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亓亓亓亓亓亓

3、从未消失

　　祈白站在咖啡店门口，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手机屏幕。White7账号已经被梁牧野直播间的房管禁言三天了，原因仅仅是他在弹幕里发了一句"牧神加油，下一把会更好"，被系统误判为反讽。

　　"等人？"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祈白转身，看到张林正冲他咧嘴笑。五年过去，张林比高中时更壮实了，T恤下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左耳上的黑曜石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刚到？"祈白收起手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张林是他高中时代唯一的朋友，也是为数不多知道他秘密的人。

　　"骗你的，早到了，在对面书店看你在这儿发呆。"张林一把揽住祈白的肩膀，"怎么，祈大少爷也有烦恼？"

　　咖啡店的角落里，祈白搅动着杯中的拿铁，把最近发生的事简略地告诉了张林——家族企业的危机，被迫与陈雨薇的联姻，祈阳的威胁，还有...与梁牧野的重逢。

　　"操，祈阳那王八蛋还盯着你不放？"张林一拳砸在桌上，引得周围几个顾客侧目而视，"要不要我找人教训他一顿？"

　　祈白摇摇头："没用的，他现在有父亲的支持。"

　　"那你真要跟那个陈小姐结婚？"

　　"没得选。"祈白盯着咖啡杯，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张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梁牧野知道吗？"

　　"知道什么？"

　　"知道你从高中就喜欢他啊。"

　　祈白的手指僵住了，一滴咖啡溅在桌面上，像一滴黑色的眼泪。高中时代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他以为已经深埋心底的秘密，那些只有张林知道的暗恋细节。

　　"他不需要知道。"祈白终于开口，"而且他...恐同。"

　　"恐同？"张林嗤笑一声，"得了吧，高中时我就觉得那小子对你不一样。"

　　"他只是...善良。"祈白想起高二那年的篮球赛，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鼓起勇气去看梁牧野比赛。

　　那天阳光毒辣，祈白躲在观众席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戴着鸭舌帽，生怕被人认出来。梁牧野在场上奔跑，汗水浸透了红色球衣，每一次投篮都引起一阵尖叫。祈白不敢欢呼，只是默默地在记分卡上画着小星星。

　　比赛结束，梁牧野的队伍大胜。祈白正准备悄悄离开，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喂，学霸。"

　　梁牧野站在台阶下方，仰头看着他，脖子上搭着毛巾，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祈白僵在原地，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给你的。"梁牧野扔上来一瓶水，"看你坐那儿一上午了。"

　　祈白手忙脚乱地接住水瓶，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进袖口，冰凉刺骨。

　　"谢...谢谢。"他结结巴巴地说，不敢直视梁牧野的眼睛。

　　"下次别躲那么远。"梁牧野转身前丢下这句话，声音里带着一丝祈白读不懂的情绪，"前排视野更好。"

　　祈白永远不知道梁牧野是怎么发现他的，也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那天之后，他开始做同一个梦——梦里他坐在篮球场前排，梁牧野每次进球都会朝他眨眼。

　　"喂，回神了。"张林在祈白眼前打了个响指，"我说，你还在关注梁牧野的比赛？"

　　祈白点点头，把手机推到张林面前。屏幕上显示着White7的主页，全是关于NE战队和梁牧野的转发和评论。

　　"你疯了吗？"张林压低声音，"要是被你爸或者祈阳发现..."

　　"他们不会发现的。"祈白收回手机，"只是个普通粉丝账号。"

　　"普通粉丝？"张林翻了个白眼，"你连他每场比赛的数据都记录，这叫普通？"

　　祈白没有回答。他点开昨晚的直播回放，画面中的梁牧野正在接受采访，记者尖锐地问他对"牧神陨落"这一说法的看法。

　　梁牧野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下一个问题。"

　　"听说战队内部有矛盾，这是你状态下滑的原因吗？"记者不依不饶。

　　直播突然中断，画面变成"信号故障"的提示。评论区炸开了锅，各种猜测和谣言满天飞。

　　"不对劲。"祈白皱眉，"NE战队最近确实有问题。"

　　"关你什么事？"张林叹了口气，"听着，小白，你现在自身难保，就别操心梁牧野了。"

　　"我只是..."祈白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只是不想看他被毁掉。"

　　张林盯着祈白看了很久，突然说："你还是和高中时一样傻。"

　　高中时的祈白确实傻——傻到以为只要成绩好就能得到父亲的认可，傻到以为默默喜欢一个人不需要任何回报，傻到在被欺负时还保持微笑。

　　高二上学期，祈白因为拒绝了班上混混的作弊要求，被堵在放学后的厕所里。三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把他逼到墙角，领头的那个拿着他的作业本，一页一页地撕下来。

　　"优等生很了不起是吧？"男生把碎纸片撒在祈白头上，"下次考试知道该怎么做了？"

　　祈白抿着嘴不说话，眼睛盯着地面。他知道反抗只会招来更狠的报复，不如忍一忍就过去了。

　　就在这时，厕所门被一脚踹开。

　　"哟，三打一，挺威风啊。"张林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一根棒球棍，"要不加我一个？"

　　"关你屁事！"领头的男生骂道。

　　"巧了，我这人就爱管闲事。"张林走进来，棒球棍在掌心敲得啪啪响，"要么现在滚，要么我让你们爬着出去。"

　　混混们骂骂咧咧地走了，张林帮祈白捡起散落的书包。

　　"谢谢。"祈白小声说，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谢什么，早看那帮孙子不顺眼了。"张林拍拍他的肩，"以后他们再找你麻烦，直接报我名字。"

　　那天回家的路上，张林突然问："你是不是喜欢梁牧野？"

　　祈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什么？"

　　"别装了，你看他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张林笑得没心没肺，"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祈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从那天起，张林成了他唯一可以倾诉的人。

　　"喂，想什么呢？"张林的声音把祈白拉回现实，"你手机在震。"

　　是陈雨薇的信息："下午三点，半岛酒店下午茶，别迟到。"

　　祈白叹了口气："我得走了，'约会'时间。"

　　"真他妈荒唐。"张林摇摇头，"需要我当僚机吗？"

　　"不用，我能应付。"祈白站起身，犹豫了一下，"张林...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帮梁牧野，你有什么建议吗？"

　　张林的表情变得严肃："别做傻事，小白。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

　　"我知道。"祈白打断他，"就当我没问。"

　　半岛酒店的下午茶餐厅里，陈雨薇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红茶。

　　"你迟到了七分钟。"她头也不抬地说。

　　"抱歉，路上堵车。"祈白在她对面坐下。

　　陈雨薇今天穿了一件米色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挽起，看起来比第一次见面时柔和许多。但祈白知道这只是表象——就像他自己一样，戴着精心设计的面具。

　　"我爸和你爸已经签了初步协议。"陈雨薇开门见山，"下个月十五号订婚宴，请柬这周会发出去。"

　　祈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这么快？"

　　"快？"陈雨薇冷笑，"他们恨不得明天就把我们塞进洞房。"

　　服务员送来三层点心架，陈雨薇挥手让他离开，然后压低声音："听着，婚后我们可以各玩各的，但表面上必须是一对恩爱夫妻。我爸很看重形象。"

　　"我明白。"祈白点点头，"我不会让你难堪的。"

　　"希望如此。"陈雨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听说你最近还在关注那个电竞选手？"

　　祈白的心猛地一沉："谁告诉你的？"

　　"祈阳。"陈雨薇啜了一口茶，"他说你有'特殊癖好'。"

　　"那不是癖好。"祈白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梁牧野是我高中同学，仅此而已。"

　　"随你怎么说。"陈雨薇耸耸肩，"只是提醒你，婚后如果闹出什么丑闻，我爸不会善罢甘休。"

　　祈白沉默地看着窗外，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清晰的轮廓。他想起了梁牧野在直播中疲惫的眼神，想起了那些恶毒的评论，想起了突然中断的采访...

　　"雨薇，"他突然开口，"你们家是不是投资过电竞产业？"

　　陈雨薇挑眉："怎么，突然对生意感兴趣了？"

　　"只是好奇。"祈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听说这个行业很赚钱。"

　　"确实。"陈雨薇放下茶杯，"不过水也很深。去年我们投资过一支战队，结果发现经理贪污，整个项目都黄了。"

　　"NE战队呢？听说过吗？"

　　"NE？"陈雨薇思考了一下，"哦，梁牧野在的那个队？他们最近麻烦不小，主赞助商撤资了，据说是内部有人吃回扣。"

　　祈白的心跳加速："吃回扣？谁？"

　　"我怎么知道？"陈雨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问这么多干嘛？"

　　"没什么。"祈白低头切了一块司康饼，却完全没有食欲。

　　离开半岛酒店后，祈白立刻给张林发了条信息："能帮我查查NE战队的情况吗？尤其是他们赞助商撤资的原因。"

　　张林回复得很快："你认真的？"

　　"嗯。"

　　"操，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张林发来一个扶额的表情，"等我消息。"

　　祈白站在酒店门口，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知道自己不该插手梁牧野的事，知道这可能会让他的处境更加危险，但他无法袖手旁观——就像高中时梁牧野无法对他视而不见一样。

　　也许有些感情，即使过去了五年，即使被现实重重阻隔，也从未真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