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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故影重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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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码的壁垒依旧森严,如同“暗河”布下的叹息之墙。顾珩在方哲的协助下尝试了无数种组合,甚至动用了“老鹰”提供的几种冷门解密算法,那串 `LX9T#4!QmZ*` 依旧沉默地嘲笑着他们的努力。钟天佑用生命设下的最后谜题,似乎成了无法逾越的天堑。
然而,“晓阳”照片带来的冲击,却如同投入陆骁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无法平息。父亲陆正峰抱着那个陌生男孩的笑容,栖水桥的背景,像一根冰冷的刺,深深扎进他记忆的断层。他需要答案,需要直面那片吞噬了父亲、也似乎隐藏着他自身秘密起源的焦土。
“去栖水镇。”陆骁的声音在法医中心冰冷的办公室里响起,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他对着视频通话窗口里的顾珩说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决断。“坐标点虽然被清空,但位置就在栖水外围。照片背景是栖水桥。钟天佑留下的线索最终指向那里。密码暂时无解,但现场…或许还有被遗忘的痕迹。”
顾珩看着屏幕上陆骁眼中罕见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执着,没有丝毫犹豫:“好!我安排!什么时候动身?需要准备什么?”
“轻便装备,高能量食品,强光手电,便携式金属探测仪,高精度相机,还有…”陆骁顿了顿,“防身装备。越快越好,秘密前往。” 他深知此行凶险,“暗河”绝不会欢迎他们踏足那片被精心掩埋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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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一辆不起眼的越野车在暮色四合时,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城市,向着地图上那片被标注为“栖水遗址”的灰暗区域疾驰而去。驾驶座上,顾珩神情专注,副驾的陆骁则闭目养神,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深的荒凉。道路年久失修,颠簸不堪。空气中也仿佛弥漫开一股陈旧的、混合着焦糊和腐朽的气息,即使隔着车窗也隐隐可闻。
经过数小时的艰难跋涉,导航彻底失去了作用。他们只能依靠顾珩提前下载的离线地形图和模糊的旧地图定位,在荒草丛生的土路上摸索前进。最终,车辆在一片被高大铁丝网围住的区域边缘停下。铁丝网上挂着锈迹斑斑的警示牌:“重度污染区,严禁入内”。
夜色如墨,星月无光。两人戴上防毒面具(尽管污染可能已减弱,但谨慎为上),背上装备,用液压钳无声地剪开一处早已锈蚀松动的铁丝网,弯腰钻了进去。
真正的栖水镇遗址,如同一个巨大而沉默的伤口,赤裸裸地呈现在他们眼前。
没有灯光,没有声音,只有死寂。脚下是破碎的瓦砾和厚厚的、踩上去令人心头发沉的灰烬。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嶙峋骨架,在惨淡的星光下勾勒出扭曲狰狞的剪影。烧焦的房梁斜插向黑暗的天空,残破的门窗空洞地大张着,仿佛在无声地呐喊。空气中那股焦糊和霉烂的味道更加浓重,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悲凉。
顾珩打开强光手电,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一片狼藉。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眼前的景象比任何照片和描述都更具冲击力,这是凝固了十五年的、被烈火和时光双重摧残的死亡。
陆骁没有打开手电,他静静地站在废墟边缘,防毒面具后的目光穿透黑暗,锐利地扫视着。童年的噩梦碎片,父亲牺牲的冰冷报告,与眼前这片真实的焦土重叠、碰撞。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和尖锐的痛楚,几乎让他窒息。他强迫自己冷静,拿出手机,调出那张父亲抱着“晓阳”的老照片。背景的栖水桥…应该就在镇子中心偏东的位置。
“这边。”陆骁的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沉闷,却异常坚定。他率先迈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了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每一步都踩在历史的灰烬上。他们避开摇摇欲坠的墙体,在废墟的迷宫中穿行。顾珩用相机不断记录着周围的环境,尤其是那些残留的、带有特殊符号或异常的墙壁。陆骁则手持金属探测仪,仔细地扫描着脚下和附近的瓦砾堆,寻找可能被掩埋的金属物品。
死寂中,只有两人的脚步声、探测器微弱的蜂鸣和风声穿过残骸的呜咽。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他们,仿佛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看那边!”顾珩压低声音,手电光指向不远处一座相对完好的、半塌的石头建筑,“像是个…祠堂或者老仓库?墙上好像有刻痕!”
两人小心靠近。这是一座用大块青石砌成的建筑,一面墙壁还算完整,上面布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扭曲而怪异的符号!正是他们之前在多个案件中发现的、“暗河”特有的那种标记!这些符号层层叠叠,有些地方还被刻意涂抹破坏,透着一股阴森和邪恶的气息。
“是这里…他们在这里活动过…或者说,这里就是他们的巢穴之一?”顾珩的声音带着寒意,用相机仔细拍摄下每一寸刻痕。
陆骁没有回答,他的探测器在靠近墙角一堆坍塌的土石时,发出了强烈的蜂鸣声!他示意顾珩警戒,自己则蹲下身,小心地用手扒开浮土和碎砖。
随着覆盖物被清除,探测器蜂鸣的来源显露出来——那是一个半埋在地下的、锈迹斑斑的铁皮文件柜,柜门已经变形。陆骁用撬棍费力地撬开扭曲的柜门。里面散落着一些烧焦的纸张残片和塑料文件夹的残骸,大多已无法辨认。但在柜子最底层角落,一个被压扁的、同样锈蚀严重的金属饼干盒露了出来。
陆骁的心跳莫名加速。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饼干盒,拂去厚厚的灰尘和锈迹。盒盖上,一个模糊的、掉了漆的卡通图案依稀可辨——是一只憨态可掬的蓝色小熊。
嗡——!
仿佛一道电流击穿了陆骁的记忆!这个盒子…这个图案…他童年时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是父亲在他五岁生日时送的!里面装着他最宝贝的玻璃弹珠!后来…后来好像弄丢了?他以为丢在了旧家…怎么会出现在栖水镇父亲牺牲地点的文件柜里?!
他手指有些颤抖地打开锈死的盒扣。里面没有弹珠,只有一团被油纸包裹的东西。他剥开油纸,里面的东西在强光手电下折射出微弱却熟悉的光芒——一枚被烟熏得发黑、边缘有些变形的警徽!警徽背面,刻着警号和名字缩写:LZF!陆正峰!
父亲!真的是父亲的警徽!
而在警徽下面,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焦黄的纸片。陆骁展开纸片,上面是用钢笔书写的、潦草却清晰的名单,标题是:《栖水镇大火部分未寻获人员名单》。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过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心脏狂跳着,最终在名单中下部的位置,赫然看到了那个刻入骨髓的名字:陆正峰!名字后面的状态栏,填写的不是“牺牲”,而是两个冰冷的字——**“失踪”**!
失踪?!
父亲不是在那场大火中牺牲的吗?官方报告、骨灰(空棺?)、追认的烈士称号…所有的一切都指向牺牲!为什么这份保存在废墟文件柜里的名单上,写的是“失踪”?!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了陆骁!世界仿佛在瞬间失去了声音和色彩,只剩下手电光柱下那刺眼的“失踪”二字,和掌心那枚冰冷沉重的父亲警徽!一直以来的认知根基轰然倒塌!欺骗?掩盖?父亲到底遭遇了什么?!
“陆骁!”顾珩的惊呼和一声沉闷的、带着消音器的枪响几乎同时响起!
噗!
一颗子弹擦着陆骁的耳畔,狠狠钉入他身后的石墙,溅起一蓬碎石!
“小心!有埋伏!”顾珩猛地将还处于巨大震惊和混乱中的陆骁扑倒在地!同时手中的强光手电狠狠砸向枪声来源的方向!
“关灯!找掩体!”顾珩低吼着,拖着陆骁翻滚到半截断墙后面。
黑暗中,只听到碎石滚落的声音和远处风穿过废墟的呜咽。刚才那一枪,精准而致命,显然是冲着陆骁来的!他们暴露了!而且对方有枪!
陆骁背靠着冰冷的断墙,剧烈地喘息着,手中死死攥着父亲的警徽和那份写着“失踪”的名单。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那份名单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心。失踪…父亲可能还活着?还是…经历了比死亡更可怕的遭遇?愤怒、悲伤、震惊、疑惑…无数种情绪在他胸腔里激烈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你怎么样?”顾珩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急切和担忧,他的手紧紧按在陆骁的肩膀上,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力量。
陆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情感冲击中抽离出来。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敌人就在暗处!他将警徽和名单迅速塞进贴身口袋,眼神在黑暗中重新凝聚起冰冷锐利的光芒,如同受伤却更加危险的孤狼。
“我没事。”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淬火般的坚定,“准备反击。对方至少一人,有消音武器,方位大约十点钟方向,五十米外那栋两层残楼。”
他抽出了腰间的强光手电和防身用的战术甩棍。顾珩也握紧了防身喷雾和强光手电,两人背靠背,如同绷紧的弓弦。
栖水镇的废墟,在十五年后,再次成为了杀戮的战场。尘封的密钥被触动,黑暗中的猎手已亮出獠牙。而这一次,陆骁握着的,不仅是追寻真相的武器,更是父亲“失踪”之谜沉甸甸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