是，他们西服的衣袖上都有一个图案，那是保镖公司特有的标志。她曾经在顾含身边的人衣袖上也看到过这个标志，她还问过他，所以她不会认错的。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她走过去问道。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只是还是抱着希望。
　　“顾总让我们来保护您。”他们的回答简洁有力，却重重地击打在她心上。
　　她原本略显苍白的脸，此时更加毫无血色。他竟然这样做，竟然真的要限制她的自由。保护?!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监视她不让她逃走。一想到这，她就顾不了这么多了。
　　他真想要逼疯她才甘心么?!

　　回到屋里，她立刻拿起手机打给了他。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她又打到他的公司去，秘书小姐礼貌的声音响起。
　　“喂，您好，这里是顾总办公室，请问有什么能够帮到您?”
　　“我找顾含。”她忍住气说道。
　　“顾总在开会，请问您有没有预约?”她并不常打电话到公司找他，从前每次有事一打他的私人手机他都会接。也难怪秘书小姐听不出她的声音。
　　“我是苏几言。你让他接电话。”她报出了名字。
　　“哦，苏小姐，不好意思，顾总正在开会，您有什么事我等下帮你转达好么?”秘书小姐知道是她后，马上柔声地说道。
　　“让他现在就接。不然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只怕你到时候也不好向他交代。”她怒极，知道是顾含让秘书这么回答的。她原本不会这样刁难一个小秘书的，可如今，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可顾总…”秘书为难道。一个小秘书也是难做啊，苏小姐要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可怎么向顾总交代。虽然关于顾总的花边新闻不断，陪着一同出席各大商业活动的女伴换了又换，可大家心里都知道，谁也不能替代苏小姐在顾总心目中的地位。这可怎么是好…?
　　小秘书急得额头已经冒出细细的汗。突然电话被拿了过去，抬头一看，原来是顾总。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本来还想八卦偷听一下，可转念一想，还是不要管顾总的家事好，不然哪天被炒鱿鱼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于是忙低下头做自己的事了。

　　顾含知道秘书肯定应付不过来，才走出来接起电话。他知道，苏几言铁了心要做到的事，一定不会就此罢休。
　　“几言，是我。”顾含语气波澜不惊，好像他早就知道苏几言会打来电话。
　　“你今晚回来，我们必须谈谈。如果你不回来也可以，但你是知道我不会乖乖呆在这接受你那冠冕堂皇的‘保护’的。……”苏几言说完便挂掉电话。
　　她其实最讨厌被威胁，也知道顾含同样讨厌。从前她对这种戏码颇为不屑，但在这样的时候，她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这样做。
　　想到这，她不由得苦笑，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不是和以前一样重要，她在赌。
　　事实上，她赌赢了。

　　晚上差不多十二点时，顾含回到家中。他回来得急，刚刚应酬完就匆匆赶回家，他怕她会为了要逃离他身边而伤害到自己。
　　他终究是输不起，终究忍不下心。
　　进屋后，偌大的客厅就只留了昏黄的小小吊灯。即使如此，他还是发现了那个蜷缩在沙发上柔弱的身影。

　　其实当顾含的车开进车库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他回来了。她微微地弯了弯嘴角，他终是舍不得她，即使是看在从前的情分上。
　　她看着他向她走过来。
　　他走近时，她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应该是刚刚应酬完吧。她这样想着。

　　“我回来了。有什么事就说吧。”顾含在她旁边坐下来。
　　他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忍受一定会找上他，竟然还装得这样若无其事!
　　她怒极，“你真的想要这样做么?!...”虽然经过了几个小时，她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在听到他的话后。
　　这么多年来，她的喜怒哀乐，都由他掌控。
　　“我说过，你逃不了。”
　　“你不要逼我，顾含。”她恨得咬牙切齿。
　　他无辜地笑笑，“没有，我怎么会舍得?...”
　　“你…那就把他们都撤走!你知道的，我最不能忍受被限制自由。”一想到这个，她就差点崩溃。
　　“不可能。”
　　“你…!”她忍住想扇他一巴的冲动，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顾含，不要这样好么?我这辈子已经无法再和你在一起了，你再如此也是无用。这并不是爱，只是习惯。你放过我，我们冷静下来，而后再继续各自的生活。不好么?”
　　“你明明知道不可能，我绝不可能放开你。……”顾含固执地看着苏几言。
　　苏几言感觉很累，叹了口气，“这几年，即使外边有多少关于你的八卦新闻，或者偶尔登出你和某某名媛出现在派对酒会上的照片，我都没有在乎过。甚至当旁的人对我冷嘲热讽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时，我都没有去理会。那是因为我知道，你根本就不会和她们发生什么。呵，到头来却是我太自信了。我错得这样离谱，竟忘记了男人的本性。我亲眼看到的，那是凌迟般的感觉啊!你真的以为我能够原谅，能够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和你一起生活么?顾含，这未免太过可笑。而如今，你怎么还能这样过分?...你怎么能够?...”
　　苏几言已经泣不成声了。她像个小孩子一样蜷缩起来啜泣着。那样无助。
　　这么多年，因为爱他，她强忍下的已经太多了，如今她的心已承载不了那么多。
　　到现在，她想要的，也只是离开。

　　顾含看着心疼，站起来弯下身体想抱起她。她像受到惊吓般向后缩，“不要碰我!”
　　“言…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是我错了，那天下午看见你和他见面，晚上我又喝了酒…她刚好出现，我送她回酒店…在房间门口确实有过亲吻，可是进到房间之后，我突然想起了你…就清醒过来。我们什么都没有做…真的什么都没做，她知道没有人能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原本叱咤商场的顾含此时竟语无伦次起来，蹲在缩在沙发上的苏几言旁边，眼里尽是悔意。
　　苏几言并不答话，眼神空洞缥缈，没有焦距。
　　如果当初她勇敢离开他，如今心是不是不会这样疼到无法呼吸。
　　她固执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执意要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来，她从没有过后悔。可是，他竟要这样逼她后悔。
　　是的，她后悔了。
　　原来地久天长，只是一厢情愿。她当初执意的一切，在那天晚上，支离破碎，拼凑不出伊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