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角轻触的秋天》疯狂的大鹅

3、琴声与伤痕

　　高二（7）班的晨读时间，林小诺发现许辰的座位空空荡荡。桌面上那本《拜厄钢琴基础教程》却翻开着，密密麻麻的笔记间夹着一张被揉皱的琴房预约单——今天早上七点，音乐楼B203。

　　"许辰又翘课？"陈雨欣把值日表拍在林小诺桌上，"你们是同桌，帮忙把作业带给他？"表格上许辰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串刺眼的红叉。

　　林小诺接过表格时，前座的赵明突然转身："别白费力气，那家伙从来不交作业。"他压低声音，"听说上周他把高三篮球队长打进医院，就因为对方说了句'没爹养的野种'。"

　　窗外飘来断续的钢琴声。林小诺循声望去，音乐楼的磨砂玻璃后，隐约可见一个挺拔的身影。琴声时而如暴风骤雨，时而又脆弱得像蛛丝，与昨日雨中听到的旋律如出一辙。

　　下课铃响，林小诺鬼使神差地走向音乐楼。B203的门虚掩着，许辰背对门口坐在钢琴前，左手指尖在琴键上翻飞，右手却僵硬地垂在身侧。她正要敲门，突然看见他右腕上缠着的绷带渗出一片刺目的鲜红。

　　"要进就进。"许辰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像冰。林小诺僵在门口，看见琴盖上摊开的乐谱上写着《雨巷变奏曲》，作者署名"XC"。

　　"你的手...需要去医务室。"

　　许辰猛地合上琴盖，巨响在空旷的琴房里回荡。他转身时，林小诺看清了他眉骨上新添的伤口，结痂边缘还泛着青紫。

　　"楚临夏让你来的？"他冷笑时露出尖利的虎牙，"告诉她，就算她爸把整个音乐学院买下来，我也不会在慈善晚宴上表演。"

　　钢琴旁的垃圾桶里堆满沾血的纱布，林小诺注意到地上散落着几颗白色药片。许辰顺着她的目光，突然暴怒地踢翻琴凳："滚出去！"

　　走廊另一端传来高跟鞋的脆响。林小诺慌乱中抓起那本《拜厄钢琴基础教程》挡在身前，许辰却已经翻窗跃出，像只受伤的野猫消失在灌木丛中。

　　"咦，这不是周景明的小尾巴吗？"楚临夏抱臂倚在门框上，今天的香奈儿胸针是山茶花形状，"许辰呢？"她扫视琴房的目光像在搜查逃犯。

　　林小诺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钢琴："他不在..."

　　楚临夏突然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指甲陷入皮肉："撒谎。"她另一只手翻开琴谱，看到"XC"署名时瞳孔骤缩，"他又在写这首破曲子？"

　　玻璃窗突然被敲响。周景明站在窗外，手里举着两罐热奶茶，雾气凝结在他睫毛上。楚临夏瞬间松开手，变脸似的扬起甜笑："学长怎么来音乐楼了？"

　　"学生会的音响设备检查。"周景明从正门走进来，将一罐奶茶塞给林小诺，"张老师找你，说转学手续缺材料。"他指尖在她腕间轻叩两下，是摩斯密码的"快走"。

　　林小诺抱着琴谱逃也似地离开，却在拐角处听见楚临夏陡然拔高的声音："你明知道我爸资助的条件！他必须考上伯克利音乐学院！"接着是周景明冷静的回应："许辰不是你们家的提线木偶。"

　　午休时分，林小诺在图书馆角落发现许辰。他缩在书架间的阴影里，正用左手艰难地抄写乐谱。见到她，他下意识拉下袖口遮住伤痕："书还我。"

　　"我帮你抄吧。"林小诺拿出自动铅笔，"我学过五年钢琴。"她没说出口的是，自从父亲失业后，家里的钢琴早已变卖。

　　许辰盯着她看了足足十秒，突然推过一叠草稿纸。那些音符像被囚禁的鸟群，在五线谱上疯狂冲撞。林小诺辨认出主旋律改编自戴望舒的《雨巷》，但中间段落的变奏充满不和谐的锐利音程。

　　"这里要是改成小调会更忧伤。"她不小心说出声。许辰猛地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出眼泪："你懂音乐？"

　　周景明的声音突然从书架后传来："林小诺，物理老师找你。"他手里拿着两份社团申请表，目光落在许辰青筋暴起的手上，"松手。"

　　空气凝固了几秒。许辰突然松开林小诺，抓起乐谱转身就走。周景明递来申请表："加入文学社吧，指导老师很宽松。"最下面那栏已有许辰的签名，社团意向写着"音乐社"。

　　"他为什么..."

　　"楚临夏是音乐社社长。"周景明轻声说，"全校只有音乐社的琴房通宵供电。"

　　放学时又下雨了。林小诺在公交站牌下看见许辰，他正对着便利店玻璃整理额前伤口。她鼓起勇气走过去，递出抄好的乐谱："第七小节我改了下，不知道对不对..."

　　许辰接过乐谱时，袖口滑落露出狰狞的旧伤。最深处的一道像扭曲的蜈蚣，从腕骨一直爬到肘关节。他注意到她的目光，居然笑了："我爸的杰作，用碎酒瓶。"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楚临夏的奔驰车在雨中缓缓驶来。许辰突然把乐谱塞回林小诺手中："帮我保管。"他迎着轿车走去，背影挺拔得像棵白杨。车窗降下，楚临夏扔出一把伞砸在他胸口："脏死了，别把雨水带进车里！"

　　林小诺回到家，发现乐谱背面用铅笔写着极小的一行字：「如果我消失，把谱子交给周景明。」雨点打在窗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摩斯密码。她翻开物理练习册，周景明标记的某道题旁画着小小的音符图案。

　　深夜，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张照片：许辰跪在豪华地毯上，楚临夏的高跟鞋踩在他右手腕。附言写着：「明天放学别多管闲事。」

　　林小诺翻身下床，不小心碰倒了书架上的《拜厄钢琴基础教程》。书页散开，内封上用血写着五个字：「救救我，但别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