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雀儿》宁一叙

25、一日情

　　恰是寒冬，院中积雪压枝，室内却和暖如春。
　　宁怀恕今晨醒得略早，侧眸看去，卿弥睡颜沉静，消了几分白日里的冷傲，而目及其额前朱红，宁怀恕心中更生怜爱之意。
　　似妖似仙，不过一念之间。
　　愈看愈是心痒，宁怀恕轻轻在那朱印上落下一吻。
　　而怀中人似乎感知到他的动作，长睫微颤，竟悠悠转醒。
　　可今日落入宁怀恕眼中的，却不是那清冷无波、洞悉一切的眸子，反倒是一片澄澈的迷蒙，带着些许懵懂，不染尘埃似的。
　　这眼神、这情态……
　　宁怀恕反应过来时当即心头一震，这是云偃才有的神情。
　　如梦似幻般，宁怀恕试探着开口：“阿偃？”
　　是还在梦境中么？否则阿偃又怎么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宁怀恕想不通。
　　“宁怀恕？”
　　这人眨了眨眼，声音却是熟悉的软，说完又往宁怀恕身前蹭了蹭，“宁怀恕，我冷。”
　　那隐秘的希望得到验证，宁怀恕又惊又喜，急忙探查云偃体内灵力，却并无不妥。
　　罢了，他爱卿弥，也爱云偃。
　　总归，都是他。
　　云偃说冷，宁怀恕就为他渡送灵力，再将这人紧紧搂在怀里，心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那日一别，他未曾料到会是“永别”。他还来不及问云偃为何就去了思返崖，为何，瞒了他。
　　尔后数日，他余心只有悔意与无奈。
　　而今，宁怀恕不再执着于此。
　　确认用棉被将云偃裹紧，哪怕是颈后也没沾了凉，宁怀恕才温声问他：“阿偃，好了，不冷了，有灵力暖着，可舒服些？”
　　卿弥的灵力运转如常，云偃却还觉得冷，当只是神识尚还混沌，本能地渴求温暖。
　　“不冷了。”
　　云偃在宁怀恕怀里点了点头，忽而视线掠过他，望向了窗外白茫茫的一线。
　　于是，宁怀恕就见云偃眸中闪过欣喜，也不困了，直直看向他：“宁怀恕，下雪了！白的，好多好多。”
　　宁怀恕哪能不知道云偃的小心思，自是耐心答他：“嗯，是想出去看看么？”
　　只待云偃又点点头，宁怀恕吻了吻云偃前额，便起身寻来衣裳，仔细为云偃穿上，又将冗玉贴心置于他怀里。
　　云偃不喜太过厚重，宁怀恕自会依他。
　　而云偃就乖乖任他摆布，目光始终追随着窗外的雪。
　　宁怀恕记得他曾和云偃同历过一场雪，那时云偃还堆了个极丑的雪人，说那是他。
　　彼时他只觉得云偃痴傻天真，这时再想起来，却总能从其中品出几分甜意。
　　念及此，宁怀恕心里早软得一塌糊涂。
　　收整完毕，宁怀恕握住云偃微凉双手，不禁无奈一叹。
　　真是个麻烦精，半分不省心。灵力渡送了那么多，手还这般凉。
　　不过无碍，宁怀恕再将体内灵力运转，源源不断渡给了云偃。
　　他可以一直守着云偃，只要云偃需要，他可以将自己的所有献给他。
　　最后几番确认，宁怀恕才放云偃去了院中。
　　云偃欢喜极了，听到应允时当即凑上前在宁怀恕唇角吻了吻，稍触即分，转眼就跑开很远，徒留尚有些呆愣的宁怀恕。
　　云偃的喜欢……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宁怀恕弯眉轻笑，便去了后厨。
　　不多时，这人定要再缠着他说“饿”了，他须早些准备。
　　事了，用灵力温着糖糕后，宁怀恕才缓步走向那兴致颇高的走走停停的人。
　　云偃面前的雪人，已经有了大体的形状。
　　宁怀恕故作不解，问云偃：“阿偃，你堆的什么？”
　　“宁怀恕？”
　　云偃闻声见是他，将手里雪团一抛，又想钻进他的怀里。宁怀恕眼疾手快，捉住云偃双手，用手帕小心给云偃擦拭着时，果听得心中那答案：“我在堆你，宁怀恕，喜欢你。”
　　“哦，”宁怀恕轻应着，忽地又似想到什么似的，“只有我么？”
　　云偃“唔”了一声，点了点头。
　　宁怀恕牵着云偃的手，将他带到那雪人前，随后蹲下身来：“堆我们，好不好？阿偃堆我，我来堆阿偃。这样？”
　　云偃再欢欢喜喜应下了。
　　云偃畏寒，宁怀恕本欲让云偃只在一旁帮忙，可想到那人眼中的委屈，宁怀恕便随着云偃去。
　　渐渐地，变为云偃去拢雪来，而宁怀恕就一点一点塑形，偶尔云偃递来雪球，宁怀恕就将它都用在雪人身上。
　　他怎能辜负云偃的心意？
　　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宁怀恕就快堆出两个并肩而立的人，并用一些灵植的枝叶做了装饰。
　　末了，宁怀恕指着雪人：“阿偃，像不像我们？”
　　他与云偃总归还是站在了一起。
　　云偃心中只有他，宁怀恕亦想让云偃知道，自己亦是如此。
　　此心此情，皆系于他。
　　云偃看了看雪人，又看着宁怀恕，直扑进宁怀恕怀里，将他的心脏都占满：“像，喜欢宁怀恕。”
　　宁怀恕收紧双臂：“嗯，我也最喜欢阿偃。”
　　这一日，宁怀恕不再是绝云宗的大师兄，而只是云偃的道侣。他所要做的，便是讨自己心上人的欢心。
　　或是陪着云偃在雪地里踩出一个个歪歪扭扭的脚印，或是用灵力变幻出蝴蝶、花瓣逗云偃笑，或是怀抱着云偃、为他讲话本子里的故事……
　　只等夜幕降临，最后哄睡了云偃，宁怀恕万分珍重地吻在云偃唇上。
　　退开后，宁怀恕心中难以言说的满足与一丝淡淡的怅惘交织，内心的预感愈发强烈。
　　明日，他的阿偃或便又会消失。
　　果然，子夜时分，宁怀恕感受到身旁之人的气息悄然改变，纯粹退离后，化作了更为沉寂的深邃。
　　宁怀恕睁开眼，恰对上卿弥沉静双眸，可这眸中却含着几分难以忽视的温情：
　　“怀恕，可还欢喜？”
　　宁怀恕微微一愣，将那怅然压下，更是爱意滋长：“欢喜，只要是你，如何我都欢喜。”
　　卿弥闻言轻轻阖眼：“那……亦是我所念。”
　　宁怀恕懂了卿弥的意思。懵懂依赖也好，清冷持重也好，都是他所爱的灵魂的不同面貌。
　　“雪还未停，”宁怀恕望着窗外，“明日若仍是如此，我陪你煮茶观雪？”
　　卿弥淡淡笑开：“好，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