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角轻触的秋天》疯狂的大鹅

5、琴弦上的晨光

　　清晨六点四十分，林小诺站在音乐楼前，怀里抱着那本《拜厄钢琴基础教程》。晨雾中的校园静得能听见露珠从梧桐叶尖坠落的声音。她数着步子走向B203琴房——二十七步，比昨天少了两步，因为今天穿了运动鞋。

　　琴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单手的钢琴旋律。林小诺推开门，晨光透过百叶窗在许辰身上投下斑马纹般的影子。他右手的绷带换成了干净的白色，正用左手弹奏着一首简单的练习曲。

　　"进来。"许辰头也不抬，"把门锁上。"

　　林小诺刚锁好门，许辰就掀开了钢琴盖。琴弦上静静躺着一部老式MP3，屏幕已经碎裂。"昨晚楚临夏的人搜过我的储物柜。"他按下播放键，沙沙的录音里传来男人的咆哮和重物击打声，"这是我爸最后一次家暴的录音。"

　　录音笔里突然插入楚临夏的声音："...你以为这些能威胁到我家？警察局里都是我爸的..." 接着是许辰妹妹的哭喊声。林小诺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琴谱边缘。

　　"周景明知道这个吗？"

　　许辰摇头，关掉录音："他姑姑只能保护我妹妹到年底。"他从琴凳暗格取出牛皮纸袋，"如果下个月我还没凑够手术费..."

　　纸袋里是伯克利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和医疗账单。林小诺看着那个天文数字，突然明白许辰为何忍受楚临夏的折磨——他妹妹需要一场价值百万的心脏手术。

　　"我可以帮什么忙？"

　　许辰抽出乐谱最后一页递给她："这周六有地下音乐比赛，冠军奖金三十万。"谱子上用红笔圈出段旋律，"我右手弹不了这段，需要双钢琴合奏。"

　　林小诺的指尖触到那些音符，它们像小火苗般烫着她的皮肤。这是《雨巷变奏曲》的高潮部分，需要演奏者双手交叉弹奏高速音阶。她抬头时，发现许辰正盯着她手腕上的淤青——昨天拉架时被楚临夏掐的。

　　"你不怕被报复？"

　　"比起这个，"林小诺翻开琴盖，"我更怕见死不救。"她深吸口气，手指落在琴键上。生涩的旋律流泻而出，像条跌跌撞撞的小溪。

　　许辰的左手突然加入进来，他们指尖在黑白键上时而追逐时而交错。当弹到红圈部分时，林小诺的右手自然而然地补上了缺失的高音部。两个不完美的演奏，拼凑出奇妙的完整。

　　"你绝对不止学过五年钢琴。"许辰停下手指。

　　林小诺耳根发热："我爸以前是音乐学院教授。"她没说的是，那些被变卖的钢琴中，有一台施坦威是她十岁生日礼物。

　　琴房门突然被敲响。周景明的声音隔着门板闷闷的："教导主任来查早自习了。"许辰迅速收起资料，MP3却从琴盖滑落，被进门的周景明精准接住。

　　三人站在晨光里沉默了片刻。周景明突然从书包里拿出张传单："全市青少年AI创新大赛，冠军奖金五十万。"他指着参赛要求，"需要团队里有音乐编程特长。"

　　许辰的瞳孔微微扩大："你早就..."

　　"我表姐在伯克利招生办。"周景明把MP3还给他，"那段录音，可以做成AI音乐疗愈程序的核心算法。"

　　林小诺看着两个男生的侧脸在晨光中渐渐柔和，忽然发现周景明左耳后有道浅浅的疤痕，形状像个小音符。许辰突然向她伸手："正式邀请你加入团队，负责钢琴采样。"

　　她的"好"字还没出口，琴房广播突然响起："高二（7）班林小诺，请立刻到教务处。"重复了三遍，机械女声冷得像冰。

　　教务处里，楚临夏正优雅地搅动着纸杯里的咖啡。她今天换了珍珠耳钉，看起来像位教养良好的大小姐。"林同学，"她推过来一部手机，"解释下这个？"

　　屏幕上赫然是昨天厂房里许辰满手是血的照片，拍摄角度巧妙地把林小诺举着消防瓶的身影框了进去。教导主任敲着桌子："校园暴力是要记过的！"

　　"照片是我拍的。"周景明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校记者团的指导老师，"作为学生会干部记录突发事件。"他递上U盘，"完整视频已经剪辑好，正好用于下周的安全教育讲座。"

　　楚临夏的咖啡杯"咔"地裂开一道缝。她盯着周景明校牌旁的"学生会主席"字样，突然笑了："学长真是...体贴入微呢。"

　　午休时，三人在天台啃着面包讨论方案。许辰用左手在平板上画出程序架构："音乐治疗的核心是频率共振..."他停顿了一下，"需要采集不同情绪下的演奏样本。"

　　"就是你要真的哭真的笑。"周景明递给他一份心理学论文，"我已经申请了音乐楼晚间的使用权限。"

　　林小诺突然举手："我能提供愤怒的样本。"她在琴键上重重按下《雨巷》的主旋律，"每次我爸卖掉一架钢琴，我就这样弹一夜。"

　　许辰的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洞。周景明轻声说："我家阁楼有台老钢琴，音准不太好..."

　　"不用。"许辰突然站起来，"用楚家琴房的施坦威。"他看着两人惊讶的表情，嘴角勾起锋利的弧度，"慈善晚宴明晚举行，楚临夏需要我撑场面。"

　　放学时，楚临夏的奔驰果然停在门口。她摇下车窗："许辰，爸爸同意预支手术费。"她晃了晃支票本，"只要你今晚好好表现。"

　　许辰弯腰钻进车门前，回头对林小诺做了个口型："录音。"车窗升起时，楚临夏突然扔出个纸团砸在林小诺脚边——是张被撕碎的琴房预约单。

　　周景明捡起碎片拼好："今晚八点，楚家琴房。"他掏出学生会的万能门卡，"我查到楚家今晚宴请伯克利的招生官。"

　　夜幕降临时，林小诺躲在楚家别墅外的灌木丛里，握着周景明给的迷你录音笔。她看着许辰西装笔挺地站在水晶吊灯下，为宾客演奏修改版的《雨巷变奏曲》。楚临夏挽着他手臂的样子，像童话里的公主与野兽。

　　当宾客移步餐厅时，许辰突然捂住右手面露痛苦。楚临夏皱眉吩咐佣人带他去休息，自己则去应付招生官。林小诺趁机溜进琴房，看见许辰正往施坦威钢琴里安装某种微型设备。

　　"这是..."

　　"声波采集器。"许辰塞给她一叠乐谱，"待会儿我制造停电，你弹这个。"

　　整栋别墅突然陷入黑暗的瞬间，林小诺的手指自动找到了琴键。那是首她无比熟悉的曲子——父亲在她五岁时写的《小星星变奏曲》。琴声响起时，她听见走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和楚临夏气急败坏的尖叫。

　　应急灯亮起时，许辰已经拉着她躲进后花园。夜风中，他递来一个小小的接收器："刚才采集了三十七种情绪波动下的演奏数据。"他顿了顿，"包括楚临夏砸花瓶时的次声波。"

　　周景明的声音突然从树后传来："招生官要了你的联系方式。"他晃着手机，"说你的作品让他想起年轻时的坂本龙一。"

　　回程的公交车上，三人挤在最后一排分享着同一个耳机。接收器里播放着刚采集的音频，许辰突然说："如果赢了奖金..."

　　"你妹妹的手术，"周景明看着车窗外的霓虹，"我姑姑联系到了军方医疗项目。"

　　林小诺悄悄翻看物理练习册，发现周景明今天标记的难题旁画着个小星星。她突然明白，有些光芒不需要太阳，黑暗中自会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