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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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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苒从房间走出来,只觉头重脚轻,她踉跄地迈出一步,扶着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恍恍惚惚,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她完蛋了!
林苒是从隔壁的聊城逃过来的。为了躲仇人,也为了逃婚。
林苒所在的林家是聊城数一数二的富户。只可惜她父亲膝下只有一女。林父一朝病逝,平日和颜悦色的叔伯全换了副嘴脸。他们两人联手迅速瓜分了林家家产,她二叔甚至直接住进了林宅主院,将她们母女二人赶到了后院的一个小偏房。
林母是个软弱的,几番退让,换来哪些人变本加厉。他们挥霍着林父打下来的家业,分到她们院中的吃穿用度却一日不如一日。
“这到底是林家的家业,苒儿,可惜你不是个男儿!”
林苒一争辩,林母便念着这话,说着说着便低声落下泪来。拭泪的丝帕已然褪了颜色,林母口中却还念叨着:“苒儿,等你嫁个好人家,来日再生个一儿半女,阿娘的日子便会好过了。”
林苒气急,顾念着孝道尊卑,到底也不好反驳什么。
林家叔伯到底不是经商的料,聊城另外两家商户,文家和柳家联手,买通了小厮在账册上做了手脚,他们竟是一点没有防备。
生意场上的人精,哪是这些混吃混喝的二世祖能招架的!
今日粮栈漏了雨,明日绸缎纺起了火,又一日有人又在酒楼吃坏了肚子。两人着急上火,竟是一点主意没有。
慌乱之中,又不知是哪个出了个馊主意,卖了粮栈救布庄,卖了布庄救酒楼。不过一年,各个铺子都抵了个干干净净。
眼瞅着要坐吃山空,柳家递来了聘书。有这样蠢笨的阿爹,他们自然看不上叔伯的女儿,柳家要的是林苒。
林父出了名的爱妻,哪怕林母因生育林苒伤了身子,也没再纳妾。他倒是精明,知晓两个兄弟靠不住,早早计划着给林苒招婿。又怕着被未来女婿夺了家业,细心教养着林苒,万般谋划,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柳父身子不好,膝下只有一子。柳家长辈将之捧在手心上,娇生惯养着长大。柳佑财小小年纪,吃喝嫖赌全试了个遍,年纪轻轻在聊城便得了个“风流浪荡子”的美称。柳父倒有心想调教他,只是还未请出家法,柳老夫人便呼着“心肝宝贝”地跑来拦着了。
“不过就在自家酒楼、赌坊玩乐,哪里就学坏了?”
柳老夫人拿着镶金的拐杖对着柳父就是一顿敲,一边的柳夫人也是哭哭啼啼地拉偏架。
柳父不敢对着母亲发脾气,只好一边避着拐杖,一边指着柳夫人骂:“妇人之见,浅薄至此,你可知慈母多败儿!”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三两次,林父也终于认命了,烂泥扶不上墙!乘着他自己还年轻,还是想办法培养下一代吧!
他拿着先前在林家收购的酒楼,便上门提亲了。这几乎算得上是侮辱了,可林家叔伯不这么觉得,他们只认为家中少了一张吃饭的嘴,而且自家的酒楼也回来了,他们欢欢喜喜地接下了聘书。
林母终于是气病了,柳家小公子名声在外,她再三确认了名字,拿着婚书登时便呕出血来。林母一病不起,林家上下也是慌了。
双亲逝去,为人子女需守孝三年,以全孝道。林苒还未出林父的孝期,若再守了林母的孝,等个四五年,他们早就饿死了。
府中珍惜的药材尽数拿了出来,他们想着美事,可林苒到底也不是个软柿子。
林母刚能下地,她就借着添妆的由头带着林母跑了。走前她还不甘心,半夜又偷偷潜回去,在主院放了一把火。
为掩人耳目,她们母女二人换上粗衣麻布,又担忧柳家会追进京去,特意选了安城。
只是林母到底是大病初愈,连日奔波又倒下了。林苒刚安置好林母,扭头就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
所幸林苒回来的及时,将三人打退了,只是林母受了惊吓,一时病得更重了。林苒可不是个好脾气的,当天夜里,就将三个人给处理了。她拿着他们三个身上搜到的银钱,去药铺买了上好的山参。
她思虑周全,为了避祸,特意挑中了柏馨。多简单的人啊,看着哪家老板长得好,一买就是一大堆吃食。
林苒特意收拾了自己,只在醉仙楼边上等了两日,便等到了人。她吃着柏馨给的果脯,掂着荷包,啧,荣王府,她赖定了!
林苒饿了自己好几日,终于成功倒在贺成安面前,一切如她所想的那般顺利。只是,她没想到,她特意选的那么偏僻的巷子,竟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一切都完了,是她太自大了!
林苒飞快思索着对策,渐渐地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乘着还没查到她这里,快逃!
她下意识跑了两步,但甬道里立刻传来了追赶声。巡夜的府卫闻声而来,很快将她围住,幸好几人在白日打过照面。
不是生人,府卫松了一口气,却也没放下手中的刀。领头的上上下下的打量她,良久才命众人便放下剑来,严肃的对林苒说:“夜深露重,还请姑娘慢行。”
林苒哪见过这阵仗,被那闪过的寒芒吓的打哆嗦,方才要不是她转得,那剑就砍她脸上了。她颤抖着应了声:“多...多谢诸位,我...我知晓了。”
府卫没在回话,锐利的视线仍在林苒身上逡巡。林苒受不住这样的打量,胡乱的行了个礼,乱步跑开了,甬道狭长,直到拐入垂花门,身后的视线才彻底消失。
林苒冲回房间,门方一阖上,便无力瘫坐在地,她拍着胸口,仍是惊疑未定。
约莫一炷香后,双腿渐渐又有了力气,林苒这才撑着门站了起来。外间已然完全黑了,林苒注视着黑洞洞的院子,捏紧了拳头。
这王府守卫怎的这般森严!
林苒昨夜未能安枕,清晨时分被一声鸡鸣惊醒,她做了一晚被四处追杀的恶梦,醒时浑身是汗。
头昏脑涨间,只剩下这么个念头:她招惹了郡主殿下,她死定了!
林苒恍恍惚惚走向侧院林母的房间,她得与阿娘交代一声。轻叩了两下房门,林苒推门进去,却见房内,床被整齐,空无一人。
整个人好似在一月的湘水里游了一圈,林苒脑中一片空白,阿娘去那了?
贺成安对这个旧部亲母,很是上心。上好的参汤补药,流水般的用着,林母身子便如枯木逢春般一日日好了起来。
一日前林母便已经能下地了,许是孤寂了太久,听见外面几声响动,她便再也忍不住,撑着棍子,走出了院子。
她跟着一路走到膳房,许是被房中的笑意蛊惑,竟是就这么跟了进去。
“我说王婆子,最近怎的都没见你家那小丫头了?”
“啧,小丫头不是日日在府中吗。春娘,你是不是怕不是惦记着想让人给你家二郎做媳妇?”
“哈哈...怎么会,小丫头不来,只是可惜我做的糕点没人吃罢了。”
“那便是不想让小丫头给你儿媳妇了?”
....
哈哈哈...
春娘一时语塞,众人笑得便愈发畅快了。
灶台前一个厨娘挥着锅铲自顾忙碌着,等笑声渐歇,这才侧着脸笑着应声:“二丫头还小,胡说什么呢?”
“王婆子,二丫头小,那你家大丫头呢?”
王婶也笑了,捏着铲子远远地在一个个人脸上指过:“我家大丫头也小。你们有能耐,和郡主殿下抢人去。”
屋内又是一阵欢笑声。
王婶正欲回头,却见屋内多了个生人。
来人极为瘦削,一身湛蓝衣裳挂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脸颊上一点肉都没有,只一双望来的眼睛亮得厉害。
这是饿狠了?
王婶想着,下意识擦了手,从厨灶边掏出块桃酥递给林母,动作顺畅的不像话。
林苒顺着洒扫侍女的指引,在天蒙蒙亮时,终于走到了膳房。她探着脑袋,下意识唤了一声:“阿娘?”
最忙碌的时间已然过去,膳房内蒸汽飘溢,林母从灶台后诧异的露出头来,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回到:“苒儿,这呢!”
阿娘在哪儿做什么?林苒心下好奇,却见好几个脑袋从灶台后探了出来。
“豁,是个俊俏的小女娘。”
“去去,有你们什么事,人家找阿娘呢。”
王婶一身格子围裙坐在最外面,她对着林苒柔柔一笑,给林母让出路来,招呼着众人坐下。林母却是不见外,自林父死后,她很久没有过得这么舒心了。她笑着对林苒招招手,对着众人说:“这是我家女儿。”
“多少年岁了?”
“可是婚配了?”
“喜欢什么样的儿郎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着,从里面传出半叠桃酥,一叠栗子糕。王婶一手一个,递给林苒笑得温和:“可是饿了?”
林苒推拒不过,捡了个栗子糕。春娘做的栗子糕极甜,林苒被这甜意冲击着整个人都僵住了,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王婶看着她奇怪的脸色,心领神会地往她嘴里塞了块桃酥,两相中和,林苒这才勉强咽下。
“苒儿,可是有事?”
林苒没有听清,她的心思仍在栗子糕上。方才像是一大口蜜糖糊在喉间。饶是现在,那股甜腻好似也没有散去。林苒稍一回味,便再也控制不住,跑到一边喝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