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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栀子花别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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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栀子花开》的书页被风掀起时,林漾正趴在书桌上写作业。沈砚刚洗完澡出来,发梢还滴着水,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凑过来,下巴轻轻搁在他头顶:“写哪道题了?要不要帮忙?”
林漾仰头时,鼻尖差点撞上他的下颌线,能闻到沐浴露混着栀子花的甜香——是他昨天特意换的,说“跟院子里的花配”。“不用,”他把笔往沈砚手里塞了塞,“帮我把这页选择题勾出来,老师说明天要讲。”
沈砚接过笔,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笔杆,在试卷上划出清晰的痕迹。林漾偷偷看他,水珠顺着发梢滑到脖颈,没入棉质睡衣领口,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他忽然想起旧书店隔间里那个带着油墨香的吻,脸颊有点热,赶紧低下头假装翻书,却不小心碰倒了桌角的玻璃杯。
“小心。”沈砚眼疾手快地扶住杯子,指尖擦过他的手背,像带了点电流。他把杯子往里面挪了挪,又伸手揉了揉林漾的头发,“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想……想明天穿什么。”林漾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视线落在书架上的《待栀子花开》,那朵棉纸栀子花正从书页里探出头,金线在灯光下闪着细光。
沈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忽然笑了:“明天穿我给你买的那件白衬衫吧,配栀子花好看。”
第二天清晨,林漾刚套上白衬衫,就被沈砚按在镜子前。对方拿着条浅蓝格子领带,笨拙地往他脖子上绕:“昨天学了好久,你别动。”
领带结歪歪扭扭地挂在颈间,像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林漾看着镜子里沈砚认真的侧脸,忍不住伸手环住他的腰:“其实不用系的。”
“要系,”沈砚固执地把领带系紧了些,指尖蹭过他的喉结,“今天有升旗仪式,要穿得正式点。”他退后半步,上下打量着林漾,眼里的笑意漫出来,“果然好看,像从书里走出来的。”
林漾被他夸得耳尖发红,转身想去拿书包,却被沈砚拉住手腕。“等等,”对方从口袋里摸出个别针,上面别着朵小巧的栀子花——是用新鲜花瓣做的干花,被透明树脂封着,能清晰地看到花瓣上的纹路,“别在领口。”
别针扣上的瞬间,淡淡的花香钻进鼻腔。林漾摸着那朵干花,忽然想起张奶奶家院子里的橘子树,想起旧书店里的吻,想起沈砚为他做的每一件小事——原来喜欢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宣言,而是藏在领带结里的笨拙,封在树脂里的花香,和镜子里交叠的影子里。
升旗仪式结束后,江澈勾着沈砚的肩膀往教室走,挤眉弄眼地朝林漾的领口瞟:“行啊沈砚,这花哪买的?给我也来一朵,我送方绍。”
沈砚拍开他的手:“自己做的,想要自己折。”
“你还会这手艺?”江澈一脸不可置信,“上次让你帮我叠个纸飞机都嫌麻烦。”
林漾走在旁边,听着他们斗嘴,指尖悄悄碰了碰领口的栀子花。阳光落在花瓣上,树脂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沈砚落在他眼里的星星。
早读课上,林漾刚翻开《待栀子花开》,就发现里面夹了张纸条。是沈砚的字迹,写着:“中午去天台,给你带了惊喜。”末尾画了个咧嘴笑的小人,旁边还画了朵歪歪扭扭的栀子花。
林漾把纸条夹回书里,抬头时撞进沈砚的目光里。对方朝他眨了眨眼,嘴角藏着点小得意,像只偷藏了糖果的松鼠。
午休铃声刚响,沈砚就拽着林漾往家的天台跑。楼梯间里,他们的脚步声和着心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推开门的瞬间,林漾愣住了。天台的晾衣绳上挂着两件白衬衫,是上周一起洗的,被风吹得轻轻晃,衣摆扫过旁边的铁丝架,上面摆着个搪瓷盆,里面泡着的栀子花枝正往外冒嫩芽——是前几天从张奶奶家院子里移栽来的,当时沈砚蹲在泥地里刨根,弄得满手是土,还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
“还活着呢。”沈砚走过去,指尖碰了碰新抽的芽,回头朝林漾笑,“张奶奶说这法子准能活,等开花了,就不用总惦记着书店那本了。”
林漾刚走过去,就被沈砚拽着胳膊往铁丝架后躲。阴影落在两人身上,挡住了远处教学楼的视线,只剩风卷着树叶的沙沙声。他刚想开口问“躲什么”,唇就被堵住了。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带着沈砚掌心的薄茧温度,还有洗衬衫时用的肥皂清香。林漾的后背抵着粗糙的砖壁,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却抵不过唇齿间的热。他的睫毛颤得厉害,被沈砚伸手按住眼尾,指腹蹭过皮肤时,像有电流窜过。
“别动。”沈砚的声音低哑,吻得更沉了些,舌尖带着点刚喝的橘子汽水味,甜得发腻。林漾的手指攥着他的校服衣角,布料被揉出褶皱,像他乱成一团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才稍稍退开,鼻尖抵着他的,呼吸都带着热意。林漾的嘴唇被吻得发红,抿了抿唇,被沈砚看得更紧。他忽然低笑出声,伸手捏了捏林漾的脸颊:“脸红得像上次你偷吃的草莓酱。”
林漾的耳尖更烫了,刚想抬手推开他,就被沈砚按住手腕,按在头顶。铁丝架上的白衬衫晃过来,衣摆扫过两人交叠的肩膀,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再亲一下。”沈砚的吻落在他的下巴,又顺着脖颈往下,像在描摹什么,“就一下。”
这次的吻很轻,像羽毛落在锁骨上,痒得林漾想躲,却被沈砚圈得更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发梢扫过颈窝的触感,还有那声藏在呼吸里的叹息,像在说“真好”。
风把白衬衫吹得猎猎响,搪瓷盆里的栀子芽晃了晃,像是在应和。林漾闭上眼睛,任由沈砚的吻落在唇角,忽然觉得这比任何花香都让人安心——是洗得发白的衬衫,是带着泥土味的花枝,是少年人藏不住的热意,是不用买花也能拥有的、满世界的甜。
直到楼下传来预备铃的声响,沈砚才松开他,指尖替他理了理被弄乱的领带,又把歪了的栀子花别针扶正。“走吧,”他牵起林漾的手,十指紧扣,“再晚要被老师抓了。”
林漾被他拽着往楼梯口跑,手腕被握得很紧,掌心的温度烫得像揣了个小太阳。跑过晾衣绳时,沈砚忽然停下,伸手摘下片落在衬衫上的叶子,塞进林漾的口袋:“留着,当纪念。”
林漾摸着口袋里的叶子,指尖还能感觉到唇上残留的温度。阳光穿过铁丝网,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影,像个未完的吻,藏在风里,落在心上。
从天台跑回教室时,预备铃刚响最后一声。林漾被沈砚拽着往座位冲,衣角还沾着片没来得及拍掉的栀子叶,被后进来的江澈眼尖瞧见。
“哟,你们俩上天台干什么呢?”江澈撞了撞沈砚的胳膊,视线在林漾发红的耳尖上打转,“林漾这脸红的,被太阳晒的还是被人啃的?”
沈砚没理他,坐下时先替林漾把那片叶子摘下来,夹进他的语文书里,动作自然得像在整理自己的东西。林漾低头翻书,指尖划过书页间的叶子,还能感觉到沈砚刚才按在他后颈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麻。
下午第一节课是化学,老师在讲台上演示酸碱中和反应,试管里的液体从蓝变紫,最后成了透明的。林漾看得有点出神,忽然感觉手背一痒,低头见沈砚的手指正偷偷勾他的小指,像只试探的小兽。
他没躲,任由那根温热的指尖在自己手背上轻轻划着,像在写什么字。直到老师转身板书,沈砚才敢把整张手都覆上来,掌心的薄茧蹭过他的皮肤,带着点痒意。
下课铃响时,沈砚的化学笔记本上多了个小小的涂鸦——是两只交握的手,旁边画了朵歪歪扭扭的栀子花,花瓣上还沾着片叶子,像极了刚才天台的那片。林漾瞥见时,被沈砚飞快地合上本子,耳根红得像被夕阳染过。
“看什么看?”沈砚凶巴巴地说,嘴角却翘得老高,“写作业。”
林漾笑着低下头,笔尖在草稿纸上划了划,却鬼使神差地写下“沈砚”两个字,又赶紧涂掉,纸页上留下淡淡的墨痕,像藏不住的心事。
放学路上,两人没像往常一样急着回家,而是绕到了张奶奶家的院子外。移栽走栀子花枝的地方,新冒了点绿芽,张奶奶正坐在藤椅上择菜,见他们过来,笑着挥挥手:“小漾,小沈,进来吃点葡萄?”
“不了张奶奶,”林漾摆摆手,视线落在墙角的花盆上——里面正是他们从天台搬回来的栀子枝,沈砚早上特意送来让张奶奶帮忙照看,“我们就是来看看它。”
“活啦活啦,”张奶奶放下菜篮子,凑过来看,“这花枝壮实,等过阵子准开花。”
沈砚蹲在花盆边,指尖轻轻碰了碰嫩芽,忽然转头对林漾说:“等它开花了,我们再上天台,好不好?”
林漾的心跳漏了半拍,见张奶奶正低头择菜,悄悄往沈砚那边靠了靠,肩膀抵着肩膀:“好啊。”
晚风卷着院子里的菜香飘出来,混着泥土的腥气,比任何花香都让人踏实。沈砚忽然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颗糖,是林漾喜欢的橘子味,剥开糖纸塞进他嘴里:“甜吗?”
林漾含着糖,点了点头,橘子的甜混着刚才没散尽的吻的余温,从舌尖漫到心底。他看着沈砚被夕阳染成金色的侧脸,忽然觉得,原来最好的后续,不是轰轰烈烈的约定,而是这样琐碎的瞬间——是藏在笔记本里的涂鸦,是花盆里悄悄生长的嫩芽,是口袋里带着温度的糖,是知道无论过多久,身边这个人都会牵着自己的手,等一朵花慢慢开。
走到巷口时,沈砚忽然停下脚步,往四周看了看,趁没人注意,飞快地在林漾唇上啄了一下。
林漾的嘴唇还沾着橘子糖的甜,沈砚已经溜回他们的家了,林漾忽然抬手摸了摸领口的栀子花别针。树脂封着的花瓣在路灯下泛着光,像个小小的秘密,藏着天台的风,课堂上的牵手。
回到家,林漾把语文书里的栀子叶夹进《待栀子花开》,刚好落在沈砚画的栀子花旁边。书页轻轻合起,像把所有的温柔都收进了时光里——往后的日子还长,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等一朵花开,等无数个像今天这样的,甜得刚好的瞬间。
日子像檐角的雨,一滴一滴落进寻常的时光里,天台的栀子枝在张奶奶的照看下,抽出了更多嫩芽,连带着晾衣绳上的白衬衫,都染上了点草木的清气。
这天放学,沈砚拎着刚买的菜,进门就喊:“林漾,快看我带什么了?”
林漾从书桌前抬头,见他手里捧着个小小的陶瓷盆,里面栽着株栀子苗,叶片油亮,凑近了闻,能嗅到淡淡的清香。“张奶奶说这株是改良品种,开花早。”沈砚把花盆放在窗台上,跟那盆移栽的花枝并排摆着,“以后我们不用等那么久了。”
林漾走过去,指尖碰了碰新苗的叶片,忽然笑了:“你比我还急。”
“当然急,”沈砚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肩窝,呼吸拂过颈间,“急着跟你一起看第一朵花开。”
窗外的晚霞漫进来,把两个依偎的影子染成暖橘色。林漾低头看着窗台上的两盆栀子,忽然想起《待栀子花开》里的句子:“等待本身,就是一场温柔的奔赴。”
周末的清晨,林漾是被窸窸窣窣的响动弄醒的。他揉着眼睛走出卧室,见沈砚蹲在阳台,正往栀子盆里埋什么东西,晨光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金粉。
“在干嘛?”林漾走过去,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
沈砚回头,手里还捏着把小铲子:“张奶奶说埋点蛋壳长得快,我昨天特意把鸡蛋壳留着洗干净了。”他的鼻尖沾了点泥土,像只刚刨过地的小土狗,“你看,新苗又长了片叶子。”
林漾笑着伸手替他擦掉鼻尖的泥,指尖被沈砚抓住,按在掌心轻轻摩挲。“别动,”沈砚仰头看他,眼里的光比晨光还亮,“让我亲一下,就当是……给栀子花的肥料。”
这个吻落在额头上,带着清晨的凉意和沈砚掌心的温度。林漾的睫毛颤了颤,被他拉着坐在小板凳上,一起看阳光爬过栀子叶的纹路,听远处卖早点的吆喝声漫过巷口。
“对了,”沈砚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是枚用细麻绳串着的钥匙,钥匙扣是片压平的栀子叶,边缘还绣着圈金线,“给你的。”
林漾捏着那枚钥匙,金属的凉意混着叶子的糙感,心里却暖烘烘的。“我们家的钥匙,你早就有了。”他故意逗他。
“这不一样,”沈砚把钥匙往他手里塞了塞,指尖有点烫,“这是……我们俩的家的钥匙。”
林漾的心猛地一跳,抬头时撞进沈砚认真的眼眸,那里面映着两个小小的影子,像被阳光晒软的糖,甜得化不开。他把钥匙挂在书包上,叶形的钥匙扣晃了晃,像片会发光的叶子。
没过多久,那株改良品种的栀子,真的冒出了个小小的花苞。沈砚比谁都紧张,每天早上都要蹲在花盆前看半天,连浇水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碰掉了那点嫩白的尖。
“你看它好像长大了点。”这天早读课,沈砚偷偷递过来张纸条,上面画了个鼓鼓的花苞,旁边写着“像你偷吃包子时的脸”。
林漾的脸有点热,在纸条背面画了个瞪眼睛的小人,又画了朵没开的栀子花,推了回去。沈砚看到时,嘴角的笑意藏不住,被前排的同学回头瞥了眼,才赶紧低下头,肩膀却还在微微发抖。
花苞鼓到快要炸开的时候,沈砚特意调了闹钟,拉着林漾天没亮就爬上天台。晨露沾在栀子叶上,像撒了层碎钻,那个小小的花苞在风里轻轻晃,像颗攥紧的白拳头。
“你说它今天会开吗?”林漾靠在沈砚肩上,声音里带着点期待。
“会的,”沈砚伸手搂住他的腰,往怀里带了带,“它知道我们在等。”
天慢慢亮起来,第一缕阳光落在花苞上时,花瓣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像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推,一片,又一片,嫩白的花瓣缓缓展开,露出里面鹅黄的蕊,甜香随着晨风漫开来,清得像少年人的心动。
“开了。”林漾的声音有点发颤,伸手想去碰,又怕碰坏了。
沈砚握住他的手,一起悬在花瓣上方,感受着那缕淡淡的香。“书里说,栀子花开的时候,适合说喜欢。”他的声音低下来,落在林漾耳边,“林漾,我喜欢你,不是租金,不是利息,是想跟你一起等每一朵花开的那种喜欢。”
林漾转过头,撞进沈砚的目光里,那里面盛着的,是比阳光更暖,比花香更浓的东西。他没说话,只是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沈砚的唇角,像吻过一片刚展开的栀子花瓣。
风把晾衣绳上的白衬衫吹得猎猎响,远处传来第一声鸟鸣。那朵栀子花在晨光里完全舒展开
,白得像落了场干净的雪。沈砚低头吻着林漾的眉眼,鼻尖蹭过他的发梢,声音里带着笑:“你看,它听到了。”
天台的风带着栀子花的香,卷着两个少年人的呼吸,漫过晾衣绳,掠过花盆,钻进《待栀子花开》的书页里。那片夹在书里的栀子叶,和沈砚画的栀子花,还有那个小小的花苞涂鸦,都在阳光里轻轻颤动,像在说——
等花开的日子很好,有你一起等,更好。
那天之后,那朵栀子花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开得愈发张扬。五片花瓣舒展得恰到好处,嫩黄的花蕊沾着晨露,风一吹就晃出满室清香。沈砚找了个玻璃瓶,灌了清水把它养在书桌上,正对着林漾的座位,连写作业时都能闻到那股甜。
“你看它跟书里那朵像不像?”林漾翻着《待栀子花开》,把棉纸花凑到真花旁边比了比。棉纸的白带着点哑光,真花瓣却泛着水润的光泽,像浸了月光。
沈砚从背后探过身,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扫过书页:“不像。”他指尖点了点真花,“这个有你闻过的味道。”
林漾的耳尖有点热,合上书往他怀里缩了缩。玻璃瓶里的花瓣轻轻晃,影子投在练习册上,像只展翅的白蝴蝶。沈砚忽然伸手,从花瓣上摘下片极薄的瓣尖,小心翼翼地往林漾鼻尖上贴:“别动,给你戴个花环。”
瓣尖的凉意混着花香,痒得林漾直躲,却被沈砚按住后颈。他低头时,正好看见对方眼里的自己,脸颊红扑扑的,像被花香熏醉了。“笨蛋,”林漾笑着推他,“花瓣都被你弄掉了。”
“掉了再开就是了,”沈砚捏着那片瓣尖,忽然塞进嘴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有点甜。”
林漾吓得伸手去抠他的嘴:“傻不傻!哪能吃啊!”指尖却被沈砚含住,温热的触感顺着皮肤爬上来,像有电流窜过。他猛地缩回手,手背都烫红了,沈砚却低低地笑,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肩膀传过来,像带着花香的鼓点。
周末去旧书店时,老板看着他们手里捧着的栀子花,忽然从柜台下摸出个小盒子:“前阵子收的,觉得你们会喜欢。”盒子里是两朵陶瓷做的栀子花,白瓷釉面光滑,花蕊描着细金,看着就像永远不会凋谢。
“一对的,”老板笑眯眯地摆摆手,“送你们了,就当贺礼。”
走出书店时,林漾捏着那朵陶瓷花,花瓣凉丝丝的。沈砚忽然把自己手里的那朵往他口袋里塞:“你的放我这,我的给你收着。”他掏了掏口袋,摸出根红绳,三两下把陶瓷花串起来,系在林漾的书包拉链上,“这样就不会丢了。”
红绳系得松松的,陶瓷花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撞着书包,发出细碎的“叮咚”声,像串会开花的风铃。
转眼就到了期末,教室里的风扇转得嗡嗡响,栀子花香混着粉笔灰的味道,成了夏天的注脚。最后一门考完,沈砚拽着林漾往家跑,书包上的陶瓷花撞得叮咚响。
“慢点,”林漾被他拉着,白衬衫后背都汗湿了,“跑这么快干嘛?”
“带你去个地方。”沈砚回头冲他笑,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像藏了个天大的惊喜。
他们跑到张奶奶家的院子,墙角那盆移栽的栀子枝,不知什么时候也冒出了好几个花苞,鼓鼓囊囊的,像藏了串小月亮。沈砚蹲下去,指着最大的那个:“张奶奶说,这盆是原生的,开出来的花比改良品种的香。”
林漾刚蹲下来,就被沈砚拉住手腕,往院子深处拽。葡萄架下的石桌上,摆着个小小的蛋糕,上面用奶油画了朵栀子花,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沈砚的手笔。旁边还放着两个玻璃杯,里面盛着橘色的汽水,气泡正往上冒,像串会跑的星星。
“生日快乐。”沈砚的声音有点轻,指尖挠了挠他的手心,“我跟张奶奶学了好久蛋糕,奶油总化……”
林漾看着那朵奶油栀子花,忽然想起去年生日,自己是在旧书店啃着面包过的。原来被人放在心尖上惦记着,是这样的感觉——像汽水在舌尖炸开的甜,像蛋糕上慢慢融化的奶油,像葡萄架漏下的光斑,暖得让人想掉眼泪。
“怎么哭了?”沈砚慌了,伸手想擦他的眼泪,又怕碰坏了他脸上的表情,手悬在半空,“是不是不好看?我再去买一个……”
“好看。”林漾抓住他的手,按在蛋糕上,奶油沾了两人满手,“特别好看。”
他低头,舔了舔沈砚手指上的奶油,橘子味的甜混着奶香漫开来。沈砚的呼吸猛地顿住,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按在葡萄架下。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两人脸上,带着点痒意,像被花瓣扫过。
“那我也尝尝。”沈砚的吻落下来,带着奶油的甜,汽水的酸,还有栀子花的香。林漾的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摸到发梢沾着的草叶,是刚才蹲在栀子花盆前弄的。
远处传来张奶奶摇着蒲扇的声音,蝉鸣在树梢上滚来滚去,蛋糕上的奶油栀子花慢慢塌下去,像融化在风里的甜。沈砚的舌尖扫过他的唇角,把最后一点奶油舔干净,额头抵着他的:“明年,我给你做个更大的,画满栀子花。”
“不用太大,”林漾喘着气笑,指尖戳了戳他沾着奶油的鼻尖,“像今天这样就好。”
像这样,有葡萄架,有汽水,有歪歪扭扭的奶油花,有身边这个人,就好。
傍晚收拾东西时,林漾把那朵陶瓷栀子花从书包上解下来,和沈砚的那朵并排摆在窗台。两朵白瓷花对着开得正好的真花,像在说悄悄话。沈砚忽然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头顶:“等这盆原生栀子开了,我们把花瓣晒干,装在小罐子里,好不好?”
“好啊。”林漾转身回抱他,脸颊贴着他的衬衫,能闻到淡淡的栀子香——是他偷偷把花瓣塞进了沈砚的衣兜。
“还要做很多很多事,”沈砚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秋天去摘张奶奶家的橘子,冬天堆个像栀子花的雪人,春天再种新的栀子……”
“嗯。”林漾应着,手指抠着他衬衫上的纽扣,“还要一起去旧书店,把《待栀子花开》再读一遍。”
“还要在书里夹更多的叶子,”沈砚低头吻他的发旋,“夹我们一起捡的枫叶,夹初雪天的冰碴,夹……”
“夹你的傻气。”林漾笑着打断他,却被抱得更紧。
窗外的栀子花开得正盛,晚风卷着香飘进来,落在摊开的《待栀子花开》上。那片压平的栀子叶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片小小的蛋糕纸,上面还沾着点奶油的黄,像朵永不褪色的小太阳。
原来等待从来不是空耗时光,是看着花苞慢慢鼓起来,是数着叶子一片一片长出来,是知道无论春天夏天,无论晴天雨天,总有个人牵着你的手,说“别急,我们慢慢等”。
而最好的时光,就是这样——有栀子花香,有橘子汽水,有说不完的废话,有过了今天,还有明天,后天,和无数个带着甜味的以后。
秋天来的时候,张奶奶家的橘子树挂满了橙红的果子,像缀了满树的小灯笼。沈砚搬了梯子架在树下,林漾站在梯子下仰头看,看他伸手摘橘子时,白衬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侧浅浅的腰线。
“接着。”沈砚扔下来个最大的橘子,圆滚滚的,带着片翠绿的叶子。林漾伸手接住,冰凉的果皮贴着掌心,混着阳光晒过的温度。
他刚剥开橘子皮,就被沈砚从梯子上跳下来按住手。“等等,”对方抢过一半橘子,往他嘴边送,“先喂我。”
橘瓣的甜汁在舌尖炸开,带着点微酸。林漾咬了一半,剩下的塞回沈砚嘴里,指尖被对方趁机舔了一下,痒得他缩回手,却被抓住手腕往怀里带。
“尝尝这个。”沈砚的吻带着橘子的甜,混着树影里漏下的风。林漾靠在树干上,能闻到对方发间的皂角香,还有橘子皮的清苦,像被秋天腌入味的甜。
摘了满满一篮橘子回家,沈砚找出玻璃罐,学着张奶奶的样子做橘子酱。橙红的果肉在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甜香漫了满屋子,林漾蹲在灶台前看,被溅起的糖汁烫了下指尖。
“小心点。”沈砚抓过他的手往嘴边送,轻轻吹了吹,舌尖扫过那点微红的印记。林漾的心跳漏了一拍,抽回手时,指尖还带着对方唇齿的温度。
最后装罐时,沈砚特意留了小半瓶,往里面放了片晒干的栀子花瓣。“这样就有栀子花味的橘子酱了。”他盖紧盖子晃了晃,琥珀色的酱体里,那片白花瓣像沉在水底的月亮。
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来时,两人踩着积雪上天台。沈砚从背后圈住林漾的腰,把下巴搁在他冻得发红的耳尖上:“你说堆个雪人,给它戴朵栀子花会不会好看?”
“雪人戴白花,像办丧事。”林漾笑着拍开他的手,却被抱得更紧。雪花落在两人的发梢,瞬间融成小水珠,沈砚伸手替他拂掉,指尖的温度烫得林漾缩了缩脖子。
“那我们堆两个雪人,让它们手拉手。”沈砚拽着他蹲下来滚雪球,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过来,“像我们这样。”
两个歪歪扭扭的雪人并排站在天台角落,沈砚找了两根红绳系在它们脖子上,又把那对陶瓷栀子花别在雪人胸前。“你看,”他指着雪人笑,“它们也有我们的花。”
林漾看着雪地里相偎的雪人,忽然被沈砚拽着往怀里带。对方解下围巾裹住两人,带着淡淡皂香的呼吸落在他唇边:“冷不冷?”
“不冷。”林漾往他怀里钻了钻,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混着雪花簌簌落下的声,像首安静的歌。
开春时,那盆原生栀子终于冒出了花苞。这次沈砚没再急着拉林漾看,只是每天早上默默浇完水,晚上回来时,会在林漾的练习册上画个小小的花苞,旁边标上日期。
直到某个清晨,林漾被满室的香弄醒。推开门就看见沈砚站在窗台前,背对着他,白衬衫被晨光染成暖金色。窗台那盆栀子开得正好,层层叠叠的花瓣堆在一起,像捧了捧月光。
“醒了?”沈砚转过身,手里拿着个小布包,“刚摘的花瓣,张奶奶说晒干了能泡茶。”
林漾走过去,看见布包里的栀子花瓣白得发亮,混着点嫩绿的花萼。他忽然想起去年天台上那朵初开的花,想起沈砚说“栀子花开的时候适合说喜欢”,眼眶有点热。
“怎么了?”沈砚伸手揉他的头发,指尖沾着点花香,“是不是太香了?”
“不是。”林漾摇摇头,从书架上抽出《待栀子花开》,翻到夹着栀子叶的那页,“你看,它开了。”
书页间的棉纸花、干树叶、蛋糕纸,还有沈砚画的歪扭栀子花,都在晨光里静静躺着。沈砚忽然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像吻过一片柔软的花瓣:“嗯,我们等的花都开了。”
风从窗外吹进来,掀动书页,带着满室的栀子香。林漾靠在沈砚肩上,看着窗台那盆盛放的花,忽然明白——所谓圆满,不是等一朵花开,而是等花开的时候,身边有你;不是等一个季节,而是每个季节里,都有你留下的痕迹。
就像橘子酱里的栀子花瓣,雪人心口的陶瓷花,练习册上的花苞涂鸦,还有此刻,他发梢沾着的、属于这个春天的香。
“今年夏天,”林漾轻声说,“我们再种一盆栀子吧。”
“好啊。”沈砚的声音带着笑,“种在院子里,让它爬满篱笆。”
待栀子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