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书颂林辰》蔚治城

9、光阴荏苒

　　后悔和遗憾都是人生常态 吸取教训，放过自己，奔向更好的未来吧。
　　他以一个好朋友的身份参加了他的葬礼。
　　老是发一些怀念你的东西，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蠢呢，我还是会经常想起你，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有忘记过你，我是个念旧的人，每次看见某个事物或者做某件事，都能够想起你，我想我并不恨你，在我的记忆里，你甚至胜过所有人，我有好多想说的话，想分享的风景，偶尔看到跟你长的很像的人，也会停下来看好久……

　　“你自己闯荡这么久，就没有给你爸妈打个报备电话吗。”那是第一次见他，安巩不解地问。齐韵礼抬起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多管闲事，随后便把眼神放的温柔，说：“我哪有脸给老人家打。”
　　“那你不会觉得很孤单吗……”安巩还是问他。
　　“一个人就一个人，我倒觉得挺好的。”齐韵礼抬起头，不愿回答这些问题。
　　“那你可以每天给我打电话，这样你就不会觉得……”
　　“到了。”齐韵礼打断了他说话，不想把话题再引下去，他只想送完这一程赶紧跑。后面有一段段声音传过来，那个烦人精又在说话了，他大喊让齐韵礼明天依旧来接他，齐韵礼嘴里嚷嚷着嫌烦人，安巩求了好长时间，齐韵礼便摆了摆手说：“行，明天就明天，行了吧，真烦人……”“给你带烟还不行啊，”安巩无语。“真是个冰块儿……”
　　“我哪里说我不接了……”他开始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都说了接还在这儿嚷嚷。

　　直到现在，安巩还是会回想第一次见面他那个冷酷的样子，一开始甚至还不敢和他说话，害怕他找一群混混把自己围起来打一顿，现在一想好像这个人确实和别的混混不一样，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温暖，虽然有些敏感，说一些重的话，他会生气伤心。
　　直到那天4个人一聚的时候，齐韵礼和苏辰明说那些事，他才知道，原来以前那个冷峻的样子，是因为他，被别人造谣污蔑，所有人才孤立他造成的，他原本应该在旁边那个学校上学，就因为这些谣言四起，伤害他，他感到他没有脸在这个学校待下去，没成绩污名还一大堆，所以他就此辍学了。
　　原来你不是正经混混。我呸，你根本就不是混混。
　　语言是加密的，安巩还是听懂了。
　　华霞紫和齐韵礼本来是谈了恋爱很长时间的，可是华霞紫提了分手。
　　毫无预兆的分手，让男方措手不及。都没有说清任何理由，他本来在学校里面闷闷不乐，还想着求复合什么的，直到有一天，所有人都有一种打量的眼光看着他……
　　宿舍的同学也莫名其妙的不和他说话，他很想知道原因，可是根本没有人和他说话，造谣仅仅是一张嘴，辟谣的人跑断了腿。老师们也时常孤立他，不让他举手回答问题。他本来想安安稳稳的把这三年度过去就可以了，直到他耳朵灵的那一次，旁边有两个人悄悄说话，被他听到了。
　　好脏啊，死同。
　　那时候他的眼神几乎缥缈，脑子像被射穿了一样，有一把利刃深刻的插进了他的心脏。
　　那是他4个月以来第一次找班主任，解释了很久，但仅仅是因为他上的是一所不太好的高中，招生的老师也丝毫没有师德，他眼睁睁看着班主任在椅子上坐着，毫无所动。
　　他想拼命的解释这一次，只可惜自己进了不是重点的高中，没有一个老师愿意放弃自己休息的时间，而去帮学生解决问题，任何问题都会被冷落。他的心像石头一样沉下去，愤慨的冲出了办公室，不知道这一次他应该是说多少次我没有，也不知道别人根本有没有听进去这句话。
　　“我不想上了。”
　　他和他父亲郑重地说。
　　“你说什么？老子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报答老子的？你说不上就不上了。”父亲的声音逐渐抬高，非常尖锐锋利。“我和你说齐韵礼，你不去上学，老子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我老了还等你养我啊？你是个屁！齐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个懦弱的东西……”
　　“你知道我在学校经历的是什么吗？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我解释……”齐韵礼被一个响彻的巴掌打断。
　　“你在学校经历的有我们当年苦吗？就说你不说别人，你不想想你自己的原因吗？齐韵礼，我告诉你，你不上学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你一辈子也别回来！怎么养你这一个畜生？懂不懂得知恩图报？你从小到大吃我们的喝……”
　　“够了……”母亲又开始和稀泥，“哪有你这样对孩子的。”
　　“到现在连个屁都不敢放……我还等望子成龙呢？我怕他回来再吃我的……”父亲开始阴阳怪气。
　　“你说两句得了啊，你……”母亲捡起地上的围裙，笑脸盈盈地对齐韵礼说：“去，给你父亲道个歉。这个事情就一笔带过了……还给妈好好上学……就当完成妈以前没考上大学的愿……”
　　“我走了，妈。”齐韵礼眼睛里面泛着泪花，穿过了母亲的阻拦，没有回头就走了。
　　他走后家里变得非常寂静，父亲气的无法出声，母亲沉默不语，不想招惹到父亲，直到父亲嚷了几句脏话。
　　“你干嘛赶他走啊……那孩子没有他的难处吗……让你解决问题，又不是解决孩子……”母亲很少地向父亲发了一次火。
　　“我说这都是你惯的，就是你每次给他惯成这个样子，现在长大了，叛逆了，咱俩都管不了了！谁让你生这么一个畜生东西！”父亲总是在莫名其妙的点上伤别人的心。
　　“我咋生的都是我的孩子，我管的时候你说是我惯的，你又不管，然后你现在又来怪我！”
　　家庭又重回了争吵的炮火声。
　　残酷，何谈残酷，这些都是他的日常罢了。
　　他接手了一个送东西的活儿，卖掉了自己骑来的电动车，换了一个二手的摩托，每天帮别人跑跑路，东拼西凑，还是能活下来的，但是由于经常和那些混混在一起，就被认定为是坏孩子，那时的他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却解不了愁，只能用一些物质的东西来麻痹自己，他以为自己的一生就可能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直到他遇见了那个男孩。但是他以为只是送一些东西啊什么的，就可以满足自己的温饱。
　　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要让他去送人去学校，他看着自己那个像索命的破旧不堪，没人敢上的摩托，怎么还有人敢上这辆车？
　　还有我和那几个混混待在一起，你难道不怕我吗。
　　看样子那个学生确实什么都不怕，他虽然一开始还特别害怕不敢说话，但是到后来两个原来毫不相干的人，渐渐的熟了起来。客套的话听起来越来越暖心，背部的肌肉可以体会到他的温度，他有时候坐不稳，所以把住自己的肩。
　　但是在感觉到自己的肩部，像是被烫出来一个大洞一样，感觉直穿心脏，热烈使心脏不断跳动，跳动着。这个人似乎只认定了他一样，每次都坐的他的车。他突然感觉到这个世界上的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冷漠，世间的言语好像，也没有那么扎心，原来真的有人……
　　明明只是对一个人有深有的体会，却感觉到这个世界，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冷漠，好像这个人就是专门为他设计一条剧情，好像这个人就是他心中的一道光，像是在各种压力的阻挠之下，还愿意伸出一只手帮助你的那道光。
　　在不知不觉当中，接送他已然成为一种生活的插曲。
　　他有时候拷问自己内心，自己为什么现在要喜欢这样一个男生。
　　双重阻隔，如果现在表达自己的心意，是不是像是对以前生活的一种妥协，对以前谣言的一种默许和接受呢。所以他便狠下心来，不去表达这份爱意，只是每天目送着他去学校，然后目光调远方看着他一步一步……

　　他抵抗不过父母的双重压力，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熟悉的是，还是原来的父亲和母亲，不熟悉的是他们的态度好像发生了360度大转换。他们好像在侍奉着自己，似乎不想让自己再惹出什么乱子，当他看到自己的父亲母亲鬓角发白的时候，鼻子不免微微发酸，他不知道自己做那个事情到底是错在了哪里，也许是自己不想上学，没看到现在社会的发展观念。可在他们眼里自己只是那个爱胡闹的小孩儿，撒泼打滚都不想上学，但是又有哪个人，真正去和他了解自己所在学校里面经历的事情。他又默默的吞下了所有。
　　那天他依旧出去骑着摩托，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他的脑袋抵在摩托车的车头上，偷偷哭了好久。
　　我们都指望你养活呢。
　　那你不上学，我们还有什么指望呢。
　　在他的眼中，理解就是一条峡谷，有的人一步跳了过去，相互拥抱，有的人却没有跨过去，葬身大河。他的心，早都已经落在河底了，被那些鱼一口一口的啃死掉，那是他最后一次，为自己流的眼泪。
　　他开始送外卖。只在他下学时间不接单，只接他。

　　安巩。
　　我好傻。
　　他有的时候会给自己灌一瓶又一瓶的酒，在有的时候放假出来玩的时候，经常借着酒劲说胡话。
　　他有的时候会担心会受怕，会怕自己借着酒胆说出来真心话，会导致被他人所厌恶。那天4人团建的时候，他就已经不紧不慢的说出来以前的经历了，回去的时候越发的感觉自己像是在卖惨一样，想骂自己，为什么要说出来。
　　直到有一天，安巩给他发了一小段的文章，那个故事里面讲的就是一个勇敢的人，面对任何挫折而不言败。简单，有趣，幼稚的故事，也就这个可爱的小孩儿会发出来吧。
　　那个故事都收藏了好久，现在还放在微信的收藏里面。
　　他经常翻看那篇故事，所以所有的流程都一并贯通，都能倒背如流。那是他们即将要认识的第4个月，他自己经常背着一个本子，有的时候会回到家里面自己偷偷记下来这些事情，翻看翻看，全都是自己的成长经历，当然，这个本子里面……
　　有一天晚上，他与自己的思想内斗，自己是否应该向以前的谣言妥协。他没办法不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突然出现的人，还是一个男生。
　　他偷偷写了一张字条，夹在了笔记本的首页。

　　比真心的话先来的，是他的死讯。
　　安巩接到了一通未接的来电，他拨了回去，里面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刹那间心头一紧，酸涩都溢了出来。
　　他提着包就飞奔到了一个城山人还热闹的地方。他还是不敢相信，前几天弄完好的一个人，现在变成了马上要火化成的一堆灰。
　　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即使见到最后一面也会失声痛哭，听他们说，齐韵礼送外卖的时候出了车祸，车和人都飞了出去，抢救的时候脸都是血肉模糊的，最后……
　　他首先是不可置信，他原来的车技不是很好吗，为什么现在就会成这个样子……他突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来气，眼神越发红润……
　　后面有一只粗糙的手，紧紧抓住了他，刚刚观摩齐韵礼热闹非凡的家，他早就知道了，这个是齐韵礼的亲妈。
　　那位母亲的面容逐渐憔悴，很莫名其妙的一件事情，安巩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哭，家里面全都是人，只少了一个齐韵礼的时候他没有哭，反而看到了齐韵礼的母亲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有一股酸涩直接涌了上来。
　　怎么能这么突然呢……
　　见过的短剧里面男女主送走父母时悲痛欲绝的感受，眼前的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莫名有些觉得老天爷对他太苛刻了，明明对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压的他甚至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希望，他竟然没有一点收手的意欲，难道非要压死他不可？
　　他强忍着泪水，在一旁安慰着齐韵礼妈妈。
　　可是，可是我前几天看到他的时候，还是那一副青春高兴，有希望的那个样子啊。
　　齐韵礼父亲蹲在沙发上，沉默不说话，他默默地从枕头底下拿出了那个本子，肯定是看过里面的内容，他突然起身，把那个齐韵礼每天都写的本子，递给了安巩。
　　那是他死前都一直紧紧护住的本。那个本上面甚至还沾有一丝的血迹。
　　他默默翻开了第一页，看到了一张夹着的小条：
　　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和安巩说，我喜欢你。

　　他紧紧闭住了那个本子，一颗豆大的泪珠掉在了地上。
　　齐父把本给了他，他在怀念着一页页他的生活。
　　既然他已经对生活有了信心，可是老天爷你为什么，还是要掐灭这个小火苗。
　　5.6 今天和小安同学一起出来玩儿了！！！
　　5.10 今天给小安同学买了一根烤肠～
　　5.23 今天小安同学等了好久好久的时间，下次我绝对不迟到了～
　　那一晚的眼泪，像是在对天有灵的他在说：
　　我也喜欢你。
　　对于那些造谣者而言，就像是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他们仍然在继续着自己丰富的生活。
　　林晴得知消息，主动大方的提出了一起吃顿饭，她想让他好好安稳安稳，把这些天的悲伤情绪先消化一下。
　　不曾想只是推迟了一天又一天，有些人确实很难走的出来。
　　那天是头七，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整个小区，恰似过年的班热闹非凡，却带给人无尽的悲伤。
　　安巩忧郁地站在那里，那你的烟熏着他眼睛直发红，甚至有的时候分不过来，自己究竟是因为他死了而伤心，还是因为这个烟太熏了而哭泣。
　　照亮的人不在了，只剩一缕孤光在慢慢变暗。

　　彼时的安巩，仿佛已经失去了小太阳的性格，喜欢在音乐APP上面听着emo的歌曲。
　　毕竟，死的是他们世界里面无关紧要的人，但是，又凭什么是他……
　　他会自己偷偷买一瓶啤酒，喝到有一些微醺的时候，看着以前两个人的合照，莫名的怀念……
　　他要重新振作起来，因为那一个本里面写着那个勇敢故事里的一句话：
　　你一定要努力勇敢的活下去，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