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之冕》时鹿栖川

22、第二十二章

　　奥利安那双银灰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冰封的湖面被投入巨石！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锈蚀的铁器尖端已经刺破了他昂贵作战服的内衬，抵在了皮肤上，带来尖锐的刺痛和死亡的寒意！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高傲在他胸腔炸开，他那银灰色的发丝都因这极致的屈辱而微微颤动！

　　“你……”他削薄的嘴唇刚刚张开，吐出第一个带着冰碴的音节——

　　江璃动了。

　　她的动作精准狠辣得如同早已演练过千万遍，根本不给奥利安任何凝聚力量或思考对策的机会。

　　左手紧握的锈铁纹丝不动，如同焊死在他胸前，而那条沉重冰冷的金属右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一条苏醒的钢铁巨蟒猛地探出。

　　五指张开，那覆盖着暗沉金属光泽的手掌，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抓向奥利安完好的左臂手腕。

　　“咔吧——！”

　　一声清脆道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骨裂声，如同干燥的树枝被巨力硬生生掰断，在死寂的战场上炸响。

　　奥利安那张精致如神祇祇的面孔瞬间扭曲，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他的左臂，喉咙里压抑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趔趄。

　　然而，江璃的攻击远未结束。

　　在抓住他手腕并瞬间发力捏碎的同一刹那，她那金属右臂的肘关节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猛地向上反关节一顶。

　　“咯啦——！”

　　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奥利安的左臂肘关节被这股狂暴的力量强行向后反折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角度。

　　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他的额角也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脸色惨白得如同死人，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他强撑着没有倒下，只是那双银灰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江璃，里面翻涌着刻骨的屈辱和冰冷的杀意，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悸！

　　“贱民！住手！你可知道他是谁？”地上的罗兰目睹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目眦欲裂，碧蓝的眼中充满了愤怒。他强忍着膝盖粉碎的剧痛，完好的那条腿猛地蹬地，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扑向江璃，想用他的身体撞击她，解救奥利安。

　　江璃甚至没有回头看他。

　　她的金属右臂如同杀戮凶器一般在废掉奥利安左臂的同时，右腿如同铁鞭般猛地向后横扫。

　　砰！

　　沉重的金属脚踝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无比地砸在罗兰刚刚撑起身体，试图作为支撑点的那条完好的右腿膝盖侧面。

　　“呃啊——！！！”

　　罗兰的惨叫声比刚才更加凄厉，他感觉到自己方才还能支撑身体的腿骨，也在那沉重冰冷的金属撞击下应声而碎。
　　剧痛让他眼前彻底一黑，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砸回血泥里，连挣扎的力气都彻底丧失，只剩下因剧痛而无法抑制的抽搐。

　　江璃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罗兰，最后落回近在咫尺的奥利安脸上。

　　他的左臂软软地垂在身侧，手腕和肘关节呈现出诡异的角度。剧痛让他那张惊世绝艳的脸庞失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惨白和压抑到极致的冰冷。那双银灰色的瞳孔深处，屈辱和杀意如同凝固的寒冰，但更深处，却是一丝被彻底压制几乎无法捕捉的虚弱和……认命般的沉寂。

　　“现在，”江璃的声音嘶哑依旧，她手中的锈铁纹丝不动地抵在奥利安的心口，仿佛已经刺入半分，“你的另一只手，和你的腿。或者，打开飞行器。”

　　她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她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等待。

　　奥利安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臂粉碎性的剧痛。他死死地盯着江璃左眼深处那幽暗旋转的漩涡，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冻结。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最终，奥利安削薄的唇角扯过一丝尊严被碾碎的冷笑，屈辱一闪即逝，他极其艰难地抬起了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那只手修长依旧，却在微微颤抖，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白金色光点，代表身份验证权限的微光。

　　嗡……

　　一道无形的微弱光束从他指尖射出，精准地连接上悬停在废墟上空的银梭飞行器。

　　飞行器底部发出一阵轻微的机械运转声，舱门无声地向下滑开，延伸出一道悬浮的阶梯，直通舱内。

　　“带路。”江璃的声音没有丝毫放松，锈铁的尖端依旧抵着奥利安的心口，力道甚至加重了一丝，刺破的皮肤渗出一点殷红。她完好的左手粗暴地抓住奥利安被废掉的左上臂，如同拖拽一件货物，将他推向阶梯。同时，金属右臂向后一探，精准地抓住地上罗兰的衣领，像拖一条死狗般将他拖起。

　　罗兰的身体在血泥中被拖行，断腿无力地耷拉着，发出痛苦的闷哼，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奥利安被江璃推搡着，踉跄着踏上冰冷的金属阶梯。他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银灰色的眼眸低垂，掩去了所有翻涌的情绪。

　　罗兰则被江璃如同丢垃圾般，扔在了舱门入口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

　　嗤——

　　厚重的合金舱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彻底隔绝了外面那片充斥着血腥焦糊和死亡气息的废墟地狱。

　　舱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混在一堆消毒水的气味中，江璃背靠着刚刚关闭的冰冷舱门，缓缓滑坐在地板上。她剧烈地喘息着，汗水血水混合着污垢，从她残破的脸颊上滑落。左眼中那幽暗的漩涡缓缓旋转，警惕地扫视着舱内的一切，最后定格在蜷缩在角落里的罗兰，以及倚靠在对面舱壁上的奥利安

　　奥利安依旧微微侧着头，露出线条完美却紧绷的下颌线，黑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眸。

　　舱内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维生系统的嗡鸣和罗兰压抑的痛哼，以及三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银梭飞行器在星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轨迹，将垃圾星那片猩红的地狱彻底甩在身后。江璃左眼深处那幽暗的漩涡缓缓旋转，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游离的微弱能量粒子，同时如同最警觉的猎鹰，死死锁定着对面倚靠舱壁的奥利安和蜷缩在地的罗兰。

　　时间在死寂和剧痛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飞行器内部柔和的光线突然被一片骤然亮起的刺目红光取代！尖锐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警告！前方进入天鹰座大型星港管制区！请立即接入引导航线，接受远程安全检查！”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舱内回荡。

　　江璃瞬间绷紧了身体，左眼的漩涡转速陡然加快，她猛地抬头看向主控光屏。屏幕上，一个庞大得如同金属行星般的人造巨构缓缓旋转，无数舰船如同萤火虫般在其周围有序穿梭。那就是天鹰座星港，垃圾星所在的边陲星域通往核心星域的重要门户！

　　奥利安紧闭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睁开。罗兰则被警报声惊得浑身一颤，牵扯到断腿，发出一声更响亮的痛哼。

　　飞行器在星港强大的牵引力场作用下，被纳入一条指定的航道。主控光屏自动切换，一个由无数蓝色光线构成的巨大人脸投影出现在屏幕中央，表情严肃而刻板。

　　“未知飞行器，银梭VII型，识别码：Nova-7。请报告船主身份、航行目的，并接受全息扫描连线盘查！”人脸投影发出毫无感情的声音。

　　江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握紧了手中的锈铁，冰冷的目光扫向奥利安。

　　奥利安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银灰色的瞳孔深处在看向光屏上的人脸时，瞬间恢复了那种俯瞰众生般的漠然与威严。他用仅剩下的那只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艰难地抬了起来，对着光屏方向，露出了右手食指上一枚样式古朴，毫不起眼的黑色指环。

　　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光晕从指环上闪过。

　　就在光晕闪过的刹那——

　　光屏上那张由无数蓝色光线构成的原本刻板严肃的人脸，瞬间发生了剧变，线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波动，表情从严肃变成了极致的震惊，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惶恐。

　　“嗡——！”人脸投影瞬间变得模糊，下一秒，一个穿着星港高级指挥官制服，肩章繁复的中年男子身影取代了它，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紧张，甚至不敢直视奥利安的眼睛，只是对着飞行器方向几乎是九十度地躬下了身体！

　　“尊…尊贵的殿下！不知是您的座驾！天鹰座星港指挥官劳伦斯·海德曼，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所有扫描程序已解除！航线已为您清空！祝您旅途顺利！”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和恐惧。

　　“嗯。”奥利安只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极其微弱的鼻音，仿佛只是驱赶一只苍蝇。他甚至没有再看屏幕一眼，就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不值一提。

　　殿下？亲王之子还是帝皇之子？江璃的心猛地一沉，瞳孔收缩。她猜到了这两人身份不凡，却没想到高到了这种地步。

　　连线瞬间切断，飞行器顺畅无阻地驶离了天鹰座星港巨大的引力场，重新投入深邃的星海。

　　舱内再次陷入死寂，但气氛更加凝滞。

　　飞行器在自动导航下高速航行。又过了不知多久，舷窗外浩瀚的星海深处，一片相对贫瘠，点缀着稀疏矿星的星域边缘，一颗灰黄色的行星出现在视野中——白虎星域边缘，矿星“尘铁三号”。
　　“低能量警告…即将进入尘铁三号星近地轨道进行能量补充…”电子提示音再次响起。

　　飞行器轻微一震，泊入了一个巨大却陈旧的轨道空间站。空间站内部昏暗杂乱，透过舷窗能看到外面停泊着各式各样的小型飞船，一些形貌各异，眼神凶狠的拾荒者或佣兵在阴影中穿梭。

　　舱门开启的瞬间，冷风灌了进来。

　　江璃如同鬼魅般动了。

　　“你…你要干什么？！”罗兰惊恐地看着逼近的江璃。

　　江璃一言不发，右臂如同铁钳般猛地扼住了罗兰的喉咙，将他死死按在冰冷的舱壁上！强大的力量让他瞬间窒息，完好的左手快如闪电，精准地将他腰带上那个闪烁着能量微光的战术包扯了下来，随手放入怀中。

　　“贱…贱民！”罗兰挣扎着，但江璃的金属右臂纹丝不动。

　　“被贱民按住动弹不得的阁下，貌似也没高贵到哪里去。”江璃的目光冰冷地扫过他全身，左手粗暴地撕开他那件看上去价值不菲却沾满血污的作战服，内衬里几个隐藏的口袋被她毫不留情地撕开，一个镶嵌着宝石的钱夹被扯出！

　　罗兰眼中充满了屈辱和不可置信，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被一件件剥离。

　　随后，江璃的目光转向奥利安。

　　奥利安始终闭着眼睛，靠在舱壁上，仿佛对发生在罗兰身上的一切漠不关心。但江璃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和那股压抑到极致的冰冷。

　　她走到他面前，锈铁依旧抵在他心口。完好的左手探向他。

　　奥利安终于睁开了眼睛。银灰色的瞳孔如同万载寒冰，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江璃的手伸向自己。

　　他的作战服同样被粗暴地撕开，内衬里的暗袋被掏空。一个材质特殊表面流淌着暗银色纹路的卡片夹被取出——这应该是他的身份证明和信用凭证。可这东西，貌似对她来说，没法用，江璃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他右手那枚刚才震慑了星港指挥官的黑色指环...的旁边，准确地说，是定格在他右手无名指上！

　　那里，戴着一枚戒指。

　　戒指的材质非金非银，呈现出一种极其内敛却又仿佛蕴含着星光的深邃白金色泽。戒身线条简洁而流畅，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朴与厚重。最引人注目的是戒面——它并非镶嵌宝石，而是由极其精湛的工艺，将两种象征完美融合在一起：一柄线条凛冽锋芒毕露的利剑，与一朵盛放得极致妖娆，花瓣边缘却又带着细微金属荆棘的玫瑰！剑锋与玫瑰缠绕交织，如同永恒的对立与共生，构成一个令人过目难忘的立体徽记。剑身与玫瑰花瓣的细微纹理在驾驶舱昏暗闪烁的红光下，流转着极其内敛却无法忽视的微光。

　　别说，还挺好看的，她完好的左手如同毒蛇出洞，快如闪电般抓向奥利安的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奥利安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银灰色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但那丝波动瞬间又被冰冷的死寂所取代。

　　江璃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将那枚指环从他手指上褪了下来后，反手将他敲晕。

　　冰冷的金属触感落入掌心，带着一丝残留的体温。

　　而眼看着这一幕发生的罗兰，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江璃可没管那么多，搜刮完毕，将战利品一股脑塞进了自己破烂不堪的衣襟里后，走到舱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如同被剥光了羽毛的孔雀般的罗兰，她抬起沉重的金属右脚，毫不留情地踹了下去。

　　“啊——！！！”罗兰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身体被踹得翻滚出去，重重撞在空间站冰冷粗糙的金属地板上，彻底昏死过去。

　　江璃看都没再看一眼，一步踏出舱门，反手重重按下了关闭键。

　　嗤——

　　厚重的合金舱门在她身后猛地合拢，冰冷的矿星寒风扑面而来，带着混乱和自由的气息。
　　江璃紧了紧衣襟，转身毫不犹豫地汇入了轨道空间站那污浊混乱，充满了各种底层气息的人流之中，身影迅速消失在阴影和噪杂里。

　　身后，那艘代表着帝都星顶级权贵的银梭飞行器，如同一个沉默而耻辱的墓碑，孤零零地悬停在破败的空间站泊位上，等待它主人的苏醒，和必将到来的席卷星海的滔天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