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与她的金手指小姐》非温

15、第 15 章

　　贺成安不明所以，但还是亲自带人去了。

　　后平巷亦是在城北，城北靠近外城，战况激烈时，甚至会有火矢飞入。有能耐些的大多搬到了城南，只剩些贫苦人家凑合着住着。

　　贺成安打量着周围环境，破败的夯土墙，被雨水冲刷出深沟，墙根底下覆盖着厚厚的青苔，朽烂的木门斜斜的在墙上挂着。一看就是很久没人居住了。

　　他们一路走到了最边上一家，这家情况稍好些，院门还算板正。侍卫推开木门上，生满绿锈的铜环碰撞间发出沉闷的声响。

　　贺成安看着紧闭的房门，按着江迎溪的话，就是这里了。贺成安招来侍卫，跟他们说了几句，让他们进去找找。

　　房门被二人推开，浓郁的血腥味霎时从房间内涌出来。这样的气息贺成安很熟悉，她向前两步，果然在门边发现了尸体。

　　这便是江迎溪要给她看的？这是什么意思？算是一个警告？

　　贺成安百思不得其解，房内的侍卫已经开始搜寻起来。

　　刀、剑、匕首，一把把武器被扔到地上，贺成安的眉头越来越紧。直到两人从尸体上翻出一块画的密密麻麻的布帛，贺成安只扫了一眼，悬着的心终于深深的沉了下去。她的脸色一时间变得极为难看。

　　贺成安快步走出，一路快马朝着王府疾驰，她要即刻见到江迎溪！

　　许是料到她会来，江迎溪竟出府去了，她临行前还特意向小粱交代了去向——醉仙楼。

　　贺成安又驾着马奔向醉仙楼，她顺着小二的指引，很快找到临窗而坐的江迎溪。那人点了一大桌子的菜，正悠闲地吃着呢！

　　贺成安疾步上前，喘息未定：“我有要事相商，随我回府！”

　　这会知道急了，早上不是一点反应都没嘛！

　　江迎溪慢悠悠地饮了一口酒：“不急，先用膳吧。”

　　时至正午，依着店小二的安排，她将店中的特色菜都点了一遍，连酒都上了三壶。贺成安看着一桌未动的菜，神色一僵，到底还是坐了下去。

　　还未动筷，柔柔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可净手了？”

　　贺成安脸色霎时变得十分难看，她果然都知道！看着矮凳上的一盆水，贺成安愤愤地走了过去。身后杯盏轻碰，传来一抹轻笑。

　　贺成安已经落座，菜肴却还不断地上着，贺成安看着每道菜只夹两筷的人深觉浪费，她拉住店小二，得知江迎溪点了一整本更是脸上一黑，她让人将剩余的菜都退了。

　　贺成安心思重重根本没有胃口，见江迎溪只吃了两口便停下来，转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更是食不下咽。

　　她让几个随从留下，便拉着人往府里走。事关重大，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地方。

　　江迎溪不大愿意走，但贺成安不吃饭，她也无可奈何。她被一路拉拽着，路过不舍招手的店小二时，随口吩咐：“你将剩下的收好，我下次再来。”

　　贺成安没注意她说了些什么，她一路疾行，只想回府与江迎溪好生聊聊。

　　“他是谁？”贺成安想着倒在房中的人，神色很是激动。

　　江迎溪神色淡淡，随口应声：“不认识！”

　　贺成安被这个回答激到，但想着江迎溪不至于骗她。于是话锋一转：“他还有同伙吗？”

　　江迎溪闻言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有一个。”她停顿片刻，看着难掩激动的贺成安幽幽补充：“也死了。”

　　贺成安脸上的笑一时僵住。那布帛上画的东西她很是眼熟，前世她对着沙盘多次推演，始终不明白安城为何会破得如此之快，不曾想那布防图竟是早早落入敌手。

　　她捏着手中的布防图，终是冷静了下来。她起身给半倚在罗汉榻上的江迎溪倒了杯茶水，软了语气：“说说吧。”

　　“你知道吗，一开始我是想杀了你的。”江迎溪压着嗓子，直勾勾地盯着贺成安。

　　这副模样贺成安见了多次，现下有些习惯了，她神情淡淡地应了声：“嗯。”随后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见人没有反应江迎溪，撇撇嘴，终于开口。

　　江迎溪竭力装作自己是个普通的人，但呼吸、饥饿、疲惫、睡眠，太多太多异样根本无法影藏。夜色降临后，她在床上辗转不眠，这种深藏的无助、焦躁、愤恨将她吞没。

　　她迫切的需要释放。

　　她寻遍了安城，也没有找到她的那些‘家人’。她没有杀掉贺成安，甚至从未对她动过杀念。

　　江迎溪被抹去记忆，在幻境中不断的轮回。在一切碎裂开时，她正依偎在她阿姐的怀里。她阿姐正揽着她，教她识字。然后下一刻，她阿姐的身形如冰晶般消散。她还未来得及反应，痛苦的记忆便涌入脑海与心间尚未散去的喜悦交叠撕扯。

　　她怎么能分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追寻光明是人下意识的选择。

　　江迎溪是鬼，她的内心却始终认为自己是人。她遵循着人的习惯，守礼义廉耻，晓恩深意重，知冤有头债有主。

　　只是，在她第一次，因为好奇闯进厢房，贺成安的睫毛颤得实在太厉害了。

　　她无疑是发现她了。她是唯一发现她的！

　　靠在门边的人无知无觉的摆弄着手指，发出细碎的咔咔声，江迎溪久久注视着眼前熟睡的人，深切地意识到她是不一样的！

　　所以她才会仍不住逗弄，忍不住替她出手。

　　-

　　前日夜里，她在康南巷。

　　寂静的夜里，巷底有一座三层的小楼，灯火招摇，迎来送往，热闹非凡。

　　“梦红楼？”贺成安轻声问到，她巡视城中，对这些多少有个印象。

　　江迎溪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江迎溪在周边转了一圈，见里面的灯都还亮着。便去扒了房顶。

　　贺成安闻言，饮茶的手一顿，茶水入喉疯狂地咳起来。梦红楼是城中最大的一家青楼。

　　江迎溪白了人一眼，没有理她。

　　她在房顶上只瞥了一眼，便飞快的移开了视线，屋内一男一女，正宽衣解带。江迎溪念叨着非礼勿视，走向下一间。结果她连着走了好几间‘非礼勿视’。

　　茶盏摔在桌上，神色复杂的贺成安对上一脸怒色的江迎溪。贺成安将手边的茶盏往里移了移，将两手抱在胸前，轻眨着眼，讨好地笑着，示意人继续。

　　梦红楼很大，房间也很多，奈何就没一间能看的。江迎溪找了很久，终于在三楼最里间找到一间空房。她一路逃也似的跑，心中也是疲累。她正欲好好休息一番，却见下一刻两个男子推门而入。

　　贺成安唰地从罗汉榻上站起，膝盖撞上小案几，发出“嘭”的一声。贺成安倒吸一口凉气，对上双目圆瞪好似要喷火的江迎溪，她讪讪笑了两声。心下确是复杂，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江迎溪屡次被打断，没了说话的兴致，她拿着方才贺成安给她倒的茶大口大口地喝着。

　　贺成安见状，将桌上的桂花糕，往人身前移了移。整个人又往后退了两步，离桌案远远的这才盘腿坐下。她将手捂在自己唇间，表示不会再开口。

　　江迎溪看着盘子里点缀着桂花的精致糕点，怒气缓缓消散。

　　江迎溪自是没贺成安想的那么多，她扫了两人一眼，见是生面孔便没再多理。

　　怎料那黑衣男子一进门就四处乱逛，他先检查了屋内各个角落，连衣柜、床底都打开看了一眼，然后才缓缓落座。另一个青衣锦袍的男子自他身后进来，他也没闲着，在四个墙角都趴了一会儿后，面色才安定下来。

　　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江迎溪可太眼熟了，她登时来了兴致。

　　两人凑得极近，青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绣着鸳鸯的荷包，然后又鼓捣两下从中抽出一块布帛，递给黑衣人。黑衣人打开只略微扫了一眼，便神情凝重地将东西塞进了衣襟内。两人低声交谈起来。

　　话说到这里，江迎溪停了下来，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贺成安。

　　贺成安不明所以，顺着视线疑惑地伸手指向自己。

　　江迎溪高深莫测地摇摇头，不等人开口，接着讲了下去。

　　那黑衣男子低声说：“都头传信出来，过些时日贺成平会亲自领兵去马家村，你们这几日在城中安分些。”

　　“贺成平？”贺成安惊呼出声，怎么提到她大哥了！还有马家村。她大哥前世重伤修养了一段时日，竟也是早有预谋吗！

　　江迎溪见人又激动起来，也应了声：“是吧，我当时就觉得耳熟，仔细一想，保不齐就是你家里人了。”

　　“后面呢？”贺成安催人继续讲下去。

　　“没怎么留意，那个青衣男子大概是应下了，两人没呆多久便先后离开了。”

　　“你可还记得那青衣男子的样貌？”贺成安很是激动，府卫一直秘密搜寻，但哪些人很是谨慎，一直抓不到把柄。

　　“不记得了，心里烦，好不容易逮到个不像好人的，他刚出门就被我敲死了。”江迎溪淡淡地说着。

　　她忙着寻称手的工具，哪有功夫看他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