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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6 ...

  •   手术结束,悟脱离危险,转入病房。

      我做医生这么多年,第一次为这样一句话发自肺腑地感到喜悦。

      悟身上的烧伤并不严重,手臂上有些许擦伤。唯一严重的是他呼吸道摄入过多烟尘,造成较短时间内的失声。

      那么聒噪的一个人,现在只能躺在病床上气愤地划手语。我乐得清净,反正也看不懂,只管出口讥讽他几句。最后他放弃用手语和我沟通,转用手机发信息,问杰呢。

      “回去拿东西,很快回来。”受不了小情侣的黏糊,我开口道。

      悟在屏幕上戳了几下:「那硝子呢?」

      「硝子原谅我了吗」

      我盯着那两行信息,直到手机自动息屏

      才将手机扔进外套口袋里,抬起下巴不情不愿道:“看在你是伤员的份上,姑且原谅你了。”

      于是悟露出了他看起来非常无害的笑。

      都说微笑是世界的通行语言。在这一刻,并不懂肢体语言的我读懂了悟说的话。

      抱着一只纸盒的杰推开了病房门,看见这个情形后说:“两个小学生的冷战终于结束了?”

      悟凶着一张脸,以火影结印的速度飞快划手语。我想大概是极其激烈的语言。杰置之不理,将纸盒塞进悟的怀里。悟露出疑惑的表情,打开盒子,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印着世界各地景点的照片,都是杰亲自拍摄的,很多照片我见他分享过。背面都写了字,悟翻动得很快,找出了最底下的一张,时间是2007/12/24,照片里是一片浓雾,其余什么也看不见。照片开头写道:「悟」,落笔是「夏油杰于日本东京」。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杰。

      杰耳边染着可疑的红,错开视线道:“是我这些年给你写的……”悟比划了一连串手语,杰囫囵着答道:“没想过寄给你……”

      没等悟发作,杰的手机铃声响起。杰去仙台不仅仅是为了取这个纸盒,是真的有采景的工作。于是不顾在场还有一个我,杰电话交流完后,走到病床边,俯身在悟唇边落下一个吻,像安抚即将炸毛的宠物,又匆匆离开病房。

      宠物还真的被安抚到了。

      悟装模作样又翻了几下纸盒里的照片,我猜如果他能说话,大概是在假模假样骂夏油杰写这么多。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是悟发来的:「有提到你,一起看吧」

      我坐在病床边,和悟慢慢看着这十多年杰的手记。

      可恶啊,原本以为杰和悟都不会写日记的,没想到杰这家伙不仅写了,还坚持了十多年。

      「2007/12/24

      悟:

      你有过仿佛疾驰入没有尽头的隧道,声音如同被闷在狭小空间里的感觉吗?也或许像是沉在海底,水的压强对耳膜实施迫力的感觉?大概是没有吧。

      从今年夏天开始,这样的症状便总是会出现在我身上。与之相伴的,是一次又一次耳鸣后的听力下降,似乎眼前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我不理解这种事情为何会发生,可我也无能为力去改变。有时面临绝对的苦难,任何挣扎都是徒劳。我们根本就无法去改变生活。

      这似乎与我曾经教给你的相悖。忘了那些不切实际的话语吧,那只是来自于一个从未真正接触现实的理想主义者的幼稚。

      我的听力已经衰微到无法捕获外界声音的程度,很多时候我看着悟生动的脸庞,都需要揣测许久悟在说什么。这点悟在和我交流时已抱怨过很多次了,再次感到抱歉,希望悟得知真相后能稍稍谅解我。

      这次不告而别,也许悟会更讨厌我吧?

      希望悟快快忘去我,开始新生活。

      夏油杰于日本东京」

      「2008/2/3

      悟:

      不得不戴上助听器了,很不适应。听到的声音和我以前所听到的不一样,也许再听见悟的声音,也会和我熟悉的悟的声音不同了。

      不愿意去上学,父母为这件事很苦恼,我对此感到非常抱歉。家境并不富裕,为了治疗我的失聪已经花费了大量的钱财,可我真的已经无力再返回了。

      悟,你和硝子都是1989年生,昭和年代的最后一年,日本繁荣时代的落幕。我生于1990年,一个新时代的序幕,同时也是萧条的开始。在那不久之后,我的父亲便失去了工作,似乎从出生开始,我就不是一个被期望的孩子。

      很多时候我都忍不住去想,如果是你五条悟面对这些会怎样呢?又立刻想到,幸好你不是夏油杰。

      悟必定要在繁花簇拥中。

      夏油杰于日本大阪」

      「2008/8/8

      悟:

      参加了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现在在中国。

      助听器戴适应后,我开始接触摄影,想走遍全世界,当作是我为悟的一场巡礼。

      恰逢如此盛典,我有幸参与其中,悟大概在家中看电视直播吧?不对,悟对这些不感兴趣,很大可能是不会看了。但我还是为悟拍下了当时的烟花,很漂亮,不是么?

      我私以为烟花是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家最浪漫的发明之一,正是烟花传入日本,才让我们有了盛大的夏日花火大会。悟这时会不会在看花火大会?

      祝悟愉快。

      夏油杰于中国北京」

      「2009/4/16

      悟:

      进了一家僻静的酒吧,我对酒不算热衷,悟不喜欢酒精,一定对此无感,硝子会很喜欢这里吧?这里的酒真的很烈,唯一吸引我的是吧内的音乐。一个歌手在台上弹唱吉他,是听不懂的语言,总觉得慵散舒缓的歌声中夹杂着的弹舌极有意思。

      虽然戴着助听器有些影响音质,可我还是听了许久,最后因为疲惫摘下助听器。

      希望悟能找到一处使自己惬意的宿处。

      夏油杰于俄罗斯莫斯科」

      「2010/8/27

      悟:

      原定六月去西欧,突如其来的艾维法拉火山爆发延误了航班,滞留了四个多月,但也得以看到极光,像梦境中才会出现的景色。

      悟一定要亲自来看看。我第一次觉得相机无法还原出这份美。

      夏油杰于冰岛雷克雅未克」

      「2011/3/11

      悟:

      不知道你和硝子现在情况如何,刚得知三陆冲发生九级地震,祈愿你们平安无事。一定一定要平安无事。

      夏油杰于德国巴戈利亚」

      「2012/12/21

      悟:

      去看了传说中的拴日石,据说能让太阳照常升起。我是不大相信的。太阳那么光明温暖的存在,又怎会为一块嶙峋的顽石所牵绊?

      玛雅预言今天是世界末日,这些天我总是看见人群在狂欢。没戴助听器,无声的闹剧总为这黑白的世界增添一抹荒诞的喜剧意味。旅馆主人是一位移民的日裔,问我对末日的感受。我戴上助听器,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没有感受。”

      的确没什么感受,也没必要感受。因为首先,我并不信所谓的预言;其次,就算是末日,又能怎样?

      我早已舍弃我过往所拥有的一切,活着和死去没有多大的区别,都只是物质存在的一种形态。都不重要。客观实在的物质不以意识的变化而发生转移,无论做什么都无用。

      旅馆外聚集了许多人,他们在等待末日的最终降临。我摘下助听器选择入睡。

      祝悟今夜好梦。

      夏油杰于秘鲁库斯科」

      「2013/11/6

      悟:

      落基山脉的路易斯湖很美,湖水映着天空的颜色,像悟的眼睛。

      夏油杰于加拿大阿尔伯塔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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