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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48章 ...

  •   夜色浸满驿站窗棂时,华霜提着食盒踏进门,正撞见杜敬轩对着铜镜,蹙眉打量手臂上的绷带。
      烛火跳了跳,映得他侧脸线条清隽,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
      食盒搁在桌上发出轻响,杜敬轩回头,见她从里面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药香混着红枣的甜香漫开来。

      “这是?”他下意识地问。
      “补血益气的。”华霜语气淡淡,将汤药推到他面前,“你那伤口深,寻常金疮药不济事,我让驿站厨子用当归、黄芪炖了乌鸡汤,比苦药汁强些。”
      杜敬轩目光落在那碗汤上,喉结动了动,却梗着脖子道:“华姑娘倒是有心,只是我这小伤,犯不着劳烦你这般折腾。”

      华霜瞥了眼他桌角那罐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活血生肌膏,眸光微沉,唇边勾起一抹讥诮:“哦?是吗?那杜公子倒是说说,寻常小伤,何必去医馆买那千金难求的生肌膏?还谎称怕留疤影响官容,这话骗骗老大夫也就罢了。”
      “你……你跟踪我?”这话戳中了心事,杜敬轩耳根瞬间泛红,他猛地别过脸,硬邦邦道:“我乐意买,与你何干?”
      “自然与我有关。”华霜抱臂而立,眉眼间带着几分难得的促狭,“你是为护我受的伤,若落了疤,传出去,别人还当我华霜苛待救命恩人,这名声我可担不起。”

      杜敬轩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悻悻地端起那碗汤。
      他为什么那么在意落不落疤,还不是某人天生喜欢好颜色。
      温热的汤汁滑入喉咙,暖意从心口漫开,连带着手臂上的疼,都仿佛淡了几分。他闷头喝着汤,没瞧见华霜望着他的侧脸,眸底的清冷早已化作一片柔软的涟漪。

      喝完最后一口,他放下碗,刚想开口道谢,却听华霜又道:“下次再这般逞强,我可不会再给你炖汤药。”
      杜敬轩抬眼,撞进她含笑的眸子里,耳根更红了,却还是硬声道:“谁要你炖了?我自己也会。”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进窗来,落在两人之间,温柔得不像话。

      “华霜。”杜敬轩轻轻叫她一声,“下次一定要反应快一点,不要受伤。”
      华霜点点头,又听到他说:“我这里不会留疤的。”

      青溪县的案子尘埃落定那日,驿站的庭院里飘着晚桂的冷香。
      华霜捏着一封家书,指尖几乎要将素笺捏碎,信纸边缘皱得不成样子。
      母亲的字迹清秀,字字句句却像淬了冰,砸在她心上。

      “霜儿,速归。你年岁已大,切莫蹉跎光阴。女子最后的归宿,是与温厚端方、家世匹配的郎君相守一生……归府后你便辞官备嫁,勿要再任性。”
      华霜只想冷笑,寒窗几载,金榜题名,入翰林院为仕,岂是为了到头来做个困在深宅大院里的贵妇人?
      华霜将信纸揉成一团,随手扔进炭盆,火光舔舐着纸角,转瞬便化为灰烬。

      她转身从行囊里翻出一坛桂花酿,拔了塞子,仰头便往嘴里灌。

      辛辣的酒液呛得她眼眶发红,暖意混着涩意涌上来,烧得她喉头发紧。
      她趴在案上,肩膀微微耸动,素来清冷的眉眼浸在泪意里,模糊了烛火的光。
      原来她争了这么久,终究还是逃不过“嫁入世家”的命数。

      门轴轻响时,华霜正哭得狼狈。
      她以为是随从,头也没抬,哑着嗓子道:“出去,别来烦我。”
      脚步声却停在案边,没有再动。

      华霜抽噎着抬头,撞进杜敬轩沉静的目光里。
      他不知站了多久,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手里握着一卷未看完的账册。
      他没有躲,也没有上前劝一句,只是静静立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目光里盛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般沉默的陪伴,竟比千言万语的安慰更让她溃不成军。
      华霜别过脸,哭得更凶,眼泪打湿了衣袖,晕开一片深色的痕。

      杜敬轩依旧没说话,只是将账册放在一旁,取了件披风,轻轻盖在她颤抖的肩头。
      夜风穿窗而过,他便立在窗下,替她挡了大半的凉意。
      烛火燃尽最后一寸,天边泛起鱼肚白。

      华霜是被一碗温热的醒酒汤呛醒的,宿醉的头痛得厉害,她撑着案几坐起身,看见杜敬轩端着汤碗,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意,想来是守了她一夜。
      汤碗里的姜丝浮在水面,暖意在舌尖漾开,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
      华霜望着他,眼眶依旧泛红,酒意未散,胆子也比平日里大了几分,她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问:“杜敬轩,你娶我好不好?”

      空气霎时静得可怕。

      杜敬轩握着汤碗的手微微一颤,眸色沉得像古井,他看着她泛红的眼尾,喉结滚动了数次,终究是没有出声。

      无父无母,寒门出身的他,拿什么去娶簪缨世家的小姐?
      拿什么去抗衡朝堂上盘根错节的世家势力?
      拿什么去给她一个安稳的将来?

      他沉默着,便是最直白的答案。

      华霜望着他紧抿的唇,心头那点残存的希冀,瞬间碎得彻底。
      她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抬手将汤碗推回他面前,声音轻得像风:“罢了,我早就知道答案,又何必多此一问。”

      她起身,将披风从肩上褪下,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案上。
      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收拾行囊。
      晨光漫进屋里,落在她挺直的背影上,竟透着几分决绝。

      驿站的车马声在清晨的薄雾里响起时,杜敬轩还立在空荡荡的屋里,手里的醒酒汤早已凉透。
      他望着桌上那方叠好的披风,指尖攥得发白,终究是没敢追出去。

      他以为,她只是暂时归家去,却不想,她竟然直接辞官了。

      回忆到此为止,秦裳指尖攥得发紧,桌上的青瓷茶盏被震得轻轻作响,眉峰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懦夫!真是个十足的懦夫!”她咬着牙,声音里满是愤愤不平,“他杜敬轩既敢招惹你,便该有担当的本事,临了却因几句闲言碎语就缩了回去,算什么男儿郎!”
      华霜垂着头,纤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肩头微微发颤,声音低得像蚊子哼:“罢了,缘分浅,强求不得的。”

      “强求不得?”秦裳拔高了声音,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语气却软了几分,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疼惜,“好端端的一颗真心,岂能就这么被糟蹋了?你这般好的姑娘,值得更好的人来疼。”
      她话音刚落,脑中忽然闪过一道人影,眼睛倏然亮了起来。
      “我倒想起一个人来。”秦裳凑近几分,眼底藏着几分狡黠的笑意,“便是咱们县的周砚周县令,年轻俊朗,品貌尚佳,你可愿意见上一见?”

      华霜绞着手指:“见吧。”

      秦裳怕华霜和周砚拘礼放不开,与赵憬商议,办了一个秋宴。
      宴席办得不算铺张,却处处透着雅致,廊下挂着新采的金桂,风一吹,满院都是甜香。
      周砚欣然赴约。

      他今日穿了件月白长衫,衬得他眉目愈发清正,落座时还特意替华霜挪了挪椅子,动作自然又妥帖。
      秦裳坐在他们旁边,看得心头暗喜,时不时寻些由头撮合二人。
      一会儿说新酿的桂花酒滋味好,让周砚替华霜斟一盏。一会儿又指着窗外的红枫,笑说华姑娘最擅画这个,大人饱读诗书,定能与她论上几句云云。

      谁知不用她多费心,两人竟真的聊得投契。
      赵憬看得明白,找了个由头把秦裳给叫走了。
      秦裳也知道不好多打扰他们两个,便躲在大石头后面偷偷看。

      “阿憬,我突然觉得,我当个私媒好像也可以耶。”
      赵憬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华霜原本还有些拘谨,可谈及农桑水利,周砚句句切中要害,没有半分官架子;说到诗词书画,他又能引经据典,却不显得卖弄。
      她渐渐放松下来,眉眼舒展,唇边漾着浅浅笑意,说起自己下乡赈济时的见闻,声音清脆,眼底有光。
      周砚听得认真,偶尔颔首,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带着温和的赞许:“华姑娘心怀百姓,实属难得。”

      这般光景落在不远处的杜敬轩眼里,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
      他已有几日没有见到华霜了,听说她来找秦姑娘了,便特意陪着叔父过来买米,想着有机会能见一面。
      可眼前这一幕,却让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他看着周砚替华霜拂去肩头的桂花,看着华霜笑靥如花的模样。
      那是从前对着他,也不曾有过的明媚。

      就在他心口堵得快要喘不过气时,秦裳忽然一拍手,扬声笑道:“我瞧着你们二人,郎才女貌,志趣相投,倒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如……”
      她话音未落,华霜竟抬眸看了周砚一眼,而后落落大方地起身,对着满座宾客福了福身,声音清亮:“承蒙秦姑娘美意,我与周大人……便私定终身,三日后……”
      周砚笑着开口:“定会去华家下定。”

      满座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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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本开《死对头误食听话散后》 死对头变忠犬,好磕,感情线多 感兴趣的宝子请移步专栏 ◎感谢大家一路陪伴【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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