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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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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第一高中的开学典礼总是选在九月初最炎热的日子。祈白站在主席台上,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片。作为新生代表,他穿着熨烫整齐的校服,声音清亮地念着演讲稿。
"作为新时代的高中生,我们应该..."
一个篮球突然从操场方向飞来,精准地砸中了祈白的后背,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台下爆发出一阵哄笑。
"抱歉啊,学霸!"一个充满戏谑的声音从操场传来。
祈白转身,看见一个高个子男生站在阳光下,汗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进白色校服领口。男生逆光站着,轮廓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没事。"祈白捡起球,轻轻扔了回去。
男生接住球,挑了挑眉:"不生气?"
"意外而已。"祈白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继续他的演讲。
台下依然有零星的笑声和窃窃私语,但祈白没有理会。演讲结束后,他回到座位,发现桌上多了一瓶冰镇可乐,瓶身上凝结的水珠在桌面上留下一圈水渍。
"赔礼。"那个男生不知何时坐在了他后面的位置,用笔帽戳了戳他的背,"我叫梁牧野。"
"祈白。"他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回答。
"我知道。"梁牧野的声音带着笑意,"光荣榜上你的照片比本人丑多了。"
祈白的耳尖悄悄红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样的调侃,只好假装专注听讲。背后,梁牧野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偶尔还能听到他转笔时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这是祈白和梁牧野的第一次对话。
放学后,祈白习惯性地留在教室自习。初秋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翻开数学课本,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脑海中总是浮现那个叫梁牧野的男生嚣张的笑容和闪亮的眼睛。
"喂,学霸!"
熟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祈白抬头,看见梁牧野单手撑着窗台,轻松翻进了教室。
"你...你怎么..."祈白结巴起来。
"看你一个人怪无聊的。"梁牧野大喇喇地坐在祈白前面的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放学了还学习,不愧是新生代表。"
祈白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有事吗?"
"没事不能找你?"梁牧野跳下桌子,随手拿起祈白的笔记本翻看,"字真工整,跟印刷的一样。"
"还给我!"祈白伸手去抢,却不小心碰到了梁牧野的手腕。两人同时僵住了。梁牧野的皮肤温热,带着运动后的潮湿。祈白像触电般缩回手。
梁牧野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害羞啊?"他把笔记本还给祈白,"行吧,不逗你了。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
"别问,跟我来。"梁牧野不由分说地拉起祈白的手腕,拖着他往外走。
祈白被梁牧野拽着穿过安静的走廊,来到学校后操场的一个小角落。那里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树荫下放着两张旧课桌拼成的"乒乓球台"。
"我的秘密基地。"梁牧野骄傲地宣布,从书包里掏出乒乓球拍,"来一局?"
祈白犹豫了:"我不会..."
"我教你。"梁牧野已经站到了桌子另一端,"发球要这样,手腕用力..."
夕阳西下,两个少年的影子在"球台"旁跳跃。祈白学得很快,虽然动作生涩,但总能接到球。梁牧野不时发出赞叹:"可以啊学霸!""这球漂亮!"
汗水顺着祈白的额头滑下,但他从未感到如此轻松愉快。在这里,他不是那个永远考第一的"祈氏集团少爷",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和一个叫梁牧野的男孩打着简陋的乒乓球。
"下周有篮球赛,来看吗?"分别时,梁牧野突然问。
祈白的心跳漏了一拍:"我...可能没空..."
"哦。"梁牧野看起来有点失望,"那算了。"
看着梁牧野远去的背影,祈白攥紧了书包带。他当然想去看,但他不敢——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对梁牧野的关注。
篮球赛那天,阳光毒辣。祈白躲在观众席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戴着鸭舌帽,生怕被人认出来。梁牧野在场上奔跑,汗水浸透了红色球衣,每一次投篮都引起一阵尖叫。
祈白不敢欢呼,只是默默地在记分卡上画着小星星——每进一球就画一颗。比赛结束时,梁牧野的队伍大胜,他的记分卡上已经布满了星星。
"喂,学霸。"
祈白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梁牧野站在台阶下方,仰头看着他,脖子上搭着毛巾,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
"给你的。"梁牧野扔上来一瓶水,"看你坐那儿一上午了。"
祈白手忙脚乱地接住水瓶,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进袖口,冰凉刺骨。
"谢...谢谢。"他结结巴巴地说,不敢直视梁牧野的眼睛。
"下次别躲那么远。"梁牧野转身前丢下这句话,声音里带着一丝祈白读不懂的情绪,"前排视野更好。"
祈白永远不知道梁牧野是怎么发现他的,也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那天之后,他开始做同一个梦——梦里他坐在篮球场前排,梁牧野每进一个球,都会朝他眨眼。
高二下学期的文艺汇演,祈白被班主任硬推上台表演钢琴独奏。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手指在琴键上微微发抖。弹到肖邦的《夜曲》中段时,祈白突然卡壳,大脑一片空白。全场一片寂静,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观众席中有人站了起来,用力鼓掌。是梁牧野。其他人先是惊讶,随后也跟着鼓起掌来。祈白抬起头,目光穿过刺眼的舞台灯光,与梁牧野四目相对。那一刻,他感到胸口一阵莫名的悸动。
深吸一口气,祈白重新开始演奏,这次完美地完成了曲子。下台后,他悄悄塞给梁牧野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谢谢。"
那张纸条梁牧野一直留着,夹在他的游戏攻略本里。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高三。学业压力越来越大,梁牧野开始为职业电竞队的试训做准备,两人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但祈白依然会偷偷去看梁牧野的每一场篮球赛,依然会在记分卡上画小星星。
毕业前夕,学校组织了一次露营活动。夜晚,同学们围着篝火唱歌聊天,祈白独自坐在稍远的山坡上,仰头看着满天星辰。
"躲在这儿干嘛?"梁牧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两罐啤酒。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总是喜欢安静的地方。"梁牧野递给他一罐啤酒,"尝尝?"
祈白接过啤酒,小心地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他皱起眉头。梁牧野哈哈大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真可爱。"
祈白的心跳加速,脸颊发烫。月光下,梁牧野的侧脸线条分明,眼睛里映着星光,好看得不像话。
"毕业后什么打算?"梁牧野问。
"A大商学院。"祈白轻声回答,"你呢?"
"不上了,有战队邀请我打职业。"梁牧野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祈白没有说话,只是悄悄挪近了一点,让两人的肩膀几乎相碰。夜风微凉,但梁牧野的体温透过校服传来,让他感到一阵温暖。
"祈白。"梁牧野突然转头,两人的脸近在咫尺,"毕业后..."
"牧野!"一个女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梁牧野的话,"快来!真心话大冒险开始了!"
梁牧野回头应了一声,然后对祈白说:"走吧,一起?"
祈白摇摇头:"我再坐会儿。"
看着梁牧野跑向篝火的背影,祈白轻轻叹了口气。那句没说完的"毕业后..."成了他心中的一个结。
毕业典礼那天,教室里空荡荡的,大部分同学已经离校,只有祈白还在整理书本。梁牧野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肩膀上搭着校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显然是刚打完篮球。
"还没走?"梁牧野问。
"马上。"祈白低头继续收拾书包,不敢直视对方。
梁牧野走进来,在他前面的座位坐下,反着跨坐在椅子上:"听说你报了A大商学院?"
"嗯。"祈白点头,"你呢?决定去哪个战队了?"
"NE,就在A市。"梁牧野笑了笑,"说不定还能常见面。"
祈白的心跳漏了一拍。A市...他们还会在同一个城市...
"祈白。"梁牧野突然认真起来,"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
"牧野!"一个穿着啦啦队服的女生站在门口,"怎么这么久啊?大家都在等你拍毕业照!"
"马上来!"梁牧野回头应了一声,然后转向祈白,"那个...保重。"
"你也是。"祈白轻声说。
梁牧野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挥了挥手,跟着那个女生离开了。
祈白呆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里的信封——那是一封他写了很久的信,里面装着他三年来的暗恋与不舍。他本想今天交给梁牧野的,但现在...
夕阳透过窗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独。
最终,祈白将那封信夹在了毕业纪念册里,和那些未能说出口的话一起,埋藏在记忆深处。
他不知道的是,梁牧野的毕业册上,在他照片旁边,有一个用铅笔轻轻画下的爱心,很小,很淡,几乎看不见。
就像他们之间,从未开始,就已结束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