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栀子花开，与你重逢》YOSHINORI

13、林志的电话

　　林漾捏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屏幕上跳动的“林志”两个字刺得他眼睛发疼。听筒里传来的声音裹着刻意放柔的关切，却像钝刀子割在心上，那些被他死死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瞬间翻涌上来。

　　“有事吗？”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喉结滚动时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漾漾。”林志的声音顿了顿，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怕惊扰什么似的。

　　紧接着是张清妍的声音，黏着虚伪的温柔：“漾漾，我和你父亲都很想念你，我们准备过几天回国看你。”那声“父亲”咬得格外轻，却像针一样扎进林漾的耳膜。

　　林漾猛地闭了眼，胸腔里像堵着团滚烫的棉絮，烧得他喘不过气。当年他们不辞而别去打工，丢下了林漾和他奶奶相依为命，前几个月他们回来一去带奶奶治病，就把奶奶带走去美国了。此刻这些都在林漾耳边嗡嗡作响。愧疚？他们凭什么现在来谈愧疚？

　　没等对方再说一个字，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按下了挂断键。屏幕骤然暗下去，映出他苍白的脸和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手机还残留着听筒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他反手就把手机扔到沙发角落，金属外壳撞在木质扶手上，发出一声闷响。

　　空气里还残留着电话那头传来的、令人作呕的“关切”，林漾蜷缩在沙发里，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攥着沙发巾，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肩膀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

　　沈砚刚从浴室出来，发梢还滴着水，听见沙发那边的闷响时脚步顿了顿。他擦着头发走过去，就见林漾蜷在沙发角落，脊背绷得像根拉满的弦，刚才被扔在一旁的手机还亮着屏保。

　　“怎么了？”沈砚的声音带着水汽的湿润，他在沙发边蹲下，视线和林漾平齐。毛巾搭在肩头，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进锁骨窝，他却没心思管，只盯着林漾发白的侧脸。

　　林漾闻声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点湿意，撞进沈砚眼里时愣了愣。沈砚的瞳孔在客厅暖光下呈浅褐色，像盛着揉碎的星光，担忧顺着眼底的纹路漫出来，没掺半点虚的。他想起刚才电话里那两句虚伪的“想念”，再看眼前这双清澈坦诚的眼，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沈砚见他不说话，眉峰又蹙紧些，伸手想碰他的脸，指尖快碰到时又顿住：“谁惹你了？”

　　林漾没应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沈砚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关切太满，溢出来裹住他，让他喉咙发紧。刚才那些翻涌的委屈忽然就堵在胸口，说不出来，却也散不去，只剩下想往这人身边靠的冲动。

　　沈砚见他眼神发直，睫毛上还挂着点水光，心揪了一下，干脆直接坐到沙发上，伸手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林漾没反抗，顺着那点力道靠过去，肩膀抵着沈砚温热的胳膊，刚洗过澡的水汽混着皂角香漫过来，驱散了不少电话带来的窒息感。

　　“到底怎么了？”沈砚的声音带着水汽的湿润，他在沙发边蹲下，视线和林漾平齐。毛巾搭在肩头，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进锁骨窝，他却没心思管，只盯着林漾发白的侧脸。

　　林漾闻声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点湿意，撞进沈砚眼里时愣了愣。沈砚的瞳孔在客厅暖光下呈浅褐色，像盛着揉碎的星光，担忧顺着眼底的纹路漫出来，没掺半点虚的。他想起刚才电话里那两句虚伪的“想念”，再看眼前这双清澈坦诚的眼，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林志……给我打电话了。”林漾把脸往沈砚肩头埋了埋，布料蹭着鼻尖，闷闷地开口。

　　沈砚的手顿了顿，随即收紧了些，把他搂得更稳：“他说什么了？”

　　“说他和张清妍要回来。”林漾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说想我。”

　　沈砚沉默了片刻，下巴轻轻搁在他发顶，摩挲着他柔软的头发：“你不想见？”

　　林漾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缩得更紧，像寻求庇护的幼兽。沈砚便懂了，不再多问，只是抬手关掉了客厅的大灯，只留盏落地灯在角落亮着昏黄的光。

　　“跟我说说？”沈砚的声音放得更柔，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后颈，像安抚炸毛的猫，“憋着难受。”

　　林漾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沈砚的衣角，布料被攥出几道褶皱。“小时候林志总带我去游乐园，他会把我架在脖子上，买最大桶的爆米花。张清妍……她会给我织毛衣，虽然针脚歪歪扭扭的，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是我觉得幸福，那年大年初一他们两个人去外地打工，留下了我和奶奶相依为命。”他顿了顿，喉结滚了滚，“后来他们忙起来，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次我发烧到三十九度，给他们打电话，林志说在开重要的会，张清妍说在国外赶项目。”

　　说到这儿，林漾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涩：“那天是奶奶背着我去的医院。凌晨三点，她快七十的人了，走了二十里夜路，鞋跟都磨掉了，到了医院还笑着跟医生说‘我孙子结实，扛得住’。”

　　落地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有声音里的颤抖藏不住：“从那以后我就知道，有些期待是没用的。他们的世界很大，装着事业、应酬，装不下我这点小事。现在倒想起回来了……”

　　沈砚的手猛地收紧，指腹掐进自己的膝盖，才没让翻涌的火气溢出来。他能想象出那个画面：深不见底的夜里，老人佝偻着背，一步一挪地背着滚烫的孩子赶路，鞋跟蹭过路面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而本该守在孩子身边的父母，却在千里之外的“重要事”里，把这份责任推给了年迈的老人。

　　“他们欠你的，欠奶奶的，一句‘想你’就想抹平？”沈砚的声音有些发哑，他抬起林漾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林漾，你不用因为他们是父母就逼着自己原谅。不想见就不见，不稀罕就不稀罕，没什么不对。”

　　林漾撞进他认真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丝毫犹豫，只有笃定的疼惜。他忽然想起奶奶走前攥着他的手说“别学你爸妈，心里装着人就要好好待着”，那时他不懂，现在看着沈砚眼里的自己，忽然就明白了。

　　“沈砚……”林漾的声音带着点哽咽，他伸手环住沈砚的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林漾没有说话了，只是抱着沈砚的手臂更紧了些。沈砚身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熨帖着他冰凉的皮肤，也熨帖着那颗被冷落了太久的心。他想起奶奶走后，自己像片飘在水面的叶子，是沈砚把他捞起来，放在安稳的地方，给了他从未有过的踏实。

　　过了好一会儿，沈砚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稳，才低头看了看。林漾大概是累了，眼睛闭着，睫毛轻轻颤着，像只安心入睡的猫。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打横抱起来，往卧室走。

　　经过客厅茶几的时候，林漾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是林志发来的短信，说已经订好了下周的机票，到时候想带他去小时候常去的那家餐厅。沈砚瞥了一眼，皱了皱眉，随手拿起手机按了静音，揣进自己口袋里。

　　把林漾放到床上时，他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地抓着沈砚的衣角：“别走。”

　　沈砚心头一软，俯身替他掖好被角：“不走，我就在这儿。”

　　他在床边坐下，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细细看着林漾的睡颜。少年的眉眼很清俊，只是此刻眉头还微微蹙着，像是在梦里也在纠结。沈砚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指尖蹭过他温热的皮肤。

　　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林漾看着疏离，骨子里却藏着对“家”的渴望。只是那份渴望被冷落磋磨得太久，才裹上了坚硬的壳。但没关系，他会一点点帮他把壳敲开，让里面的柔软晒到太阳。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也觉得有些困了，他脱了衣服，轻轻躺到林漾身边，刚躺好，林漾就像有感应似的，翻了个身，准确地滚进他怀里，手臂还环住了他的腰，像只找到了温暖港湾的小兽。

　　沈砚认命地抬手搂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鼻尖萦绕着林漾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合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爽气息，让他觉得格外安心。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洒在相拥而眠的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卧室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彼此平稳的呼吸声，还有两颗紧紧依偎的心脏，在寂静的夜里，跳着同样的节拍。

　　沈砚知道，林志和张清妍的出现，或许会给林漾带来新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