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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宿舍里只剩下壁炉幽绿火焰的残烬在石缝间跳动,映得墙壁上水波的光影如同鬼魅般扭曲不定。汤姆·里德尔背对着整个房间,面朝冰冷的石墙,身体绷得笔直,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坚冰。他紧紧闭着眼,试图用绝对的黑暗和绝对的寂静,将自己重新塞回那个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冰冷坚硬的壳里。刚才在城堡外冰冷夜风中的疾走,那种被冒犯的、带着自我毁灭倾向的狂怒,似乎已经被强行压制下去,沉淀成胃里一块沉重而冰冷的铅块。他需要清除掉那个金发小少爷带来的一切“污染”——那些多余的关那些无谓的干涉,那些该死的习惯!

      “汤姆?” 兰德尔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惯常的的愉快和轻松,像羽毛轻轻搔刮着紧绷的空气。他躺在自己靠窗的床上,裹着柔软的毯子,只露出一个金色的脑袋,“今天斯拉格霍恩教授讲的那个鼻涕虫黏液替代品,你觉得可行吗?我觉得月光草汁的稳定性可能不够……”

      没有回应。只有湖水拍打石壁的沉闷呜咽。

      兰德尔等了几秒,雾蓝色的眼睛在昏暗中眨了眨,又稍稍提高了点音量:“汤姆?你听见了吗?”

      依旧是一片死寂。汤姆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仿佛已经化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悦,像水底的气泡,在兰德尔那双看似平静的雾蓝色湖面下悄然升起、破裂。他掀开毯子,赤着脚踩在冰凉的石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他熟门熟路地抱起自己那个蓬松的鹅绒枕头,像一只认定自己巢穴的幼兽,毫不犹豫地走向汤姆那张靠门的床。

      汤姆在听到脚步声靠近的瞬间,全身的肌肉就再次绷紧到了极限。他感觉到床垫因为额外的重量而微微下陷,紧接着,一股熟悉的、带着昂贵香皂和少年体温的气息就强势地侵入了他的“领地”。他甚至能感觉到兰德尔跪坐在他身侧,枕头被放下的轻微震动,然后,那具温热的身体就挨着他僵硬的背脊躺了下来。

      “汤姆…” 兰德尔的脑袋凑近了他的后颈。那声音放得又软又黏,带着一种被刻意放大的委屈和控诉,像融化的、甜得发腻的蜂蜜,丝丝缕缕地试图渗入他冰封的壁垒,“你为什么不理我?”

      汤姆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叶。他极力克制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最后的理智。不要理他!不要回应!把他踹下去!把他轰走!像对待垃圾一样!

      “我跟你说话呢…” 兰德尔见他不答,似乎更“委屈”了。他甚至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用冰凉的指尖戳了戳汤姆紧紧攥着毯子、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的手背。一下,又一下。那动作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一种令人抓狂的、黏腻的执着。“你以前都会听的…虽然你总是说我吵…但你会听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软,带着一种催眠般的节奏,“是不是…是不是我今天哪里惹你生气了?你说嘛…”

      那黏腻的调子,那冰凉的触碰,那毫无边界感的贴近,还有话语里那种理所当然的“以前都会听”——像无数根细小的毒针,狠狠扎进汤姆紧绷的神经。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暴怒、自我厌恶、以及对这种失控关系的恐慌,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冲破了他竭力维持的冰冷外壳。

      “滚回你的床上去。”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如同受伤野兽般嘶哑狂暴的低吼,猛地从汤姆紧咬的齿缝间迸发出来!这声音完全不像他平时那种平淡礼貌的闲谈,或是带着掌控感的命令,它充满了原始的、失控的愤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排斥。

      他猛地翻身坐起!动作之大,带起的风几乎扑灭了壁炉里最后一点幽绿的余烬。深不见底的黑眸在昏暗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瞪视着被他掀到一边、正半撑起身子、一脸“惊愕”地看着他的兰德尔·艾文斯!

      兰德尔的脸上确实挂着惊愕,那双雾蓝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睡衣的领口因为他突然的动作而歪斜,与汤姆整洁的睡意相比显得乱糟糟的。他看起来无辜极了,像一只被主人无缘无故踹了一脚的宠物猫。但汤姆此刻只觉得那张脸无比刺眼,那无辜的表情更是虚伪得令人作呕!

      “滚回你自己的床上去。” 汤姆的声音硬的像石头,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现在。立刻。”

      兰德尔似乎被他从未见过的真实的怒火震慑住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撒娇耍赖,也没有用那种黏糊糊的语调继续纠缠。他只是维持着半撑起的姿势,雾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汤姆,那里面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东西——不是恐惧,更像是探究,甚至是一丝了然。但很快,那点情绪就被一层更浓重的、湿漉漉的委屈覆盖了。他慢慢地、慢慢地收回了戳汤姆手背的手指,抱着自己的枕头,动作显得有些迟缓地挪下了床。

      他没有立刻走开,而是赤脚站在冰凉的石地上,抱着枕头,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坐在床上、背对他的汤姆。

      那无声的注视比任何言语都更让汤姆感到窒息和紧张。他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视线猛地扫过书桌,落在摊开的那本《高级变形术原理》和旁边几张写满了复杂推演的羊皮纸上——那是他力量的源泉,是他逃离这令人作呕的一切的希望!可就在刚才,他甚至为了这个碍眼的东西,浪费了宝贵的思考时间在“袜子”这种愚蠢的问题上!

      一股毁灭的冲动攫住了他!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伸手,一把抓起那几张凝聚了他心血的羊皮纸!纸张在他指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只要他用力一撕!撕碎这些!撕碎这该死的、提醒着他被“污染”的证据!

      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咯咯作响。羊皮纸被攥得皱成一团。毁灭!毁灭掉这些“证据”!毁灭掉这个让他变得软弱、变得不像自己的源头!

      然而,就在力量即将爆发的临界点,就在他指腹感受到羊皮纸即将破裂的脆弱瞬间——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本能,如同毒蛇的芯子,猛地舔舐过他狂怒的神经。

      力量。

      那是他推导出的、通往更强大力量的阶梯。那是他智慧的结晶。撕掉它们?为了一个愚蠢的、被宠坏的艾文斯?这简直是最大的浪费!最大的愚蠢!这等于在毁灭自己!

      这个念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那毁灭的冲动瞬间被冻结、被压制。他死死攥着那几张皱巴巴的羊皮纸,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痛,手臂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撕?还是不撕?自我毁灭的冲动和对力量的绝对渴求在他体内疯狂撕扯,让他俊美的面容在昏暗中扭曲得近乎狰狞。

      最终,对力量的贪婪,对自我毁灭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不能毁掉这些!他不能!

      “砰!”

      一声闷响。汤姆将那几张饱受蹂躏、却终究没有被撕碎的羊皮纸,连同那本厚重的《高级变形术原理》,狠狠地、泄愤般地砸在了书桌靠墙的最角落里!仿佛要把它们连同那个让他失控的源头一起,永远隔绝开。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情绪,猛地向后倒回床上,动作僵硬得像一具被丢弃的木偶。他粗暴地一把扯过毯子,将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蒙住,不留一丝缝隙。隔绝光线!隔绝声音!隔绝那个站在床边、抱着枕头、散发着令他作呕气息的兰德尔·艾文斯!

      黑暗和布料沉闷的气息包裹了他。毯子下,他紧闭着眼,身体却因为残留的愤怒和那场惊心动魄的内心撕扯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他像一只受惊的刺猬,用最极端的方式,将自己蜷缩进一个绝对封闭的、物理的硬壳之中。

      石地上,兰德尔抱着他的枕头,赤脚踩在冰凉的石板上。他看着床上那个将自己裹成一团、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绝对冰冷气息的鼓包。他脸上那点刻意装出来的委屈和惊愕,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雾蓝色的眼睛在昏暗中,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无波地倒映着壁炉最后一点挣扎的绿光。没有愤怒,没有受伤,只有一种冰冷却愉悦的观察。

      他静静地站了几秒钟,然后,极其缓慢地、无声地转过身,抱着他的枕头,像一抹没有重量的幽魂,走回了自己靠窗的床铺。他掀开毯子,躺了进去,动作轻缓,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绝对的死寂,只有湖水永恒的呜咽在石壁间回荡。

      过了很久,久到仿佛时间都已凝固。黑暗中,传来兰德尔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满足的意味,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晚安,汤姆。” 他用气声说道,像是在对空气说话,又像是在对那团冰冷的、拒绝交流的鼓包做最后的确认。

      没有回应。只有毯子下,汤姆·里德尔那刻意压抑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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