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之冕》时鹿栖川

21、第二十一章

　　奥利安搀扶着罗兰，一步步挪向噬星虫母那如同小山般的残骸。
　　暗紫色的粘稠血液如同冷却的岩浆，缓缓流淌，形成一个散发着腥臭的“湖泊”。创口边缘的甲壳呈现出一种被高温瞬间熔化又凝固的扭曲状态，露出下方焦黑碳化的肌肉组织和断裂的神经束。在那创口的最深处，一点拳头大小，散发着幽暗紫光的不规则晶体，正缓缓悬浮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S级噬星虫母的晶核！
　　自从虚空之主死后，异兽群潮退回异兽星域后，这种级别的晶核，即便是帝都星最大的拍卖行，也甚为少见。
　　罗兰的眼睛亮了起来，碧蓝的瞳孔中映照着那诱人的紫色光芒，连带着脸上的痛苦都似乎减轻了几分。
　　“哈哈…奥利安，这趟值了，不枉咱们接到求救信号后，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他声音带着兴奋的嘶哑，试图伸手去够。

　　奥利安银灰色的眼眸也紧紧锁定着那颗晶核，却依旧保持着那份近乎刻入骨髓的优雅仪态，他伸出那只完好的左手，手指修长稳定，掌心凝聚起一丝微弱却极其精纯的白金色光晕，准备小心翼翼地剥离那颗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晶核。

　　就在奥利安的指尖距离晶核不到一尺，罗兰也伸出了手的刹那——

　　异变骤起！

　　那看似死寂虫母残骸深处，一股微弱但极其阴冷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毁灭欲望的精神波动猛然爆发！

　　这头S级异兽在生命彻底消散前，凝聚了所有残余意志和本源能量的最后反扑！一道无形的纯粹由负面情绪和精神毒素构成的冲击波，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无视了物理防御，狠狠刺向近在咫尺的两人！

　　“呃！”罗兰首当其冲，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随即被极致的痛苦取代！他碧蓝的瞳孔骤然放大，布满了血丝，仿佛有无数怨毒的虫豸在里面啃噬！他身体猛地一僵，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七窍瞬间渗出暗紫色的血丝，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焦黑的地面上，意识瞬间陷入黑暗。

　　奥利安的反应更快一分，在精神风暴爆发的瞬间，他那强大的精神力本能地构筑起一道微弱的屏障。然而，他此刻的状态比罗兰好不到哪里去！他本就承受了虫母正面重创，精神早已透支到极限。

　　噗！

　　无形的精神毒刺狠狠扎进他的意识海！银灰色的瞳孔瞬间失去了焦距，如同蒙上了一层死灰。他构筑的屏障如同薄冰般碎裂，那股阴冷怨毒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瞬间蔓延开来。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手中的白金光芒彻底熄灭，那柄光剑也脱手而出，斜斜插在旁边的焦土里。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单膝跪倒在地，用尽最后力气试图抬头，视野却迅速模糊旋转，最终眼前发黑，扑倒在罗兰身边，一切发生得太快！
　　战场上，只剩下两头巨兽残骸的恐怖景象，天空依旧灰暗，空气中死寂得可怕，唯有晶核散发的幽幽紫光，映照着这修罗地狱般的场景。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
　　江璃动了。
　　她的身体依旧残破不堪，胸腹的恐怖伤口已经好了大半，诡异的是，就连那曾今齐根断掉的右臂都重新长了出来，但身体上暴露的金属骨骼依旧触目惊心。

　　噬星虫母临死的一波精神攻击无差别的袭击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也包括她，倘若不做出点什么，处于这场精神风暴中心的三人，会被冲成痴傻的废物。
　　她完好的左臂猛地爆发出力量，左眼中那点幽暗的漩涡疯狂旋转，精神力仿佛饥饿的猛兽一般冲进了那片混乱残暴的余波，那是S级异兽最后残留的最精纯也是最狂暴的精神本源，源自虚空最本源的吞噬欲望，混合着她自身孤注一掷的毁灭意志，化作一根无形的贪婪至极的吸管，狠狠扎进了那道精神余烬之中！

　　“给我…吞！！！”

　　轰——！！！

　　并非声音的轰鸣，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恐怖震荡！狂暴混乱，充满了S级异兽生命印记和毁灭意志的庞大精神洪流，如同决堤的熔岩，疯狂地涌入江璃的意识海！

　　她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七窍瞬间涌出黑色的污血！大脑仿佛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贯穿搅碎！属于虫母的暴虐本能、吞噬进化的记忆碎片，临死前的无尽怨毒，如同最恐怖的病毒，疯狂冲击撕裂着她仅存的意识！

　　这无异于饮鸩止渴！S级的精神本源，即使只是残余，对于此刻重伤濒死的她来说，也如同剧毒！

　　但江璃没有停止！她凭借着吞噬印记那源自虚空的贪婪本性，死死守住最后一丝清明，如同最疯狂的赌徒，压榨着身体和灵魂的每一分潜力，疯狂地转化、吸收这股精神洪流！

　　她的左眼彻底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旋转的黑暗漩涡，边缘甚至逸散出丝丝缕缕的黑色雾状能量。

　　短短几息，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那道S级的精神余烬，终于被彻底吞噬殆尽！

　　江璃的身体猛地一松，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伏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她的意识仿佛在无边的痛苦海洋中沉浮，但左眼中那黑暗的漩涡，却比之前更加幽暗深邃，散发着一种非人的冰冷气息。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最终落在了那颗悬浮在虫母那颗散发着幽幽紫光的S级晶核上。
　　江璃沾满血污的左手五指成爪，朝着那颗紫色晶体，狠狠抓了过去！
　　将晶核剥离后，她拖着半边僵化的身体，一步一步朝着那二人走去，直至昏迷的两人身前，冰冷刺骨的杀意，混杂着吞噬S级精神余烬后翻涌的暴虐与属于虚空本质的冰冷，如同实质的冰锥，居高临下的看着。
　　铂金色的短发沾染着血污和尘土，那张俊美得近乎完美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痛苦昏迷的扭曲。

　　“恶心…”

　　那个冰冷的字眼，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嗡——！

　　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暴怒，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在江璃胸腔里轰然炸开。

　　“砰！”

　　沉重的金属左拳，裹挟着风雷之势，狠狠砸在罗兰那张引以为傲的脸上！

　　没有半分留力！骨头碎裂的闷响清晰刺耳！罗兰的鼻梁瞬间塌陷下去，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变形，剧痛让昏迷中的罗兰意识瞬间清醒，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你也配说恶心？！”江璃的声音嘶哑如同砂轮摩擦，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毒液和滔天的恨意，“她的血…她的命…在你眼里…都不及你的鞋底干净...”

　　“贱民！你找死！”罗兰一醒来就感受到自己被揍碎了的鼻梁骨，眼眶发酸止不住就要流眼泪，可在听到江璃的质问后，哪里还不知自己这是被她打了，瞳孔骤缩，怒吼出声，强行聚起手中的雷光刃，瞬间亮起刺目的电弧！

　　但江璃的目标根本不是他的武器！

　　她的身体在冲刺，身体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拧身变向！沉重的金属右臂借着惯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攻城重锤，划过一道充满暴戾美学的弧线，精准无比地砸在了罗兰那条被压住的正试图发力的右腿膝盖侧面！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骨裂脆响，清晰地穿透了战场混乱的余音！那声音如同干燥的树枝被巨力硬生生折断。

　　“呃啊——！！！”罗兰英俊的脸庞瞬间因剧痛而扭曲变形，凄厉到变调的惨嚎从他喉咙里挤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膝盖骨在瞬间碎裂成数块，韧带被狂暴的力量撕裂，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席卷全身，几乎让他眼前一黑！手中的雷光刃光芒瞬间溃散！

　　江璃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金属钝器砸碎膝盖的瞬间，她的左手如同毒蛇般探出，一把抓住了罗兰作战服前襟那昂贵的带着能量防护微光的衣料！

　　嗤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响起！江璃完好的左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从罗兰的作战服上撕下两条坚韧的沾染着污迹的布条！动作粗暴，带着一种原始掠夺的野蛮。

　　她拖着因为膝盖粉碎性骨折而彻底失去平衡，正在剧痛嘶吼的罗兰，如同拖着一个沉重的破麻袋，丢到了黑发男子身侧，随即一巴掌又扇在他脸上，连续删了六巴掌后，黑发男子苏醒。

　　“谈谈。”她的话，言简意赅。

　　“好。”他对现下的情况没有多问一个字，那双极其罕见的银灰色瞳孔，此刻虽然布满了疲惫和血丝，却依旧锐利如鹰隼隼，死死锁定着江璃。

　　“你想谈什么？”奥利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和极度的凝重，他强忍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剧痛，艰难地站起身，银灰色的作战服上血迹斑斑，“你的状态，比我们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目光扫过江璃残破的金属身躯和诡异的愈合状态，又落在她左眼那令人心悸的漩涡上，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忌惮。

　　“是吗？”江璃左眼漩涡深处爆发出更加幽暗的光芒，嘴角咧开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那可真是好太多了，起码我站着。”

　　“打开飞行器，带我离开这里！”她的时间并不多，凯瑟琳死前曾经向虚空发出过求救信号，引来了这两人，很快会有更多外边的人进入到垃圾星，而她，一个拥有吞噬异能，掌握虚空力量，被萨菲隆培育出来的一个怪胎，必须在那些人到来之前，尽快离开这个星球。

　　江璃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她的目光越过奥利安，死死钉在那艘悬停在废墟之上正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银梭飞行器上。

　　那是能帮助她离开这片地狱的唯一钥匙！

　　她残破身躯移动时金属骨骼摩擦的刺耳噪音，面对面的看向对方那双银灰色的眸子，左眼的黑暗漩涡仿佛连通着无底深渊，距离近得能看清他银灰色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那如同恶鬼般的影像。

　　“现在。”她微微歪头，声音嘶哑低沉，一把尖锐的锈铁，抵住奥利安的胸口，声音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不要耍花样，否则这把生锈了的铁器会刺穿你的心脏。”

　　她的目光如同最冷的刀锋，扫过地上痛苦抽搐的罗兰，最后落在奥利安那张即便苍白染血也难掩惊世之美的脸上，眼神里没有一丝讨价还价的余地，只有孤注一掷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