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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不可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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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知津……
只三字,却在云偃脑海深处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而旋即就被汹涌的陌生浪潮淹没。
“宁怀恕……唔……”
云偃说不清这种感觉,只得将脸紧紧埋在宁怀恕颈窝,轻嗅着他的气息,感受着他的存在。
“阿偃?”
宁怀恕自是察觉到云偃身体上的颤抖,只当是初次**不适犹在,心下怜惜更甚,动作愈加轻缓缠绵,低下头,轻轻吻去身下人眼尾渗出的湿意:
“阿偃……快了,信我……”
灵力被毫无保留地渡送进云偃体内,宁怀恕心中更是满涨。
这人是,真正属于他的云偃。
意识浮浮沉沉,最初的锐痛早已消散,奇异、强烈的感觉蔓延开来,身体愈发暖融,云偃脑中的画面再度破碎,沉入黑暗。
……
风浪渐歇。
宁怀恕抱紧怀里的人,心口软得如一池春水。呼吸交错,宁怀恕又在云偃眉心处落下一吻。
待到理智回笼,云偃后知后觉感知到一丝异样,他此番渡送给云偃的灵力并未如从前一样石沉大海,反而,被什么所汲取了,甚至仍能与他产生微弱的共鸣。
“阿偃?”
宁怀恕微惊,随即便再次探查云偃身体,而那处本该枯寂的灵源却好似枯木逢春一般,枝头抽出了绿意。
这……是因为此次双修么?
又惊又喜,宁怀恕反复确认,才终是微微笑开。
原双修,竟能弥补云偃修为,修复伤体,那方才云偃的反应,或许并非皆是痛楚,亦有灵源被滋养时的本能反应?
可是……云偃伤好了,岂不是意味着,那满心满眼是他的云偃就会永远消失?
再看这人,却仍倦怠地闭着眼,脸颊上红潮依旧,宁怀恕唇角涩然。
云偃总有一日会发现,自己并非他所想象般的无缺。双修一事,到底,亦是他“利用”了云偃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却不想阴差阳错……
罢了。
云偃自那日后似乎、更喜欢贴着自己,也会主动要抱,缠着他,宁怀恕皆一一受下。
宁怀恕只想再对云偃好一点,再好一点,让这人像初始时依赖自己一般。
破碎的镜子虽重新组在了一起,却难免有裂痕。
宁怀恕而今却想要最初的云偃。
每日夜里,趁云偃睡下,宁怀恕便为他源源不断输送灵力。
云偃不是他的雀儿。
宁怀恕心知自己、卑劣,妄想栓住云偃,可,虚幻终只能是虚幻。
这日,宁怀恕在院门前长舒一口气,方缓步踏入院内。
张瑜之事缓滞不前,云偃身处何地已是没有门派中希冀早些处置他的呼声重要。
张瑜身上却依旧寻不出半分错处,倒显得是,他或者是他们也在等待什么。
宗门上下恍若陷入了诡异的平衡之中。
尝试着噙起笑意,宁怀恕方去寻那人身影。
若要云偃看见了他愁眉不展的模样,只怕,又会忧惧。
而宁怀恕不愿这样。
“阿偃?”
果然,宁怀恕一轻唤,那人就从石阶上起身朝他奔来,扑入他的怀里,又自然地仰头去亲吻他的侧脸:“宁怀恕,你回来了?我等了你很久。”
“不错,说话竟也说得清楚了,有进益。”
宁怀恕一点头,便揽过云偃,低眉把弄着他的手,须臾,眉头微蹙:“怎么这么凉?冷的话就不要再在外面等着我了,自行去歇息就好。”
“不,不,”云偃顺着宁怀恕的视线看了一眼略微发红的双手,而后摇摇头,“我想,我想看到你回来。”
云偃今日身上好像有哪里怪异,宁怀恕却说不上来。
是云偃的心智变化了么?
还是,宁怀恕心头一震,是了,云偃的言行愈是正常,不就说明,“云偃”就要回来了么?
宁怀恕知道自己并不希望“云偃”取代云偃,可他,亦无法也不能阻止他的回归。
“宁怀恕,怎么了?”
宁怀恕忽就不言语了,而且,神情似乎也与往日不同。
云偃心脏莫名一紧,宁怀恕今日好像不太高兴。
“无碍。”
宁怀恕轻笑着,抚过云偃头发。
他险些、藏不住心事。
只希望,云偃并未察觉。
一切落在云偃眼中,宁怀恕虽笑了,这笑,倒与宁怀恕从前被他气急了时的笑有些不同。
宁怀恕依旧不开心。
那他,会不会忽然就又要把他赶走?
不,不会的。
云偃即刻否定了这想法。
宁怀恕说喜欢他的,说不会再离开他的。
那宁怀恕还会对他像之前一样的好么?
尤其是……云偃忽地想到那让他心慌意乱的一夜。也正是翌日,宁怀恕又软声和他说话,又为他穿衣、喂他吃食,他将粥弄洒了,宁怀恕却也只是默默收拾了残局。
那日,宁怀恕待他比从前都还要好(纵容)。
对了,宁怀恕说过喜欢。
而他虽然身体有一点酸酸软软,但总感觉暖洋洋的。
那他是不是再那么做了,宁怀恕就又会给予他那些好,他也能再感受到那股暖意?
如此一想,云偃愈加觉得可行。
云偃仔细回想,却记不清后半夜具体的情形,可他要怎么做呢?
犹豫了一会,云偃生涩地环住宁怀恕后颈,凑上前吻在了他的唇角。
退开后,云偃小心观察着宁怀恕的表情。
唔,有些许惊讶?但为何没有之前的欣喜呢?
于是,宁怀恕就见这半懂不懂的人蹙着眉又一次吻了上来,甚至是,试探着**。
云偃看上去有些不安。
云偃,是在害怕么?
只一瞬,宁怀恕就将一切串联起来。
云偃现在正费力地去讨他欢心、寻求安抚。他还是让他的阿偃感到了害怕。
负罪感一下涌上心头,宁怀恕压住心底那份窃喜,制止住云偃,认真地盯着他的双眸:“阿偃,我不会丢下你的,信我?你、不必来证明什么。”
“宁怀恕?”
云偃再吻了吻宁怀恕的唇角,竟有些慌乱 :“是我做得不好么?你、你不喜欢这样么?你,你不需要我了么?”
闻言,宁怀恕只觉得心口又酸又涩,他的阿偃怎么沦落到用如此卑微的手段来讨好他的地步?他怎么能让他的阿偃患得患失?
是他没有照顾好云偃。
云偃眨了眨眼,这,还是不需要的意思么?
那他要……蓦地,一吻落在额前。
云偃下意识伸手去碰了碰那处,而宁怀恕就见云偃抬起头来时眼中更是迷茫和委屈。
云偃仿佛在问他,为什么不要?是不对么?还是不够?
宁怀恕心中已然明了。或许,云偃只把和他的亲密与事后的心安联系于一处了,当是只要和他双修,自己就不会抛下他,反而会更加尽心地待他。
而自己现在的拒绝,在云偃看来,或只是他的“否定”。
心上是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宁怀恕想要的,根本不是这带有恐惧和交换意味的亲近。
他要的,是云偃发自内心的真实的依恋,是信任,是放松,却绝不是讨好。
宁怀恕还是心软了。许是不想让云偃陷入不安,许是自己的私心作祟。
云偃想要的安抚,他可以给。
……
云偃怕疼,宁怀恕自是自始至终温柔以待,他就静静等待着云偃的软化,而后将灵力灌输在云偃体内,又为他疏通经脉,引导着自己灵力,悄然润泽着云偃的灵源。
一切结束后,宁怀恕心中阴霾方消散了一些。
至少,他的阿偃此刻是安宁的。
“一百七十二人,皆是该杀的么?”
“你手上沾满了鲜血,自己却高坐鉴心台,俯视众生,你良心当真安宁?”
“借伏魔之名,行杀戮之实,好一个高高在上的尊者!”
“卿弥,你当真无愧么!”
“……”
谁?是谁在说话?
耳畔是杂乱错碎的声音,有怒骂,有哀嚎,有讥讽,云偃想要睁开眼去看清眼前世界,却发现“眼前”迷蒙一片,总有淡淡的薄雾笼罩。
身上似有什么缠裹着他,让他动作不得。
宁怀恕呢?
宁怀恕在哪里?
云偃寻不见宁怀恕了。
四周恢复了极致的寂静。
这是在哪里?
宁怀恕,你在哪里?
云偃无所适从地企图寻找,终于,加诸身上的力道消失了,云偃急忙挥手拨散着“眼前”的白雾。
“哦?还有一人?”
远处忽而传来声响。
云偃不由自主循声而去。
“……宁家上下乃是被魔气侵染,只有死之一路,倒不想如此紧要关头,竟还会将幼子藏于柜中?”
那声音很是熟悉,云偃不断靠近,倏地发现自己竟能“看清”面前的景象了。
可方目及室中血污,云偃便也能闻到血腥气一般俯身干呕起来。
好多血。
还有好多、失了生机的人。
好一会,云偃掩住口鼻再看,那俯下身摆弄着一把染血的长剑和一颗蜜饯的人抬起头来,看向其面前不远处的男孩。
云偃顿时愣怔在原地。
那……是他?
转瞬,云偃摇摇头,不,应是个和他长得相像的人。
蜜饯?剑?
这是做什么?
那人薄唇轻启:“选一样。生路,或死路。”
“隐姓埋名、忘却前尘,还是,求一个痛快、全宁家骨气呢?”
云偃再一次听见了那人的声音,可是,云偃看得清楚,那人分明并未开口。
云偃想不清楚的太多了。
很快,云偃视线便被柜中的男孩吸引去了。
那孩子衣衫上满是尘土与血渍,目光在长剑和蜜饯中来回转换。
那人,杀气未敛,是要,杀了那个孩子么?
他还如此小,为何要杀他?为何不能放过他?
“不,不要。”
云偃几步上去想要将男孩护在身后,却发现本当碰到柜角的身体却直接从中穿了过了。
心下大骇。
这是为什么?
云偃即刻又呼喊着,在那人与男孩面前挥舞着双臂,而他们皆未看见一般。
内心空茫,云偃抬起双手,为什么?
不等云偃再多想,那孩子动了,眼泪大颗大颗滚落,紧接着猛地抬起头来,从柜子里扑了出来,狠狠咬上了那人近在咫尺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